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5)
我?周啟笑著搖頭,養那一大家子就夠辛苦你了,我有落腳的地方,就給你減輕一點負擔吧。 步衡低頭看了一眼滿桌的狼藉,對減輕負擔這件事存疑,但也明白周啟是好意他和棠梨、狕都不一樣,是犯錯后被周澈親自抓進禁地的,如果被元老會知道他的行蹤,多少還是有些麻煩,雖然步衡覺得自己也未必不能承受這種麻煩,卻也愿意接受周啟的好意。 他也不再多做挽留,沖著周啟揮了揮手:沒飯吃的時候還是可以過來,當然,最好能在來之前給周吝發個消息。 當然,我這段時間也不會走太遠。周啟說著看向周吝,等步衡身體恢復了,你最好還是去一趟元老會,關注一下關于那個黑影的進度。也可以順便跟他們談談條件,以后再請你幫忙的時候是不是也該支付一些報酬。就算你不能幫步衡分擔養家的重任,多少也看看能不能把自己的伙食費賺出來,這樣我以后再來蹭飯的時候,也能更好意思一點。 周吝:沒事快走吧。 周啟笑了兩聲,朝著他們兩個揮了揮手,站起身穿過夜市慢慢走遠,很快就消失在視線里。 步衡眨了眨眼睛,又打了個呵欠,才扶著桌子起身:我去結賬,然后咱們也回家。 周吝伸手扶了他一把,平靜道:我去結賬。 嗯?步衡愣了一下,微抬頭和周吝對視,之后忍不住笑了起來,好,那以后咱們兩個出門都你結賬。 周吝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賬戶里的余額,決定盡快去和元老會談條件,并且要他們補付一下之前自己應得的報酬,然后才點了點頭:沒問題。 步衡彎了眼角,把自己大半個身子都靠在周吝身上,跟著他一起去結賬。 早就過了幾只妖怪睡覺的時間,家里靜悄悄的,連棠梨都進了花盆睡得無知無覺,不知道是知道進門的是他們兩個還是這段時間的安逸讓他逐漸失了警覺性。 步衡也困得緊了,進浴室胡亂地沖了個澡,洗去身上沾染的大排檔的煙火氣,頭發都沒完全吹干就倒在床上睡了。 周吝關了空調,打開窗讓夜風吹進房里,還不忘替步衡蓋了條薄毯。正準備也去沖個澡,突然聽見門外傳來了一點聲響,便輕手輕腳地起身,打開房門看了一眼,正好和步寒對上目光。 步寒順著半開的門向里面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問:睡了? 嗯。周吝應聲。 步寒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轉身要回房間。周吝看了他一眼,回頭朝臥室里看了一眼,干脆將房門關上,低聲問:我陪你聊聊? 步寒看他,眼底明顯是詫異,遲疑之后點了點頭:好。 為了不吵醒熟睡中的大小妖怪,他們兩個一前一后地進了餐廳,后進門的周吝還不忘回手關上門,盡可能地隔絕說話的聲音。 步寒在柜子前停留了一會,回身的時候手里居然提著一個小酒壇,沖周吝展示了一下:很久之前一個朋友送的,嘗嘗? 周吝看了一眼,想起上次自己和步寒喝酒的體驗,面上有些猶豫。 只是嘗嘗,不多飲。步寒說完直接開了酒,倒在兩個袖珍的杯子里。 周吝飲酒的經歷不多,自然不懂酒,卻也聞得到醇厚的酒香在空氣中蔓延,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酒年頭很長了? 嗯,比步衡還大一點,有個幾百年了。步寒說著端起酒杯,也不管周吝,自顧喝了一小口,而后長長地舒了口氣,步衡是不是和你說,我更喜歡山林野居,要不是因為他,我可能也不會專門來到城市和人類一起生活? 步衡確實提過一些,周吝也不想隱瞞,輕輕點頭:是。 他這么說其實也沒錯,在撿到他之前,我確實在外面飄蕩了很多年。步寒摩挲著手里的酒杯,視線微垂,不過更久以前,我也和人類一起生活過步衡從來沒問過,所以我也沒和他講過。 步寒抬手,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酒:那得是幾百年以前了,那時候我也還年輕,對人類社會充滿好奇,化成人形找了個身份四處游歷,也結交了一些朋友,還認識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我自生下來就是個放蕩不羈不拘一格的,妖族里那些不要與人相戀的提醒在我這兒不值一提,與那姑娘兩情相悅之后就按照人類當時的規矩,想了些辦法三媒六娉地把人娶進了門。那時候我想,就算她一生短暫,我這一輩子如果能有那百十來年的回憶也能知足,卻沒成想到,那也是奢求,我倆大婚第二年,她就懷了身孕,不知道是不是到底人妖殊途,到最后她難產而去,帶著那個還沒出世的孩子一起。