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
府中各房分了些,陸允南又抬了些到美食街,打算做一桌荔枝宴。剩下的都讓他泡了荔枝果酒,這才將那一車的荔枝瓜分干凈。 這一桌的荔枝宴忙活了好一會,除了在星月閣用餐的國子監的幾位還有相府各房的也要準備好派人送去。 陸允南一共做了七道,分別為,荔枝沙冰、荔枝銀耳紅棗蓮子湯、荔枝燉雞、荔枝蝦仁、荔枝排骨湯、荔枝糕、荔枝玫瑰冰粉... 菜上桌時,眾人目瞪口呆。想破腦袋也想不通,這水果竟然也能入菜,聞著味道竟也不俗。 荔枝燉雞用的是米枝,米枝口味極甜,入口荔香濃郁,又糯又滑嫩。嫩雞加米枝相燉,雞燉酥爛荔香入味,湯清甜異常,唇齒留香。這菜剛上來,那只雞就被瓜分了個干凈。兩只雞腿一只給了陸允南,一只給了蓮華。 吃吃喝喝間,許書玉看著冰粉問道:這晶瑩剔透的叫什么? 陸允南說道:荔枝玫瑰冰粉,冰粉是用石花籽做的,嘗嘗。 荔枝玫瑰冰粉所用的石花籽是陸允南在呦呦谷發現的,按照孟東來的說法,這是不知道哪一年的寶船里的種子。顧云嵐當時以為也是什么水果種子,就種在了呦呦谷,結果發現種出來的是漿果后便沒再管過。 陸允南發現的那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野生的了。 石花籽泡好用紗布包裹在清水中揉搓出粘稠物,使其溶解于水中,加以適量的石灰水,放到碎冰中靜待其凝固便可。 荔枝與玫瑰榨出汁液,加入蜂蜜攪拌,再切一些果丁磨碎一些玫瑰花瓣一起放入冰粉碗中。冰粉晶瑩剔透,點綴著荔枝果rou與玫瑰花瓣,紅白相間引人注目。入口冰涼爽滑,味道極美。一下子就得了眾人喜愛,吃完一碗皆要再續一碗。 院中的大池塘開滿了荷花,月夜之下蛙聲一片,還有蟬鳴相伴。星月閣內少年們用荔枝沙冰代替酒水,對月舉杯,笑的開懷。玄曜更是放言要住在相府享福,被蓮華塞了一嘴的荔枝糕。 她能不知道這人是醉溫之意不在酒嗎? 與陸府星月閣內的歡聲笑語不同,瑾陽王府這會有些低氣壓。 玉春摟來了個新廚子,做的菜很好吃。顧朝想讓陸允南也嘗嘗,便算著時間估摸著陸允南差不多醒了,派細辛去相府請人到王府來吃好吃的。 結果被相府管家告知,陸允南今日宴請同窗吃荔枝宴,無法前往。 顧朝坐在一塊石頭上對著月亮發呆,因為陸允南請了國子監同窗去府中吃荔枝宴,卻沒有請他心中有說不清的滋味。 他討厭這種感覺。 王爺,相府來人了。 細辛接到門房的通報,一路跑著過來找顧朝。 顧朝聞言,立即從石頭上起來,步子邁的很大,途中忍不住問了細辛,是他來了嘛? 細辛小跑著跟上顧朝的步伐,氣喘吁吁的回道:陸小公子沒來,是陸府的老管家帶著人來的,還拖了些東西來,說是陸小公子親自給王爺釀的荔枝果酒。 本來聽到陸允南沒有來的消息,顧朝的步伐漸漸變慢。最后又聽陸允南親自給他釀了酒送來,這步子邁的更大了。 可憐的細辛跟在后面又不能敞開了跑,又不能落后太多。累的要命。 陸管家給細辛交代了果酒的一些注意事項以及什么時候可以喝后,便回了相府。 顧朝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兩桶果酒之上,片刻不離。即便顧朝臉上沒什么表情,可細辛能夠感覺到,他家王爺很想嘗嘗這果酒。 細辛伺候完顧朝洗漱,要吹燈離開之前,忍不住提醒道:王爺,那酒還要一段日子才能喝。您可千萬要忍住別提早去開了桶,陸管家說了期間不能打開,不然會壞了酒。 顧朝閉著眼睛雙手平放在腹部,腿伸的筆直,應了細辛一聲,嗯。 打更人走街竄巷的打著更,提醒著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顧朝避開外間熟睡的細辛,輕手輕腳的打開門,提起門頭掛著的燈籠,朝著存放荔枝果酒的地窖走去。 陸知親自給顧朝釀的果酒像是有魔力一般,讓顧朝一下子夢回十年前。又回到了那個寒冷卻也溫暖的冬天,那時候陸知還很小,總是會做很多好吃的給他吃。 而他也不需多言,陸知能夠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一切。 他本來只想著躲開陸知,不要讓太后再次關注到陸知,傷害陸知??商鬀]有因為自己的疏遠,真的放過了陸知。哥哥也說,他這樣做不對。 顧朝看著那兩桶酒,他想回到十年前的冬天,也想陸知跟他一起回到那個時候。 最終顧朝還是忍住了沒有偷喝那沒釀好的果酒,他告訴自己想再等等,不要著急。 只要自己再等等就可以喝到釀好的果酒了。 陸管家回了府后,陸允南正好送完了客。 酒送過去了? 陸管家回道:送了,少爺囑咐的一些事項和時間也都說了。 