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
只走了兩步,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鋪天蓋地的黑色霧氣漫了過來,視線瞬間被吞沒,向宣此時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周圍的一切都與他隔絕開來。 他怔了一下,伸手觸碰那些霧氣,卻沒有任何觸感。 這些是什么? 心里無名火起,憋屈悔恨的情緒毫無阻攔地沖入心房,還帶著些惶恐不安,壓抑得讓人難以喘息,向宣撫了下胸口,清楚地意識到這些情緒并不屬于他自己。 周圍的霧氣翻卷著向中間匯聚,正對他的那塊霧氣明顯變濃,似乎在醞釀著攻擊。 手臂上忽然傳來一股力,向宣只在黑沉沉的環境中看到了一抹白,接著便被拉著脫離了霧氣。 痛苦的情緒向水一樣褪去。與此同時,霧氣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創,潰散開來,轉眼便消失不見。 站在這別動。清冷的聲音自耳邊響起。 向宣扭頭,身邊卻空無一人。周遭一點變化也沒有,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在此刻顯得格外刺耳,聲音和震動一起刺激著向宣緊繃的神經,他按了按太陽xue,接通電話。 向總,會議快要開始了。 向宣剛準備說什么,余光看到一個女人從停車場入口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藍色的工作牌因跑得太快而被甩在了后面,嘴里還在憤憤地說著:我這都什么破運氣! 向宣對電話那頭的助理說:我有點事,先讓林南舟代我開會。話音剛落,他立刻掛斷了電話。 司冉原本卡著點剛簽好了到,給祝期辦理好放在桌子上的證件還沒拿,兜里的羅盤便開始瘋狂振動起來,指針毫無規律地快速旋轉著。羅盤還在隱隱發著紅,險些要把司冉穿的外套燙個窟窿。 羅盤的振動說明身邊出現了怨鬼,根據這振動的幅度,鬼的怨氣應該還挺大。 羅盤變紅,那鬼已經干擾了人間界,如果再不去管,估計明天就會報道公司里有人死于非命。 指針沒有指向固定的方向,如果不是羅盤失靈,那說明這個鬼距離她很近,怨氣已經散滿了周圍。但離這么近,不用羅盤她也能感知到怨鬼在哪。地點再具體一下,是地下停車場。 司冉在一眾員工詫異的目光中二話不說就沖了下去,她倒不是怕祝期出了什么事,也不擔心那鬼真的能殺什么人。 祝期一個看管十八層地獄的神怎么會害怕這剛死的怨鬼?她是怕祝期沒出來過,對行情不了解,用了對付十八層地獄那些鬼的招式,一個不小心就能把這剛死的小鬼打得魂飛魄散。 雖然發生這種事情的可能不大,但祝期畢竟不是陽差,她對祝期也不了解,會發生什么還真不確定。 怨鬼很大一部分都是在生前蒙受了什么怨屈,本性不壞,罪不該受魂飛魄散永世不入輪回之苦。 她在心里暗罵了句臟話,這鬼也真是不知好歹,偏要找今天這個時候,又偏要在祝期前面舞,你一個鬼跑到神面前殺人越想越氣。 可當她沖下去時卻看到了向宣,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忽然無比慶幸祝期在這,總裁沒了她可能面臨著降薪離職的危險。 司冉立刻把甩到身后的工作牌拽到前面擺好,規矩得真像個正經員工:向總好。 向宣看了一眼她胸前的工作牌,淡聲道:現在是上班時間。 哦,我來拿點東西,她說著往車邊走,謊話張口就來,一會就回去。 司冉快步跑到了車邊,不出所料地沒看到祝期的影子,羅盤的熱度散了下去,指針定定地指向了三點鐘的方向。 她悄悄側了點頭,想看向宣走了沒,走了她好使用別的方法追過去??烧l知向宣站在那,雙手插兜,正靜靜地看著她,目光里盡是探究。 司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拿東西?向宣問。 不知道為什么,她明明是個活了這么久的陽差,地位也不低,可在二十幾歲的總裁面前卻還是能感受到一絲壓迫感。 司冉還想頑強抵抗一下:啊,我的她往車里打量著,別說什么文件了,連張白紙都沒有,工作牌也帶在身上,衣服穿得好好的,好像沒什么能讓她不小心落在車里。她看了一眼向宣,自暴自棄地想,腦子落這了。 向宣畢竟也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的人,看到這已經猜到了司冉并不只是普通的員工,干脆道:我看到了黑色的霧氣。 