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活寡使我快樂 第99節
公山b好好的青竹般的公子,此時此刻跪坐在地上狼狽至極,滿心悲愴,抬起眼看向眾人,將牌位全都倒出來,對著眾人說,“他們不是敵人,是我們的先輩,是千年前那場大戰之中犧牲之后,被人以拘魂陣囚在這里的!” 周遭還在不斷地崩裂,大地正如同先前搖搖欲墜的大門一樣,馬上便要分崩離析。 他們除了腳下這一塊地,已然無處可逃。 溫蓉蓉從林仙的懷中下來,趴伏在一處地裂邊緣,朝著下面看去。 她腦中飛速閃過夢境之中那些數不清的山巒大樹,深海浪濤,那些赤焰熔巖,千里黃沙,現在正在地裂之中不斷地變幻呈現。 而他身邊不遠處的公山b,正在嘶啞的哭喊,“我知道溫樓主的神魂守護陣,為什么沒有被觸動,這些先輩們,對我們根本就沒有惡意,他們只是被囚禁在這里,千百年的消耗下來,完全沒有了自我意識!” “他們……他們只能奉行著最開始囚禁他們的人的設計,”公山b摸一把臉,說,“不斷地循環著,驅逐著進入這陣中的一切生靈?!?/br> “而他們自己,卻是想要魂飛魄散都是奢望?!?/br> 他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已經徹底成了這陣中因為血靈脈滋養永遠也不會死去的神魂守陣者。 “可我們知道了也沒有用了,” 公山b說著,回頭看了一眼身后不斷如火中紙張一樣,極速破裂化為飛灰的城鎮,輕聲道,“他們確實不能進入這陣眼,因為陣中囚禁著他們的神魂?!?/br> “一旦有人進入了陣眼,一旦……他們為了捍衛陣法踏入這陣眼,這個金疊陣,就會坍塌?!?/br> “我知道從哪里出去,就在那個血池,”公山b說,“但是我們被壓制著靈力,根本咳咳咳……” 他嘔出血來,衣襟染上一片赤紅,頹然坐在地上,如他腳邊不遠處的地裂之中刺目的赤焰巖漿。 他說,“我們根本沒有開啟陣眼出陣的能力?!?/br> 這并非是靠著蠻力能夠做成的事情,設計這大陣的人,就沒有想過讓任何生物活著離開這個金疊陣。 眾人聞言全都沉默下來,他們看著周遭的一切不斷地化為齏粉消散,他們蜷縮堆疊在一塊岌岌可危的空地之上,這一刻深切地感知到了他們無限的渺小。 南榮慎從白虎身上爬下來,到了溫蓉蓉的身后,欲要將她抱入懷中。 南榮元奚低頭看著這些牌位,看到了很多古籍上記載的大能修者名字,手指在琴弦上一轉,這一次從他指尖傾瀉的,不是驅魂曲,而是他在嵇若那里學來的安魂曲。 燕容肖也席地而坐,伴隨著南榮元奚彈奏的安魂曲,他嘴唇快速地動著,沉厚晦澀的經文從他口中傾瀉,也是安魂渡生的經文。 雖然沒有靈力的輔助,但是這兩個人配合的聲音一出,眾人慌亂恐懼的情緒,即將身死的焦灼,全都如同入水的巨石,激起的水花隨著不斷下沉的石頭,一起沉寂下來。 就是不知道,他們安的是自己的將死之魂,還是先輩們千年不得掙脫的神魂。 “蓉蓉,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其實……” 溫蓉蓉掙開南榮慎的懷抱,按著自己的腦袋皺眉,然后對著一臉就要往生而去的眾人,喊道,“先別急著等死,我之前說了那個跳舞的紅羅仙子,不是跟我說了話嗎!” 眾人看向溫蓉蓉,溫蓉蓉說,“她說快跑,跳下去!” “我們現在跑不了了,”溫蓉蓉手指向下,“我們試試跳下去吧!” 她腦中那些凌亂的想法和夢境,三言兩語的也同眾人說不清楚,就只好指著地裂之下不斷變換的各種真實無比的景色道,“公山宗主說我們開不了陣,我們沒有能力,但是他也說陣法都是連著的,這是五行誅邪陣,我們身處金疊陣?!?