陸允南點了點頭,哼著小曲領著竹枝和杏林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顧朝送那么多荔枝來,吃都吃不完。就連宋子休他們都被自己叫過來幫忙吃了,沒道理顧朝這個始作俑者清清閑閑。正好用了小半的荔枝做些果酒送回去,讓顧朝自己吃去。 許書玉和許書元回到許府后,去了月姨娘住處。陸允南給他們打包了荔枝玫瑰冰粉和荔枝糕,讓他們帶回來給他們娘親嘗一嘗。 只是月姨娘院中的門緊閉,還有兩個仆人看守。兄弟二人意識到不對勁,沖了過去拍門。兩個仆從沒敢用力阻攔,讓兄弟兩得了空,許書玉拍門大聲喊道:姨娘,我是書玉!出什么事了?你開開門! 喊了好一會,門終于從里面打開了。開門的是他們爹貼身的仆從,老七。 老七沉聲道:二位少爺,老爺讓你們快些離開。這里沒什么事,明日你們還要去國子監上學,可別遲了。 許書玉站在門口,一步不退,我要見月姨娘。 老七還要說什么,被許書玉直接推開,許書元拎著食盒跟在許書玉身后,進了小院。許亦安坐在院中,而他們的生母月姨娘則跪在地上,邊上站著兩個壯漢,手里拿著板子。許家兄弟兩雖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看出來,月姨娘要遭罪了。 爹。 兄弟二人上前行禮,等待著坐在主位上的主君發話。 許亦安看也沒看兄弟二人,這沒你們什么事,回你們院子里去。 許書玉和許書元一動不動,許亦安見狀,高聲喊著老七,讓老七帶人將兄弟二人帶離小院。 門外看守的兩個仆從和老七都進了院子要拉出去,許書玉和許書元兩人拼命抵抗。許書元甩了手中的食盒打在三人身上,冰粉與荔枝糕撒了滿地,空氣中飄蕩起淡淡的荔枝香氣。 老七一身的冰粉,甜膩逼人,他聞著味道,拖拽許家兄弟的力道越發的大。 食盒被許書元當做武器,砸向要拽走他的人,木頭碎掉的噼里叭啦聲,讓許亦安心煩氣躁。 既然不想走,那就在這看著吧。 老七得了許亦安的令,帶著兩名仆從停下來手。仆從去關上了們,繼續守著院門。 動手。許亦安一聲令下,那兩個拿著板子的壯漢,便一下一下的打在月姨娘瘦弱的身上。 許書玉和許書元沖向前去,抱住月姨娘,替她擋下了板子。 他們速度太快,掌刑的兩個壯漢沒收住力道,兄弟二人都吃了板子。 爹,你這是做什么?許書玉忍著背上的痛,質問著許亦安。 許亦安并沒有回他的話,而是看向兩個壯漢,我讓你們停了嗎?他們愿意捱就捱著。沒讓你們停,就給我一直打! 兩個壯漢連忙低頭道:是,老爺。 木板一下一下的落下,如雨滴一般。 月姨娘哭著讓許書玉和許書元離開,兄弟二人對此充耳不聞。只是更用力的抱著自己的娘親,生怕自己松一松,那吃人的板子,就要落到他們娘親的身上。 瀾瀾,隨隨。你們聽話,快離開好不好。老爺,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讓他們停停手,求求你了。月姨娘一聲聲的叫著,撕心裂肺。打在許書玉和許書元身上的板子,比打在她自己身上要痛百倍。 許亦安沒有接月姨娘的話,仿佛近在咫尺的哭喊聲,板子聲,悶哼聲他都聽不見一般。一直到月姨娘嗓子都哭啞了,許書玉和許書元的背上也隱約有了血跡,他這才開口問道:劉府,你去還是不去? 月姨娘頭發凌亂,滿臉的淚水,像是被人按進臟水之中,苦苦掙扎過,卻又無濟于事。 對于許亦安的話,她終于還是點了頭。 許書玉死死的抓住月姨娘的手臂,盯著她的眼睛,問道:什么劉府?阿娘,你要去哪里? 許書元也緊張的看著月姨娘,等著娘親的回答。 月姨娘,摸著兒子們的臉,柔柔一笑,不去哪里,會回來的。 許書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急切的想要詢問,想要留下娘親,卻因急火攻心暈了過去。許書元下意識的喊了一聲,哥! 月姨娘看向許亦安,求他送許書元回去,找郎中醫治。 堂堂大周子民,學什么西域人叫阿娘!許亦安臉色難看,指著月姨娘說道:你一個賤妾,私下里都教了他們什么?你也配讓子嗣喚娘? 月姨娘磕著頭,磕的額角泛紅,哀求道: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老爺讓郎中給二位少爺治一治傷吧。 許書元聽著耳邊的聲音,冷漠的,哀求的,深深的無力感席卷全身,他什么也做不了。 第20章 外賣 許亦安最終還是找了郎中來給兄弟二人治傷, 不是為了月姨娘的哀求,也不是因為他們是他兒子。 他是因為地上那一灘透明如水晶的荔枝吃食,還有那一塊塊被踩爛的荔枝糕, 還有那做工精致嵌金銀絲的食盒。 這些都是右相府的小公子給的, 這兩個不起眼的庶子,給自己找了一個保命符。讓許亦安不得不養著,至少在右相府那位小公子玩膩之前,他不能讓這兩個兒子死了。 許書玉醒來的時候,月姨娘已經走了。 