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想要驗證梁鳶的推論是真是假很簡單,霍星流將計就計,一樣設置了個簡單的局,故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態度,說什么也要徹查此事,并且故意把雙桐鎮作為目標之一圈中,意思是雙管齊下,一面查死因,一面查來歷。 結果不到半日,原還對霍星流橫眉冷對的徐淮就慫了,一改之前剛正不阿的態度,主動來向他說和。什么人證一死,若叫上面知道,怪罪下來兩人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再者他已經查過了,原來這人身份不假,只是當年教養他的奶娘因為遭如此變故,變得瘋瘋癲癲,才胡說了這些,不過只是一場烏龍。倒不如大事化了,小事化了。 他心中有了答案,順水推舟地應下。 如此,這一趟遠行便變得無比輕松。兩人心照不宣地將胡仁顯的死掩去,不多時便結了案,回去了瀛城。 中秋剛過不久,瀛城的秋老虎厲害,甚至要比在西北時更熱。又或許不是天熱,而是心太焦灼。雖然霍星流一再保證不會有事,可剛回來的那幾日他一趟趟地入宮,戶部、吏部、刑部來回跑,夜里屋子的燈要點到兩更,睡不到一個時辰便又要去上朝。她問起,又說沒事。 怎么會沒事?她整夜整夜睡不著。 怕他出事,更怕自己出錯。成天魂不守舍,呆在馬鵬里給紅豆梳毛,結果馬夫忍無可忍,說她再梳就要活生生把小馬兒梳禿了。 好在僅僅提心吊膽了幾天,霍星流便帶來了好消息:已經過去了,她當初的推論是對的。 當霍星流向顧野“詳實”地將西北一行的經歷和盤托出,又將胡仁顯之死攬做是自己為之,顧野雖沒有如實相告,但逐漸松動直至滿意的神情就說明了一切。只一樣,他并沒有如她所愿,把她退出去做筏子。說到底,即便她不介意惡名累累,他也不希望自己會是其中之一。 梁鳶倒不在乎這點細枝末節,反而成就感滿滿。她樂得坐得不住,滿屋子亂竄,衣擺偏偏,腰間的牌子和玉佩叮咚亂響。反反復復的念叨著:“我知道…我就知道!霍星流,這就是天意!我們不該,也絕不會一直這樣下去。太好了,霍星流…霍星流……我最喜歡和你在一起了!” 她來回轉悠幾圈,又一屁股坐到他懷里。 摸摸他的須發,又摸摸他的臉頰,笑容很甜:“霍星流,你真真兒生得好看?!?/br> 霍星流被她哄得心花怒放,反而有些說不出的心虛,低頭用額抵住她的額,“小鳶,你怪不怪我?顧野的心思捉摸不透,我實在不愿意讓你在他那里有姓名。只是這樣一來,反倒將你的功勞都掩去了,明明這一趟多虧了有你?!?/br> “不會呀?!彼患偎妓?,“我不在乎這些的。如今有了一個好的開始,也不會著急了。只要你相信我就好?;粜橇?,我會成為你的甲胄?!?/br> 霍星流笑,在她鼻尖上吻了一吻,“你是我的卿卿寶貝?!绷壶S被他呼出的熱氣拂得咯咯直笑,他卻趁機在她唇上親了一口,繼續道:“今日事情結了,顧野兩日后設宴,請了四方賓客,你想不想去?知道你不愛熱鬧,但往后同我一起,總要結交?!?/br> * 世子府建在瀛城最好的地皮上,臨著的都是朝中重臣,巷口阡陌交錯,連通著喧囂街市。府內闊綽寬廣,里面的院落交錯連環,被大片的綠植掩映,像迷宮一樣。這里的瓦是綠琉璃,墻到是刷過新漆,但能從偶爾一處墻角上深紋能看出年代的痕跡——秦國沒有東宮,這間宅邸,便是世子的身份象征。從前的主人是顧修,如今是顧野。 今日世子大設宴席,府外的馬車從巷里列到街外。不光是朝野臣工,青年才俊,也有名門閨秀,各家少艾。未曾進到府中,便聽得絲竹聲便,歡笑不絕。蔥蔥郁郁的金桂自高墻內探出頭,正是花開的時節,滿樹星星點點,風一動,便馨香撲鼻。 霍星流穿得素,一件雨過天青色的對襟大袖,領口是鑲金繡云水紋的深鈷藍。他是清風朗月般俊逸的臉龐,這樣的顏色愈發襯得他皎皎出塵,如風光霽月。 偏身邊的少女并不襯他,穿了一身深濃的重紫色,像一顆熟爛的桑葚果,十二副的裙擺款款擺動,衣服上暗繡的織金絲線若隱若現。本就是深眉重眶的眉眼被精心描摹過,唇是妖冶的紅。行走間幽幽香風,妖冶又鋒利。 她也在瀛城呆了近一年,談不上廣交親友,但每日里來去,多少也認識一些。梁鳶只是不愛熱鬧,但并不怯場。被霍星流引進去,聽他簡單介紹了一下格局,便迫不及待的要自己走——他是世子跟前的紅人,這會子要茶廳作陪,她不想去。 雖是秋季,不如春時繁花似錦,院子里落葉瀟瀟,銀杏如金云般大團大團浮在空中。人來人往,衣香鬢影,好不繁華熱鬧。梁鳶去拿了一杯酒,見那邊鼓點密集,有咿咿呀呀的聲音,便打算過去看戲,忽然肩頭被輕點了一下。 “小貍姑娘,好久不見呀?!?/br> 她回過頭,見是個年輕男子,一身淺杏色的圓領袍,腰間掛著紅繩碧玉佩,眉眼有些熟悉。想了想,記起是賀書遠,便毫不留情的笑:“你怎么穿成這樣?像個花癡!” “……咳!”賀書遠面皮子薄,一下子就臉紅到脖子根,“別提了,我跟我兄長嫂子一起來的。這一身他們要我穿的,說是女孩兒喜歡。唉……他們說我性子太浮躁,說等我及冠了就要給我指個厲害的媳婦兒,好管著我呢?!?/br> “那姑娘呢?” “姑娘還沒來,所以我才能隨便走。沒成想就見到你了?!辟R書遠撓撓頭,笑容有些羞澀,“其實遠遠的我就看見有人著紫裙,覺得十分漂亮……結果又是你?!闭f了又覺得害怕,警覺地環顧四處,“對了,小侯爺呢?他不和你一起?” “他去和殿下吃茶了唄。我想喝酒,便不和他一起?!绷壶S一面說話一面往前走,悠閑地四處觀望,并不看跟在身后的人,“既你兄嫂為你安排了相親的姑娘,就別黏著我了罷。若是叫姑娘看見了多不好?!?/br> “唔……”賀書遠嘆氣,“可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就要我兄嫂替我安排了這種事情了。何況我也年輕,不想考慮婚事。唉,好jiejie,你就當幫我一回唄。你是不是初回來?我帶你去池子那邊喂魚好不好?” 梁鳶笑瞇瞇地搖頭:“不好?!泵偷貏x住步子,特地錯開他走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