/br> 溫蓉蓉的語氣居然堪稱平穩,她對于死,很怕,但真的死到臨頭,她反倒是淡定的,畢竟她走過了曾經短暫的一生,死過了一次,她不介意像上一次化療放療一樣,為了多活一陣子,做所有可能奏效的努力。 “我們從陣眼走不了,那不如試試從這開裂的陣法里面跑,反正不跳也是死,” 溫蓉蓉指著地裂之下,“大家選一個,是跳海,跳火,跳林子,還是跳進黃沙?” 第68章 樹,樹蛇?(他欲渡眾生苦厄,卻被眾生...) 溫蓉蓉問完眾人的選擇, 眾人聞言都下意識的朝著地裂之中看去,他們身處的這塊唯一尚且完好的地方,也開始出現了裂痕。 “不行!如此大陣, 越陣眼而逃,我們說不定會在沒有落入下一個小陣之前, 就被陣法之力攪碎!” 公山b聽了溫蓉蓉的提議, 簡直覺得荒謬至極,他最是了解這五行誅邪陣,但越是了解, 越是知道強橫到如此地步的陣法,根本不是他們幾個人能夠肆意跨越的。 “那你說, 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我們這不是不跳也馬上就要死了么?!?/br> 溫蓉蓉邊和公山b爭論著,邊朝著底下看去,海和火可以最先排除了, 水火無情,落進去都不需要他們弄清楚下一個陣中是用什么守陣,他們搞不好就被溺死燒死了。 而黃沙在溫蓉蓉看來,也是能夠排除的, 一望無際荒蕪至極, 沒有任何的建筑和能夠供人躲避的地方,暴露在這樣的地方,也實在太過危險。 目前來說最好的選擇是林子,哪怕其中的生物不可估量, 好歹也應該跟妖魔獸沾邊, 再者說適合樹木生長的地方,環境總不至于太惡劣。 但是還未等他們全部都表態到底跳進哪里, 端坐在人正中,一直在念誦超度佛經的燕容肖,身上爆出了道道令人無法直視的金光。 眾人連忙閉上了眼睛,耳邊山毀地摧的轟隆,摻雜進了數不清的紛亂人聲。 “絕地門千海囚自愿守陣!” “萬蓮虛浮山紅羅自愿守陣!” “南苑仙山尤子楚自愿守陣!” “快跑,快跑!” “我們不能退,不能退!” “救命,救命我不想死在這里――” “大陣閉合了,陣眼是死門,我們出不去了,我們……” “跳下去,不要再猶豫!” 眾人捂住耳朵,卻根本擋不住這催命一般的混亂聲音,直鉆得腦袋嗡嗡作響。 溫蓉蓉悄悄睜開眼去看,便見到數不清的淡金色人形魂體,朝著燕容肖身上散發出的金光而去,他們像一只只悍不畏死的飛蛾,朝著燕容肖身上的赤金色“火光”撲去。 靠近了之后瞬間就被燒灼融化,成為了這金光的養料。 “天吶,是功德……” 這一次開口的是迎春,她被這金光刺得雙目通紅,但是她貪戀無比地想要伸手去觸碰。 在場所有的修士,幾乎全部都只在古籍之中看到過,功德累積到一定程度,連神魂都會是金色。 但是生機之脈斷裂之后,天下混亂不堪,各大宗門隕落,大能集體失蹤,天下如今也就只剩下四國,以燭龍谷為界,與魔族劃出了勢不兩立的天塹。 再沒有飛升,沒有大能,沒有功德金光加身之人。 “你不要命了!”齊滿月一把抓住了迎春要摸上去的手。 燕容肖身側禪杖在金光之中陡然自立,沒有靈力驅動一直處于閉合狀態的蓮花杖頂,蓮花片片盛開。 蓮心舍利將燕容肖身上越發壯大的金光,源源不斷地吸入其中,又驟然綻放出了鋪天蓋地的金光,如傘蓋一樣在半空中舒展,無限蔓延,直直將這一方城鎮,盡數覆蓋。 南榮元奚停下了安魂曲,眾人全部沐浴在這金光之中,并且他們驚訝的發現,金疊陣的崩亂已經停止,正飛速的恢復著。 “金疊陣在恢復了,在恢復了!” 公山b本來開心地從地上站起來,但是當他發現池子里面的靈脈水,也逆流向天空,化為血色的光融入了這金光之中,在半空中若隱若現出血色的符文,他的笑容便陡然消失了。 一股難言的恐懼,從他的內心彌漫,他仰頭努力地辨認著這些游走在金色之中的赤色符文。 片刻之后大喊道,“陣眼沒了,這是個死陣!我們會被困死在這里!” “我們得走,我們得馬上離開這里,否則等到血靈脈匯成的符文徹底彌漫這片天空,這里就會變成真正的死城?!?