天剛蒙蒙亮, 許書元守在床邊。挨板子的時候,許書玉替他擋了許多, 他傷的并沒有那么重。 許書玉醒來時, 動作很輕,但還是驚醒了淺眠的許書元。 阿娘有說什么時候回來嗎? 許書元給許書玉倒了一杯水,搖了搖頭, 沒有說。 換妾,是富貴人家的游戲。誰家看上了誰家的妾, 只要那主家樂意,換了就是。貴妾不得換, 可賤妾卻是專門用來換的。 西域的舞姬,即便是替主家生了孩子,那也是賤妾。 許書玉和許書元出生后,這是月姨娘第四次被換出去。 第一次是二人剛出生沒多久,第二次是兩人五歲那年, 第三次是二人剛進入蒙學的時候, 第四次是現在。 許書玉看著紙窗外漸漸亮起的天空, 他說道:今日去國子監。 許書元擔心許書玉的傷, 有些不太贊同,哥,我替你向方學錄請假吧,養傷要緊,不缺這兩天的課。許書元說著說著,聲音有些小,而且,我們也不可能參加科考為官。 許書玉其實比許書元早出生。 兄弟二人因為出生,沒少被欺負。在五歲那年更是親眼看到自己的娘親像是牲口一般,被換來換去。 小小的許書玉精神受了刺激,極度缺乏安全感,總是躲在柜子里。那時候許書元和許書玉約定,在外面,他是哥哥,許書玉是弟弟。他會作為哥哥保護許書玉,縱容許書玉的一切。 或許是因為心理暗示,讓許書玉覺得自己有個哥哥保護自己,慢慢的人開始恢復了正常。 許書元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對許書玉有求必應。 許書玉喝了一口水,嗓子沒有那么干澀了,對于許書元的話,他只回道:陸知昨日宴上說今日會去國子監,你的傷看不出來,所以我必須去。 接過許書玉遞來的杯子,許書元垂著頭,哥,當初我們利用陸知的同情心,讓他和我們做了朋友。這么多年來,他對我們真的很好,我們... 許書元抿了抿嘴,最后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們不要再利用他了好嘛?他是我們的朋友不是嗎? 他是右相府尊貴的嫡子,擁有父母兄長無限的寵愛,怎么可能和我們是朋友呢?許書玉看向許書元,臉上沒有平日里可愛燦爛的笑容,只有一片死寂。我,許瀾,你,許隨。是許大人買來的西域舞姬生的賤種,離了許家就是賤民,人人都可踐踏。即便是在許家,這許府內又有哪些人真的把我們當成人看? 泥土妄想沾染高潔的云朵,隨隨,你豈止是癡心妄想。 許書元沉默的將杯子放回桌上,他站在桌前站了好久,直到外面的天越來越亮。許書元終究還是找來了那身月白清冷的儒袍,替許書玉換藥后幫他穿上。 因為忙著事業而忽視了學業的陸允南,終于想起了自己還有個學要上。 賴床遲到的陸允南,在方學錄一副活見鬼的目光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座位。 方學錄見陸允南落座,這才確定這位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學生,今天是真的來上學了。 剛坐下的陸允南,就接收到了四面八方傳來的視線。 有池慕寒的,有許書玉,許書元的,還有顧朝的。 陸允南踢了一下池慕寒,示意他回頭,再看方學錄要點名了。 許書玉和許書元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視線。但是顧朝卻是一直沒動,盯著他看個沒玩,好像他臉上有花一般。 陸允南瞪了一眼顧朝,兩人視線對上,聽到了顧朝的心聲,他的心聲很開心。 【荔枝酒很香,我昨夜趴在桶上聞到了!】 那酒桶密封的很好,透不出味道。所以顧朝說聞到味道,肯定不知是趴著聞那么簡單,估計還是很用力的吸氣了。 想到顧朝深更半夜做賊一般,趴在酒桶上使勁的吸氣模樣,陸允南轉回了頭,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而在顧朝的眼中,這一幕就是陸允南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笑了。 顧朝也轉回了頭,心中想道:知知看見我就笑了,真好,他一定是原諒我了。 上午的課上完,到了吃午飯的時候。許書元見許書玉一直沒動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這時,國子監門口來了一群穿著藍色短打的漢子,手上都提著食盒。竹枝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他領著人對門口的看守說這些是美食街送外賣的,手里的食盒都是他們少爺定的外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