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9)
我小時候住的那個地方周吝微微停頓,我剛進禁地沒多久,我母親就從那里搬走了,后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寫信告訴我,因為戰亂那里被燒毀了。我剛從禁地出來的時候抽空去看過一次,那里已經是一片新開發的樓盤了。所以,除了當年我母親帶走的東西,再也找不到什么痕跡了。 幾百年下來,除了禁地里那個小木箱子,隨身帶著的短劍,這世上居然再沒有什么東西與他相關了。 沒關系,步衡笑著說,我們還有現在和以后。 頂著大太陽,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還是吃了個一干二凈,加上炸串和其他小吃,竟也吃得隱隱發撐,一人捧著一杯冷飲順著街巷繼續向前溜達。 街邊還有不少和方才那個老大爺一樣專賣舊貨的攤位,其中的商品也都各式各樣,有許多是日常能見到的,也有不少帶著分明年代感的,是步衡這樣長在新時代的小妖怪也從來沒見過的,靠著攤主的解釋認識了能放碟片能錄音能放卡帶的卡拉ok機,燒電的爐子,老式手搖的爆米花機 順便還逗了逗蜷在籠子里被睚眥與生俱來的威懾感嚇得瑟瑟發抖的小狗崽也讓步衡因此打消了買一只回去給狕作伴的念頭。 街巷其實并不長,他們走走逛逛也用了許久,最后在路邊找了處樹蔭休息乘涼。 不知道別人是怎么談戀愛的,但應該沒有人會在第一次約會的時候像他們這樣,坐著公交車看著街邊的景致,來到老城區逛舊貨雜物市場,在大夏天擠在一張小桌上吃放了很多辣椒熱氣騰騰的餛飩。 聽起來似乎有點奇葩,對步衡來說,卻是最合適他和周吝的。 正是下午最熱的時候,即使再樹蔭下其實也沒涼快多少,兩個人前額都沾著汗,一整圈吃吃喝喝的下來身上的T恤也被汗水浸濕了,留下斑駁的汗漬,讓他們看起來是有些狼狽的。 但他們都沒覺得,周吝甚至抽空又翻了翻他那本泛黃甚至還掉頁的《山海經》,隨手指了指其中某頁插圖:我有時候覺得人類很神奇,他們明明沒見過這些妖怪,卻能憑著自己的想象將他們畫出來,或許會有不貼合的地方,但你卻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什么,比如這只,形似豬,青色、大耳、長牙,一看就是當康。 當康,傳說中象征豐收的瑞獸。 步衡湊過去看了一眼:看起來有點像野豬,大概是根據傳說,按照野豬的樣子又改了細節畫的。當康真長這樣?你見過嗎? 見過。周吝把手里的《山海經》又翻了一頁,禁地里有一只。 步衡睜大了眼睛,明顯不太相信,古代百姓多靠農事養家糊口,當康這種與豐收有關的妖怪雖然長相不怎么樣,卻應該極受歡迎。在妖族里關于當康的傳聞也大多是膽小、善良、和人類十分親近,這樣的妖怪也會被關進禁地? 作者有話要說: 步衡:見過這么約會的嗎? 不過我其實也挺喜歡逛市場,尤其這種舊貨市場的,大多時候也不會買什么,但是走走逛逛還挺有意思的。感謝在20210428 16:25:01~20210429 23:05: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agdash 10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橘被吃啦、黎璃梨子汁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勁兒姓黃、墨晧瑜 10瓶;祖國的小黃花 8瓶;齊小玖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8章 周吝從書頁上分出注意力, 看見步衡臉上的詫異,稍沉默:當康情況不太一樣 被關進禁地的妖怪皆是嚴重違反《妖族管理法》的,其中大部分都是像耳鼠、比翼鳥這樣因為一些原因使用法術傷害人類, 但當康這樣以善良膽小著稱的妖怪自然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周吝把手里的《山海經》合上, 輕輕嘆了口氣, 看著步衡:當康被關入禁地是因為妄圖用法術來延長人類壽命。 