/br> “地裂正在閉合,”南榮慎開口,“現在只剩這一條路了,我們要跳嗎!” “跳!”溫蓉蓉說,“紅羅仙子那么美,她不會騙我們!” 溫蓉蓉說著就要身先士卒,結果被眼睛瞪得險些從眼眶離家出走的南榮慎給一胳膊圈住,“你干什么!” 他忍不住吼了溫蓉蓉,實在是被溫蓉蓉的舉動嚇瘋了。 溫蓉蓉縮了下脖子,被吼得像個小鵪鶉,但是很快她脖子又支棱起來,“我跳??!再不跳地裂都閉上了!” “那也不能亂跳,”公山b也是沒想到溫蓉蓉這么莽,“你眼看著那是朝著熔巖里面跳呢!” 他說著飛快且飽含同情地看了一眼南榮慎,然后說,“我們得朝著樹林里面跳,金木水火土,按序排列,金后面是木,從裂陣之中越陣,已經是找死,還越級跳到火陣,你焉有命活?!” “大家聽我說,” 公山b趴在地上,朝著四外的地裂之下看,很快在眾人的身邊,找到了一處合適的地裂。 他說,“我們分批跳,這里最好!這里是密林,但是地裂不夠寬,我們不能全部一起跳下去,最近的人先開始!下去的瞬間,有什么保命的手段都不要吝嗇!” “跳!” 公山b的指揮下,齊滿月和迎春還有蛇女先跳了下去,他們下去之后后面的人不用指揮,也跟著下餃子一樣下去了。 但是隨著燕容肖身上的金光越來越盛,數不清的守陣者的神魂融入其中覆蓋這一片天地,所有的一切都在恢復著,像是某種倒放的碟片,坍塌的墻壁重新還原,崩壞的建筑寸寸恢復。 大陣之間因為崩壞帶來的地裂,閉合得也越來越快。 南榮慎是必須和溫蓉蓉還有白虎一起跳的,他們之后,就只剩下嵇若和公山b,他們兩個負責把一直發光的燕容肖也給拖下去。 但是嵇若和公山b,不光拖不動燕容肖,還因為觸碰他,疼痛得猶如火灼。 “怎么回事,他的身體……” 嵇若不顧疼痛,用黑袍裹著燕容肖的手臂要撈他,卻撈了一個空。 而公山b怔然片刻,拉著嵇若便朝著馬上便要閉合的地裂而去,“來不及了,我們帶不走他了,他融合了太多大能守陣者的神魂和功德,已然成為了維系這金疊陣的活人陣眼……” 公山b拉著嵇若,在地裂閉合的前一刻,縱身躍向了一片密林。 而在金疊陣徹底恢復的瞬間,地裂轟然閉合,燕容肖身后金光之中,無數雙人手臂的虛影伸出,似乎是要逃離這一片灼人的金光,卻最終只能無力地揮舞定格。 而燕容肖這時候周身的金光,自金蓮緣生杖開始緩緩收斂回他的身體,待到所有金光斂回,天幕之上閃過赤金符文,如游龍一般的顯現,燕容肖猛地睜開眼,那雙眸中卻已經沒有了人族黑色,而是一片莊嚴又妖異的赤金。 他欲渡眾生苦厄,卻被眾生拉入苦海。 滿地失去了神魂支撐的金甲,徒留他一人的死城,燕容肖撐著金蓮緣生杖緩緩起身,手中禪杖朝著地上狠狠一砸! 地面竟然生出了裂痕,他垂眸,如同慈悲的活佛,看向了自他這一片苦海,去往另一片煉獄的同伴們。 嘴唇抿出了悲鳴的弧度,垂落眉目之下,映入那邊赤金色眼眸的,是像果子一樣結在樹上的人。 燕容肖輕嘆一聲,提起禪杖,慢慢地走進了屋舍之中。 而已然先后跌落了密林的眾人,劫后余生地聚集在了一起,他們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狼狽和傷處,但卻全都不嚴重。 “燕宗主沒能跳下來,他已經變成了金疊陣的一部分,不能跟著我們繼續走了?!惫絙拉著身上皺巴巴的衣服,他人淡如竹的公子模樣,到現在徹底面目全非。 他在跳下來的途中,他僅存的一個門中弟子,也被陣法之間的強橫擠壓給碾碎了骨骼。 公山b看著自己手上的一點血跡,指尖發顫,他方才來之前,挖不動土,只好找了個樹洞,將那個弟子放進去了。 他沒法帶他回去了,像他門中其他弟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