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你別這樣?！崩弦逃行┖ε碌乜粗鴹罴尾?。

    楊嘉博卻不理會他，赤紅的眼睛瞪得老大, 一眨不眨地看著李桂珍。他的眼神有些木然，像是在看李桂珍，又像透過李桂珍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嘉嘉, 你mama就是我前世的仇人，她把給你借的學費拿去還賭債了啊?！?/br>
    “嘉嘉，爸爸對不起你，你想要個隨身聽，爸爸都買不起。你求了我好久，我也只能去當鋪給你買個二手的?！?/br>
    “嘉嘉，你因為沒錢交材料費逃課，爸爸去學校之后才知道。是爸爸耽誤了你，是爸爸無能，沒錢供你上學，你日子才會過得這么苦。如果有下輩子，你一定要找一個有能力的好父親?！?/br>
    “當初我是不想娶你mama的，一般來說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臉上都是清秀的不會長斑，只有墮過胎才會年紀輕輕長那種斑。但你爺爺不同意，非要逼著我娶你mama?！?/br>
    “你小姑父的弟弟結婚，我下班早，準備換洗一下去做客的。但你mama非要逼著我去地里，還只給20塊的禮金。別人都送50，又是自家親戚，我送不出手啊，但錢都在你mama那里，多余的錢我拿不出來?！?/br>
    “分家之后，家里種的大米吃不完，你mama也一點都不給你爺爺奶奶。你爺爺沒辦法，跑去鄉下親戚那里要米，讓我被親戚戳脊梁骨?！?/br>
    “你mama在外面有人，我遇到過兩次。她和男人單獨關著門在家里。如果只是老同學，朋友，大大方方的，何必關著門？”

    “你mama對外人和顏悅色，對著我動不動就罵，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掐死她算了?！?/br>
    “你小的時候，她經常大聲打罵你，我跟她說這樣會嚇到孩子，她根本不聽，也不相信。那次你被嚇到之后，半夜睡覺她聲音大了一點，你立即從床上坐了起來，我看得心疼啊?！?/br>
    ……

    楊嘉博腦海中一片凌亂，全是上輩子他爸去世前絮絮叨叨說的那些話。還有曾經發生過的一幕幕。他爸爸一身泥濘，帶著草帽，穿著紅背心，卷著褲腳，踩著三塊一雙的塑料鞋火急火燎地趕到學校，就因為他逃課的事。

    那時金老師和他爸站在學校小花園的花臺邊，金老師一臉鄙夷，像訓孫子一樣訓了他爸一頓，他爸低著頭，一臉羞愧。而他mama成天打麻將，什么事都不管。其實應該羞愧的是他，是他mama，而不是爸爸。

    小學二年級開始，他mama就不怎么管他了，衣服、鞋子都是他自己洗，不論他能不能洗干凈，反正就那樣穿吧。被套這些大些的東西楊嘉博洗不動，是爸爸幫忙洗的。

    小學四年級開始，人長大了一些，被套什么也自己洗了。洗不動就放在大盆里用腳踩，扭不動就扛到晾衣繩上，拽著轉圈，直到將水擰干。

    這年還買了自行車，不用接送他上學了。從那之后，楊嘉博生病了，除非病得下不來床需要人看著。不然都是李桂珍給了錢，他自己到小診所看病。他怕打針，不喜歡吃苦藥，都是要求醫生給他開點糖漿。

    他爸爸去京城打工時，楊嘉博說想要個隨身聽。楊建軍信心滿滿地答應了，回來時卻連車費都不夠。那時楊嘉博不懂事，楊建軍沒辦法只能給他買了個二手的。其實楊建軍并不是什么東西都沒給楊嘉博帶，只是他帶回來的是一公斤楊嘉博最喜歡吃的葡萄干。

    “嘉嘉，有時候我真的很想掐死她?！弊詈笏X海中只剩下這句話，他催著頭低聲呢喃：“對，掐死她?！?/br>
    楊嘉博猛然抬頭，向李桂珍伸出手。楊建軍從后面一把抱住楊嘉博，著急地說：“嘉嘉，嘉嘉你怎么了？你別嚇爸爸?！?/br>
    楊嘉博抬頭看著楊建軍，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甜甜地喊著：“爸爸，爸爸?！?/br>
    “爸爸在，爸爸在這里?！?/br>
    “掐死她，我替你掐死她?！睏罴尾┠樕蛔?，陰沉地說完掙扎起來。

    楊建軍死死地抱住楊嘉博，一個勁地說著：“嘉嘉我們不理她，不理她就行了，爸爸帶你回農莊好不好？”

    “對了，農莊，爸爸說想要種果樹養鴨子?！睏罴尾┠樕系年幊料?，眉頭皺了起來。

    “對，爸爸帶你去種果樹，養鴨子?！睏罱ㄜ娤窈逍『⒁粯雍逯?。

    “好，我要養魚，好多好多魚，隨時想吃都可以抓?！睏罴尾┠X海中凌亂的畫面，變成了樂意融融的農莊。

    “好，你喜歡吃什么魚，我們就養什么魚?！?/br>
    楊嘉博像個天真的孩子，撒嬌地說：“我最喜歡吃紅燒鯉魚了，爸爸我們養紅燒鯉魚好不好?！?/br>
    “好，我們就養紅燒鯉魚?！?/br>
    楊建軍哄著楊嘉博走了，留下呆愣的李桂珍和滿臉憂色的老姨。好半天李桂珍才回神，一臉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語?！八肫牢?，我生的兒子竟然想掐死我?！?/br>
    “三姐你也清醒清醒，你難道就沒注意到嘉嘉的精神狀態不對嗎？”老姨沖著李桂珍喊道。

    “是，他是瘋子，他瘋了，醫生早就說他瘋了?！崩罟鹫溧哉Z。

    “我看你也瘋了，好好的日子不過?！?/br>
    楊嘉博回到農莊之后情緒好多了，在楊建軍擔憂的目光下，他一臉疲憊地洗漱完上床睡覺。楊建軍不放心，一直看著他，直到他睡著了。

    一覺睡醒之后楊嘉博清醒了，但依然覺得疲憊，那是一種從心里透出來的疲憊。楊建軍不敢在他面前提李桂珍的事，楊嘉博也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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