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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明知還是很惦記他的,不是嗎?無論他們是什么關系……即使退到最邊緣,他們還是朋友,池明知對朋友一向是很好的。 可這種好卻讓宋天暮覺得心里濕漉漉的,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高興起來。 他連行李都沒收拾,坐最近一班飛機回了家,沒想到家里根本沒人,陸心蕊大概是去了托兒所,客廳亂七八糟的,好像好幾天都沒收拾過。 他給陸超英打了個電話,陸超英沒接,他只好把雨傘整整齊齊地折好放在一邊,洗了洗手開始收拾客廳。 收拾到一半,電話響了,宋天暮接起來,陸超英的聲音有些疲倦,“是天暮嗎?” 宋天暮說:“是,回來看看我媽?!?/br> 陸超英嘆了口氣,“中心醫院,你來吧?!?/br> 醫院里到處都是84的味道,洗手間兩個人在吵架,一個患者家屬把尿壺里的尿直接倒在洗手池里,另一個家屬罵他沒素質,兩個人吵得臉紅脖子粗,周圍的人紛紛回頭看,宋天暮沒回頭,裹緊了外套往林子淑的病房走去。 林子淑看起來精神還好,就是沒好好梳頭發,頭發有些亂了,看見宋天暮來了,她顯然很意外,拍拍床說:“兒子,快過來?!?/br> 宋天暮自幼和mama關系疏遠,可在一起生活久了,過去的種種全都模糊了,他只記得mama給他做喜歡吃的飯,他高三的時候傷了腿mama帶他去醫院,他發燒的時候mama急的掉眼淚,好像他從小就和mama很親密似的。 在病床邊坐了會兒,宋天暮沒有問她到底怎么了,兩個人聊了會兒家常話,過了會兒,宋天暮說出去接點熱水,正巧看到了繳費回來的陸超英,他壓低聲音說:“叔,我媽怎么了?” 陸超英把他拉到樓道里,告訴他:“胰腺癌?!?/br> 宋天暮腦袋嗡的一聲,陸超英趕緊說:“別擔心,發現得早,屬于早期,能治,你媽心態挺好,醫生也說了能治好?!?/br> 宋天暮說不出話,他回到病房,坐在床邊削蘋果。 看他這樣,林子淑反而挺積極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兒子你別替媽擔心,媽信大夫的,大夫說能治就能治,我肯定好好配合,是不是你哥給你打的電話?我就說別讓他和你說,多耽誤你學習?!?/br> 宋天暮很少哭,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一點想哭的意思都沒有,好像他天生就不會掉眼淚似的。 “嗯?!彼f:“你好好配合大夫,不要有太大壓力?!?/br> 林子淑比他先哭出來,想必剛才的積極也是裝的,也是,誰不怕死呢?她真死了,陸超英這么年輕,事業又好,想必還會再往前走一步,陸凱揚是他親生的,陸心蕊也是他親生的,宋天暮和他什么關系都沒有,自己在,他們拿他當家人,自己不在了,他們對他不好怎么辦?陸心蕊又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孩,那么小,后媽欺負孩子怎么辦?林林總總,越想越多,這些天她已經不知道偷著哭了多少回。 她哭了,宋天暮還是哭不出來,只能抱著她拍拍她的后背。 哭完了,林子淑看起來好了點,她催宋天暮趕緊回學校,別耽誤學習,宋天暮說好,在醫院陪護一晚。 池明知給他打了兩個電話,他手機沒電了沒接到,第二天陸超英帶了萬能充來,他才開機,把電話撥回去,簡單說了幾句沒事就掛了。 第二天臨走前,林子淑偷偷摸摸地把他叫過來,給他塞了幾百塊錢。 林子淑沒工作,也不管家里的錢,雖然陸超英每個月都給她不少生活費,但她很少給自己添東西,大多都花在了家里,不是給孩子們買衣服文具,就是給家里換個四件套或者桌布,能攢下這幾百已經算很不容易。 “別讓你叔知道?!绷肿邮缯f:“快回去吧,回家睡一覺然后趕緊回學校上課?!?/br> 宋天暮走了,躺在家里的沙發上睡了一覺,再醒來的時候正趕上日落,他迷茫地看向窗外,突然想到陸凱揚問他打算以后怎么辦。 以后會怎么辦呢?一輩子都這樣下去?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他看了看地上的那把黑傘,又把兜里的錢掏出來看了看。 媽會有事嗎,真的配合治療就能痊愈嗎?我不知道,上學期我拿了獎學金,她會開心嗎?開心的話怎么還會得這種病呢……治病要花多少錢,陸超英大概負擔得起吧,可萬一負擔不起怎么辦? 他不斷回憶林子淑的種種,最終把畫面定格在他念小學的時候,林子淑帶他去吃餛飩。 其實那里的餛飩并不好吃,他只是不想讓林子淑說他挑食才一直吃的。 三十歲的他會是什么樣的呢?大概已經和池明知斷了聯系,那時候陸凱揚還會這么親熱地叫他“弟”嗎,林子淑還會這么親熱地叫他兒子嗎?那時候他們應該已經知道自己的秘密了吧。 即使他有一天真的能做到忘記池明知,開始新生活,他還能喜歡上別人嗎?不能的話,就一直一個人嗎? 眼看著夕陽落了下去,宋天暮慢慢地在沙發上翻了個身,看著墻上的全家福,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林子淑要不遠萬里來找陸超英,因為人都是害怕一個人的,陸超英是個好男人,林子淑的選擇沒有錯,想必比起自己,她看到陸超英的時候會更有安全感和歸屬感吧。 過了會兒,天黑透了,宋天暮把家里收拾了一遍,要洗的都扔進洗衣機里洗,洗衣機工作的聲音回蕩在房子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