幾百年以前,絕大多數妖族已經完全融入了人類社會的生活, 當康卻和他們不太一樣, 他雖是能帶來豐收的祥瑞之獸, 卻生性膽小內向, 既不喜歡跟人類接觸, 平時也很少和妖族打交道,常年隱居在山林間,只在豐收的年景出現在人間。 直到后來某一天, 當康出門覓食誤踩獵戶布置在山林間的獸夾,他剛化為人形準備脫困的時候, 遇見一個過路的老農。那老農不僅替他除去獸夾,用草藥包扎了傷口, 還想背他下山,再當康一再拒絕后, 把自己趕路用的干糧留了下來,匆匆走了。 妖族最講知恩圖報, 當晚當康就循著氣味,找去那老農家里。 那老農不識當康, 把他當做山里跑出來的野豬,原本還擔心自己的茅草屋和莊稼,卻發現這野豬雖然外貌又兇又丑, 卻很溫順,先是湊過來蹭了蹭自己的手,之后圍著小院跑了起來,邊跑邊發出奇怪的叫聲。 老農雖然不理解,卻也沒敢阻攔,甚至在當康終于停下來的時候,倒了一木盆水送過去。 后來當康就成了老農家里的???。 老農鰥居多年,無兒無女,家里突然多了個活物,也樂得多了一點陪伴。雖然其貌不揚,行為又有點奇怪,但對自己也沒什么危害,只以為這野獸是為了覓食,每每當康來時,還專門省出一點吃食給他。 從這年開始,這老農那點貧瘠的田地居然能產出幾倍的糧食,老農分給當康的食物也越來越多,甚至還專門在小院里劃出一塊地方,給當康修了一個小木屋,里面還墊了蓬松的稻草。以后來很長一段時間,當康直接在老農家長久地住了下來, 但老農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類,當康雖能給人類帶去祥瑞,卻改變不了他們的生老病死。后來的某一天,老農病了,身體越來越虛弱,再也扛不動鋤頭,也不能再去田里。 當康對著逐漸被雜草覆蓋的田地想了很久,終于想起很多年以前聽說的一道法術,據說可以延續人類的壽命,代價就是要損耗很大一部分靈力。 這和耳鼠那種自帶的解毒能力又不太一樣,損耗靈力來延續已經到了壽數的人類的生命更像是一種逆天改命的行為,一直為元老會所禁止。 當康損耗了大半靈力,終讓老農又多活了十幾年,自己卻因違反《妖族管理法》而被關入了禁地。 荒蕪的田地又開始重新耕種,卻再也達不到先前的產量,老農卻依舊堅持在院里備上吃食,但直到他死去,再也沒見過那只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妖獸。 步衡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張了張嘴,最后卻不知道要說點什么,最終也只是跟著發出一聲嘆息。 從妖族的角度來看,當康的行為無疑是愚蠢的,靈力珍貴,損耗了那么多也不過讓那老農才多活了十幾年,對生命漫長的妖族來說,那十幾年就宛若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當康卻因此失去自由,被關進禁地幾百年。 但步衡想,只有當康自己清楚,在老農家里相依為命的那些年是如何珍貴,所以他不會后悔,大概只會可惜,用靈力換來的那十幾年里,自己不能陪著那老農過。 其實,周吝站起身,仰頭看了看高懸于天際的太陽,忍不住瞇起眼睛,當年見到當康的卷宗時,我也無法理解。 步衡還蹲在地上,正好被籠在高大的倒影下,因為逆著光看不清周吝的表情:那現在呢? 周吝低頭,微垂視線看他:現在明白了。在這個世上還有很多比靈力更重要的事情,獨自在這世上活上千年,也未必有什么趣味。 步衡彎了眼角:我也是這么想的。 在樹蔭下又待了一會,步衡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看著仍堅持為自己遮光的周吝:接下來去干什么? 周吝看他:你決定。 嗯步衡想了一會,好像也沒什么想去的地方,那不然回家? 好,周吝點頭,你想回就回。 步衡笑了起來,卻依舊坐在地上,朝周吝伸手:那拉我起來。 周吝立刻握住他的手,稍一用力,就將人拉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力氣太大了,步衡一時沒能站穩,整個撞到了周吝身上,然后就被摟住了腰。 掌心的溫度立刻蔓延到步衡身上,他偏了偏頭:不熱? 周吝搖頭,手還在步衡腰上:不熱。 不熱的話步衡想了想,那不然你背我回去,今天走了太多路,走不動了。 雖然確實走了不少路,但對步衡來說還遠不到走不動的地步。 周吝深知這一點,卻仍然點了點頭,答應:好。 