再后來,我在人間認識的那些個朋友,也因著戰亂、病痛、意外陸陸續續地離去,我在人間不到十年,轉頭來還是自己。 周吝握緊了手里的酒杯,盯著步寒看了一會,也沒想出來什么勸慰的話,猶豫了一下一抬手把杯中的酒喝了個干凈,連著咳了兩聲之后,才開口:都是過去的事了。 可不是,時間過去的太久了,并且,我原本和他們也沒多少相處的機會,我甚至已經想不起那些朋友的名字,也不太記得清我那個可憐夫人的樣子。但我始終記得那時候的痛楚,所以堅持不肯再和人類走得太近。步寒說著話,替周吝添滿杯子,幾百年來一直以原身在各種名山大川里游蕩,喜歡哪兒的風景,就在那兒多住上一段時間,待膩歪了就再換個地方,后來的某一天,就遇見了步衡。 話題到了步衡身上,周吝的眼睛亮了亮,他想了想,拿過酒壇替步寒倒好酒之后,直接將壇子封好,收回柜子里,才接話:是在哪兒遇見的? 步寒看著裝著酒壇的柜子,收回視線到周吝身上,歪著頭想了想:昆侖山。 昆侖山 周吝低低重復,傳說里,白澤就是昆侖山所生的神獸,這樣也對的上。 步寒不知道周吝在想什么,晃著手里的杯子,回憶起來:記不清是昆侖山哪邊了,臨近山頂常年積雪,放眼望去一片茫茫冰川,云霧繚繞,連個活物都少見,然后就瞧見這么個巴掌大的小家伙,半個身子都埋在積雪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因為和四周顏色相似,第一眼的時候我沒發現,差點一爪子踩上去,之后才發現那是一只小崽子,在那種冰雪覆蓋的地方也能睡得香甜,被我吵醒之后也不惱,就睜著一雙淺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我,之后從雪堆里爬出來,湊過來蹭了蹭我的爪子。 步寒淺淺地喝了口酒,輕輕笑了一聲:我可能在那一刻想起來我那個還沒來到這世上,也許是個半妖的孩子了。就叼著那小家伙下山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坐在午夜的餐桌前,聽岳父講那過去的事情。感謝在20210422 23:00:41~20210423 23:09: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agdash 5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是你不努力呀、tsing、樂得尋歡、song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秋玉米 15瓶;人心 5瓶;得一人笠 2瓶;宮狐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3章 第72章 其實步寒的講述沒多活靈活現, 但周吝卻好像能看見皚皚冰川之上那只弱小的幼崽,將自己大半個身子藏在雪里沉沉睡著,小胸脯說不定還隨著呼吸起起伏伏, 直到被吵醒, 用那雙淺色明亮的眸子好奇地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龐然大物, 確定對方沒有惡意后,靠著小短腿從雪里掙扎出來, 用力地甩甩毛, 然后湊過去用腦袋蹭了蹭那只毛茸茸的大爪子, 以示親切。 應該沒有妖怪能抵御得了那樣的幼崽, 哪怕是先前的自己, 對上那雙澄澈的眼睛時也會有所遲疑。 周吝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才終于接了步寒的話:后來你應該很慶幸自己那么做了。 沒說的是, 他也很慶幸。 不然天大地大,自己又到哪兒遇見那只小妖怪。 后來我把這事兒就拋在腦后了, 一直覺得步衡就是親生的崽。步寒笑了一聲,跟他碰了碰杯。 平日里他也不是話多的人, 今天不知道是這兩杯陳年老酒還是那些過往的回憶勾起了他難得的傾述欲,喝了口酒后繼續講了下去:我雖然一直不靠譜, 也知道不能讓崽跟著我一起居無定所四處飄蕩,就帶著他來到云州, 就近找了座方便養崽的妖怪村,讓他能跟別的幼崽一起玩, 不用自己孤孤單單的長大。 說到這兒,步寒突然站了起來,沒等周吝反應就徑直起身出了餐廳, 片刻之后回來,手里拿了張照片,伸到周吝面前:這就是那時候照的,別看小家伙只有不大點一只,警覺的很,我那時候也想著多拍點他的照片將來留作紀念,但只要拿著相機出現,他肯定都要躲起來,最后還是趁著他睡著拍了這么一張,拍完之后,快門聲一響,他立刻就醒了。 