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方：“…………”

    說起這個來他確實不占理，吵不過。

    “明天你考試怎么辦？”易塵良問：“現在回去還來得及嗎？”

    “明天下午才考，明早走來得及?！痹品降?。

    易塵良看了看表，已經半夜一點了，催著他去睡覺，“快去睡覺?！?/br>
    云方躺在床上，旁邊就躺著易塵良，沉穩的呼吸聲就在耳朵邊上，他路上一直懸著的心才算落了下來。

    “睡不著？”易塵良翻了個身，一條大長腿壓在了他身上。

    云方拍了他大腿一巴掌，“不嫌熱？”

    “不熱，你身上涼?！币讐m良往他邊上靠了靠，在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你剛才怎么回事？你為什么覺得我會怕你？”

    “我不是個好人，怕我很正常?！痹品筋D了頓，“如果你真的害怕，我——”

    易塵良掐住他的臉，“你就怎么樣？”

    云方在黑暗里皺起眉，語氣沉沉道：“我也不會放你走?！?/br>
    頗有種殺人越貨心狠手辣的大佬范兒。

    就是大佬現在還被人掐著腮幫子，氣勢被削減了一大半。

    “把我關小黑屋子里用鏈子鎖起來？”易塵良嘴快接了一句，半晌幽幽感慨出聲：“啊，還挺刺激的?！?/br>
    “倒也……不至于?！痹品讲皇芸刂频叵胂罅艘幌履莻€畫面，輕咳了一聲：“別胡說八道?！?/br>
    “你要是敢讓我走，我就把你鎖起來?！币讐m良戳了戳他的臉，“對你為所欲為?！?/br>
    “……少看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痹品脚拈_他的爪子。

    易塵良的胳膊搭在他的肚子上，就在云方以為快要睡過去的時候，突然又開口：“你不是壞人，你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br>
    云方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

    “你在新南巷擋住那一刀的時候我就知道?！币讐m良順勢摟住他的腰，“你一點兒都不喜歡殺人?！?/br>
    “你當時殺了王有為之后害怕嗎？”易塵良問。

    云方沉默了很久，就在易塵良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才緩緩道：“怕?！?/br>
    害怕到全身都在發抖，驚慌失措地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抽搐痙攣，失去呼吸，溫熱的血濺在臉上，大腦里一片空白，想跑都抬不動腿。

    后來陰差陽錯認識葛三，他學會了怎么殺人，但還是會害怕。害怕到每天晚上都做噩夢，被窒息活生生地憋醒，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挨到天亮。

    即使后來他已經習慣麻木。

    但他還是對自己深惡痛絕。

    那些濺在他身上血被水沖洗干凈，卻在他的靈魂上留下了蝕骨的印記，他洗不干凈。

    他有多喜歡易塵良，就有多厭惡現在的自己。

    易塵良對他說：“沒關系，你可以跟我說?！?/br>
    “別聽這些?！痹品缴焓置嗣哪?，“你只要好好長大就可以?！?/br>
    易塵良抓住了他的手，“大易，我不止是過去的你，我還是你男朋友?！?/br>
    “有些事情小易不可以聽，但是男朋友可以?！?/br>
    易塵良親了親他的手背，“跟我說說吧?！?/br>
    云方有一瞬間的茫然，“我不知道從哪里開始說?！?/br>
    “就從那天晚上，你為什么一定要去秋山孤兒院開始說?！币讐m良道：“你為什么想殺了葛三？”

    云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自己的過去，他甚至會逼迫自己不去回想，那些記憶太過晦暗血腥，卻真切地發生過，即使重活一世也依舊沉重地壓在他身上，讓他透不過氣。

    他一開始想借此嚇跑易塵良，讓他遠離自己，可歸根結底他還是自私又惡劣，想讓自己留給易塵良的印象不那么糟糕，沒有跟他說完全說實話。

    跟易塵良在一起之后，他就下定決心要把這些東西都爛在肚子里，他不想讓易塵良看見那么不堪的自己。

    可易塵良的話太有誘惑力了。

    易塵良不止是過去的他，還是他的男朋友。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試著，偷偷喘一口氣？

    “我沒死之前，是葛三手底下的人，幫他做了很多惡事……”云方緩緩地開口，終于把獨屬于他自己的黑色記憶試著掀開了一個角。

    就像是親自敲碎了自己心臟上嚴防死守的那層外殼，生疏又忐忑地把里面腐爛的血rou露出來給對方看，卻還是小心翼翼，生怕嚇走對方。

    易塵良安靜地聽著。

    那是對他來說陌生的未來，也是另一個易塵良獨有的過去，他已經注定無法參與那段記憶，卻還是從對方的只言片語中拼湊出一個孤單又沉默的易塵良來。

    “……所以我不能讓葛三逃走?！痹品秸f：“我差一點就能殺死他?！?/br>
    “但是葛三還活著?！币讐m良似有所覺地抓緊了他的手，“你把他交給了警察，你為什么沒殺了他？”

    易塵良只是聽著，都有種想把葛三千刀萬剮的沖動。

    “我想干干凈凈地回來見你?！痹品矫蛄嗣虼?，“我從這具身體里醒來之后，沒有再殺過人?！?/br>
    他在黑暗中有些艱難地開口：

    “易塵良，你能不能……別不要我?！?/br>
    害怕被丟下的，從來都不止一個易塵良。

    第78章 一起

    易塵良不記得自己什么睡過去的, 醒來的時候一下子從床上蹦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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