步衡本來只是隨口逗逗周吝,眼看他真的背對著自己蹲下來,微微睜大了眼,失笑:我開玩笑的,你怎么當真了? 周吝扭過頭來看他:你說什么我都會當真的。說完,他拍了拍肩,上來。 步衡有些許遲疑:真的背? 當然。 這么熱的天氣,街上來來往往還有不少行人車輛步衡看著周吝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起來,撲過去趴到他背上。 步衡雖然不胖,但是好歹也是個身高腿長的小伙子,周吝卻絲毫不覺得吃力,就真的背著他沿著長長的街道向前走去。 步衡記憶里,即使是小時候,連步寒都沒這么背過他不是步寒不愿意,甚至來說,他十分樂意,奈何兒子太過懂事,并沒給過他這樣的機會。 所以現在這樣被周吝背著,步衡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十分慶幸周吝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將整張隱隱發燙的臉都埋在對方背上。 周吝腳步微頓,聲音里泛起笑意:步衡。 嗯?步衡堅持不肯抬頭,聲音悶悶的,怎么? 你害羞了? 步衡: 他立刻否認:沒有! 嗯,沒有。周吝附和了一句,卻依然掩藏不住聲音里的笑意。 步衡沉默兩秒,惱羞成怒地伸手扯了扯周吝的長發,周吝也不介意,腳步穩健,絲毫不受打擾。 轉眼間走了半條街,步衡終于忍不住,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放我下來吧。 周吝扭頭看他:不背了? 當然不背了,我又不是真的走不動! 周吝停下腳步,將人從自己背上放了下來,而后轉過身看著步衡。 步衡剛剛褪去的紅暈莫名其妙地又回到臉上,他摸了摸鼻子,伸手又扯了一下周吝的長發:回不回家啦? 周吝笑:回。 那快走!說完步衡放開手,干脆朝著街對面的公交站跑去。 周吝對著他的背影笑了一會,抬眼的時候,綠燈已經變紅,而步衡也已經跑到了街對面,正隔著來往的車流對著他揮手。 周吝頭一次覺得幾十秒的時間如此緩慢,看著街對面的笑臉卻又耐下心來,等著紅燈再次轉綠,而后大步走過去,站到步衡面前:我來了。 步衡歪了歪頭:你來得好慢。 是慢了點,周吝拉過他的手,但來了之后就不走了。 步衡慢慢縮緊手指,和他十指緊扣,輕輕晃了晃手,看向不遠處:車來了,我們回家。 因為他們今天走得實在有點遠,又堅持要坐公交回家,算上換乘的時間,到家已經是傍晚。雖然溫度并沒有降多少,但少了太陽在頭頂炙烤,在空調房里待了一天的人們終于忍不住邁出家門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小區里也因此變得格外熱鬧,一路往里走,能看見圍坐在一起閑聊的老人,跑來跑去的小孩,還有和他們一樣正要回家的小情侶。 周吝四下里看了一圈,視線回到身邊的步衡身上:我想著就算元老會想給我的報酬再低,幾百年累積在一起應該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況且周澈也不至于在這種事上吝嗇。 所以?步衡看他,有些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這個。 原本我也沒什么想法,只想著錢到了就交給你,給我留一點出門結賬用的零花錢就行,但今天母親的話給了我提示,我們不能住她買的房子,卻可以用這筆錢自己換一座大點的房子說到這兒他又有點猶豫,朝四周看了看,但現在我又有點不太確定,你在這里也住了很久,應該會舍不得。 其實,現在這套房子是我大四那年才買的,搬進來也沒多久。步衡笑了起來,我爸這個人隨意慣了,雖然這些年為了照顧我也被迫適應了一段人類的生活,學著養家糊口,卻從沒想過真的在哪里長久地安置下來。所以從小到大,基本是我換一次學校,我們就搬一次家。直到我上了大四,工作也有了著落,才和他商量著買了這里。 因為地段還不錯,所以小區也有些年頭了,雖然不至于破舊,但很多基礎設施也逐漸跟不上,也有各種各樣瑣碎的小問題出現,但步衡也還算滿意。 我確實還挺喜歡這里的,不過你母親說得也沒錯,對一大家子來說確實有點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