那張照片一直擺在電視柜上,周吝每天都能看見,此刻聽著步寒的話,看向照片上正沉睡的白獅幼崽時,目光愈發溫柔起來:他那個時候應該很乖。 是很乖,但也很有主意。步寒回憶,當時村里差不多大的幼崽有好幾只,下大雨的時候別的幼崽都喜歡在泥坑里打滾,只有步衡始終屋里避雨,不肯出去沾濕一點自己的毛。郎俊俊每次都會來找他,每次都只會得到一個堅定的不。當然,最聰明的也是他,最早學會說話,最先能化形,無論教什么東西,只給他看一遍立刻就能學會,除了就是長得慢點。我當時還想,不愧是我的崽。 說到這兒,步寒微微停頓,一抬手,將杯里最后一點酒喝了個干凈,抬眼看周吝:你那哥哥,龍龜,他知道步衡是什么? 周吝回視他,明白了今晚他遲遲沒有去睡的原因,便把原打算等步衡醒了告知步寒的事兒說了出來: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極大可能是,白澤。 步寒慢慢睜大了眼睛,眼底難得的有剎那的茫然:傳說中的上古神獸,白澤? 是白澤,但是不是上古那只,也不知道。周吝回答。 步寒垂下眼簾,低頭看著手里空空的酒杯,低聲道:居然是白澤 其實周吝抬手,把自己杯里的酒也喝了干凈,在腦海里稍微組織了語言,才繼續說道,這對他來說不會造成什么影響,他或許是白澤,但他始終是步衡。你一直覺得他是親生的崽,他也從來都拿你當做親生父親,這一點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不會有所影響。 步寒抬頭看著周吝,唇邊帶起一點笑意:你居然也會安慰人? 周吝回道:你是步衡的父親。 我當然知道我是步衡的父親,步寒唇邊的笑意蔓延開來,所以我兒子到底是什么,我也沒多在意,不過,白澤的爹說出去倒是挺牛逼的。 周吝稍沉默,放下手里的酒杯,直接站起身:不早了,休息吧。 步寒伸了個懶腰,也跟著站了起來,打著呵欠往自己房間走去:好。 因為怕吵醒步衡,周吝用外面的衛生間洗過澡后才推開房門,輕手輕腳地進去。 房間里是昏暗的一片,只有窗外一丁點的燈光順著沒遮嚴實的窗子照進來,更好能讓周吝看清床上正安睡著的青年。 可能是本性的緣故,步衡睡姿一直很好,偌大的一張雙人床他只占了一條,還躺在最初的位置,哪怕周吝出去了這么久,也沒見他動過一點。 周吝貼著床邊輕輕地躺了下來,正猶豫要不要離步衡再近一點,身邊原本安靜睡著的人就仿佛有了感應一半,翻了個身把自己滾進了周吝懷里。 周吝下意識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步衡的后背,卻被抓住手腕,枕住了整條胳膊。周吝垂下眼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步衡似乎正處于半夢半醒之中,眼皮輕輕顫了兩下卻沒睜開,反而調整了一下姿勢,將整張臉都埋進周吝懷里,找了個最舒服的位置。 就當周吝以為他又睡過去的時候,懷里突然傳來一道悶悶的聲音:你喝酒了? 只喝了一點,沒醉。周吝輕輕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撫道。 你和我爸還達成同盟了,等我話說了一半,漸漸沒了聲音,倒是懷里的呼吸聲漸漸變得綿長,周吝低頭看了一眼,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在步衡前額還幼小的角上落下一個極輕的吻,無聲開口:晚安。 天光漸亮,忙碌充實還有一些變故的周末終于結束,又是嶄新的一周。 步衡照例是被鬧鐘吵醒的,他在周吝懷里拱了兩下,頂著半夜蓋在自己身上的薄毯坐了起來,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因為前夜睡得太晚,也剛剛被吵醒正伸手從床頭摸手機的周吝,自顧下了床:你再躺會,我先去洗漱。 周吝正低頭關鬧鐘,胡亂地應了一聲:嗯。 雖然依舊覺得自己沒睡夠,但步衡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今天的精神狀態十分好,既沒有發燒也沒有頭暈,連短暫提不起來的食欲也重新回歸,一邊刷牙一邊打算時間來得及的話,一會要在樓下先吃碗豆腐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