司冉一愣,陰陽兩隔這句話不是隨便說說的。怨鬼對人間界的怨氣過大,可以強行破開限制造成影響,但這種影響是單方向的,人的靈力不夠強,按照常理來說是看不到這些東西的。 她靜了片刻,指尖翻轉,手里便憑空多了一張黃色的長條,從上到下刻畫著紅色復雜的圖案。那是陰差陽差都可以使用的符箓。 司冉喝道:去!符箓順著她的聲音以極快的速度向前,紙條破開空氣,發出嗬嗬的響聲,帶著些力度貼在了向宣胸前。 但她預想的情況沒有發生,兩人大眼瞪小眼對了片刻。司冉無語,今天這是怎么了,出門前應該找個道士算一卦,也好讓她對發生的糟心事有個大概的心理準備。 向宣拽下身上貼著的符箓,疑惑地看向司冉,在等一個解釋。 司冉眉毛都快撮成了一團:按道理來說你現在已經暈倒了。 符箓對人鬼都有作用,而面前這位總裁仍筆挺挺地站著,要不就是向宣比她強太多,這點小兒科的東西人家看不上,要不就是向宣非人非鬼。 司冉有些心累,無力地在自己腦門上貼了一張,不過這張符箓與向宣手里的那張不太相同,圖案簡潔許多,顏色純黑,像是一筆勾勒出來的。她心想著,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可原本應該帶著她到怨鬼身旁的符箓此時卻失去了效用。司冉終于意識到問題的緊迫性和嚴重性,她一把拽下符箓,把羅盤拿出來,敲了一下表面,原本定著的指針受重力自然地垂到了最下面。 羅盤和符箓都沒辦法追蹤,難道怨鬼已經沒了? 司冉的臉色一時變得有些難看,她沉默地羅盤放進兜里,迅速開門把自己塞進車里,剛把鑰匙插/上,還沒來得及開走,向宣卻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副駕駛的位置,自覺地坐了進去。 司冉看著他猶豫了一瞬,最后也沒說什么,踩著油門飛快地離開。 剛出了停車場,司冉透過車窗看到遠處有一束細小的金色光柱直沖云霄,心下了然,朝著那標記的地方走。 祝期在一家破舊居民樓的天臺上,黑色怨氣聚集在他周圍,不斷地發動著攻擊。但那攻擊對于祝期來說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他朝著最濃的地方伸手,手指微微收緊。原本虛無的怨氣有了實體,迅速聚攏化成隱隱約約的人形,被他扼在手里,發出尖銳刺耳的悲嚎聲。 這聲音實在算不上好聽,就像是刀片劃在玻璃上發出的摩擦聲,擾得人心煩意亂。 知道的是在抓鬼,不知道的以為是在殺豬。 祝期蹙了下眉,這鬼比他想的還要弱,稍微用些力就受不住,跟要死了似的。他原本是追著怨鬼跑到了這,但他不知道辦案那些流程,抓到了也不知道怎么辦,也沒有什么可以收鬼的容器,就只能留個標記等司冉趕過來。 但這聲音就只想讓人一巴掌把這鬼拍散,祝期手上的勁松了些。 怨鬼不再叫喚了,可下一秒異變陡生,匯聚的實體再次消散,像沙子一樣從他手中漏出。 祝期一愣,迅速攥緊。 刺啦。 鬼像是被撕裂了,又是殺豬般的嚎叫聲,這聲音和怨氣一起慢慢消散變遠。祝期只來得及抓住了一小片,一眨眼的時間,面前其余的霧氣全都不見了蹤影。 祝期手指輕輕碾著剩余的那小片怨氣,眼里看不清情緒,他已經五百多年沒見過可以在他手底下逃跑的鬼了。 身后的生銹的小鐵門啪一聲被打開,司冉看著面前的情景呆了一下,顫顫巍巍道:鬼、鬼呢?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10316 20:25:10~20210318 20:50: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青衣 9瓶;gyy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章 祝期聽到聲響后把身后做標記的光柱收起來,對司冉說:不在了。 司冉心里一個咯噔,想著那鬼不會真的被打散了吧,就聽祝期不緊不慢地接上了下一句話:他跑了。 跑了?司冉不知道此時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提口氣,無論是符箓和羅盤的失效,還是那剛死的鬼在祝期手底下消失,都說明那鬼并不普通。 難道不是剛死的怨鬼?但是最近鬼界也沒人報備哪地出現了新的怨鬼,而以前那些要不重新投胎了,要不已經進了地獄。真是奇事 祝期把手里那塊狗皮膏藥似的東西扔給了司冉:只剩下了這個,有用嗎? 司冉剛剛倒沒注意到祝期手里還有這東西,此時慌忙翻出一張皺巴巴的符箓貼在上面。原本在神力包裹下不斷沖撞的怨氣立刻安分了下來,乖乖地漂著。 有用,這怨氣是他情緒的載體,司冉把那東西收了起來,可以根據這個查看他的記憶。 司冉想了想又說:我的符箓和羅盤都失效了。 祝期看向她。 司冉拿出自己的羅盤,隨意晃了兩下,指針隨著晃動左右搖擺,她解釋道:出現這種情況一般有三種可能,一是怨鬼的怨氣已經散了,變成了普通的鬼,沒必要追。二是怨鬼徹底死亡、魂飛魄散,想追也追不了。三是怨鬼已經不在我的管轄范圍內,我的羅盤不動,但是別地的陽差有得愁了。 應該都不是,祝期想著剛剛的場景,那鬼實在太弱,他自信不會看錯,而怨鬼在最后顯然是被什么拉走的,有什么東西在幫他,還隱藏了鬼的位置,讓你沒辦法找到。 幫鬼?雖然不可理解,但邏輯上確實解釋地通了,能力這么強的鬼,估計也就只有滿門抄斬對得上了。 祝期嗯了一聲問:那個人呢? 話題轉換得太快,司冉一時沒反應過來,腦子慢騰騰轉了一圈才明白他問的是誰:你說向總啊,他在下面等著。有些東西不好讓他看見,我就沒讓他上來。 現在沒辦法探查到鬼的存在,祝期有些不放心讓他自己一個人在下面,抬腳開始往鐵門走,問道:向總? 我們公司總裁,司冉跟著他離開,名字是向宣。 祝期問:哪個xiang哪個xuan? 司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白祝期為什么問得這么細:向陽的向,宣告的宣。 居民樓不高,只有五六層,沒有電梯,他們委身走進樓道,墻壁角落處結了些蜘蛛網,黑暗的樓道里只有一個小窗戶透出來的光。 白色的墻皮脫落了些,露出里面灰色粗糙的墻壁。這里隔音效果不太好,樓道里時不時傳來小孩子嬉戲打鬧的聲音,再仔細聽,這里似乎還有微弱的哭聲。 祝期目光轉了一下,記住了旁邊的門牌號。 司冉捏著兜里報廢的兩張符箓,皺著眉說:他有些不對勁,我的符箓竟然對他沒作用? 祝期不知想到了什么,輕聲笑了下:有用才不對勁。 司冉聽了這句話一腳差點踩空,扶著墻穩住身形,她看著祝期那還沒褪下去的笑容,吃驚道:你認識他? 認識,祝期頓了下說,不過他現在只是普通人類,你按照規矩來對他就行,不該告訴的也不用告訴他。 司冉面無表情地想,規矩,有什么規矩?按照規矩來說人類也不該看見這些東西啊。 現在是人,司冉問,那他以前呢?以前也是神? 祝期注意到了也字,他沒否認自己的身份,只是問:你說的以前是指什么時候? 她嘆口氣,懶得糾結向宣以前是神是鬼了:你們神不好好在神界,跑到其他地界干嘛? 祝期忽然放慢了腳步,他在其中一個階梯上停了下來。 司冉看到身邊沒了人影,回身看到站定的祝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不太好,于是有些急道:對不起,我、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純屬好奇一下,不是不讓你來,就 我知道。祝期打斷了她的話。 陽光透過窄小的天窗直直射進有些暗的樓道里,司冉能清楚地看到空中飄舞的飛塵,她仰著頭望向祝期。 在一個地方待得久了,祝期笑著說,就想到其他地方玩一玩。 他這話配上二十出頭的臉,難免會顯出些孩子氣。但不知道為什么,直到此時此刻,司冉對祝期的認知才真正脫離了那副表象,意識到他原本就該是一位立在云間的神。 向宣倚在車旁,目光沒在樓道口離開過,他等了片刻沒聽到什么動靜。手在口袋里摸索出了一盒煙,手腕一動,從里面隨意倒出一根,還沒來得及打上火,手里的東西便被截了去。 祝期蹙著眉問:抽煙? 向宣愣了下,不明白這人是怎么眨眼間就到他身邊的,他把那根煙拿了回來,揉了下隨意扔在兜里,莫名有些心虛道:不抽了。 司冉從后面趕上來,站在他倆中間,她作為同時認識兩個人的人,自覺地開始幫他們介紹:這是我們總裁,剛剛和你說過了。她又指著祝期說:這是 她忽然卡了殼,想到了剛剛祝期說的話不該告訴的不用告訴他。 不該告訴的太多了,最起碼的便是不能讓向宣知道無常界的存在。 普通人倒好糊弄過去,但向宣實在有些特殊,他能看見怨鬼,符箓對他也沒什么用,更何況人還不傻,司冉只能半真半假地摻和著告訴他。 司冉腦子像坐了過山車一樣快速腦補了一整部連續劇,再聯系原本設定好的信息,把祝期的身份造得天衣無縫,她對向宣說:這是我師父失散多年的兒子,祝期。 司冉立刻來了情緒,她裝模作樣地嘆口氣,表情無比悲痛,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我師父去世多年,臨死前都沒能見著他一面,還是我最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