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活寡使我快樂 第73節
南榮慎果真還是對這些最感興趣,他每天不再坐在輪椅之中發愣,而是清早起來便開始看溫澤陽頭天送回來的留影。 他曾經只身在魔獸領地待了四個多月,遭遇過很多難以想象的境遇,但是那些本來一輩子也捂不好的傷痛,現如今正在用另一種方式飛速痊愈著。 南榮慎在根據自己的求生的經驗,和溫澤陽來回傳信,告知他到哪個地方,需要警惕哪種魔獸。 哪些魔獸會配合,那些新型的高境混種,他們的弱點都在哪里。 南榮慎甚至記得哪里的山水地勢能夠藏人不被發現,可用于休整休息。 他簡直是一個活體地圖。 他的消息也讓溫澤陽出師必捷,相隔幾千里,南榮慎像個指點江山的軍師,失去了一條腿,無法直立,卻依舊有人因為他提供的消息在戰場上替他所向披靡。 而他整個人的狀態,也漸漸開始好起來,揮之不散的陰郁變成了某種寧靜的沉淀,幾次同溫蓉蓉回德明宗,都讓南榮元奚震驚于他的改變。 同時南榮元奚也更加的信任溫蓉蓉,來自燭龍谷的,各國勢力的,還有那血河之下血靈脈的一切消息,都在毫無保留的同溫蓉蓉分享。 最一開始,溫蓉蓉在南榮元奚的眼中,只是個能夠利用的女人,恰好這個女人喜歡他,他便順水推舟,讓她對自己毫無保留。 可自從那一夜他不曾赴約,讓他弟弟去了護城河邊,她因此移情別戀之后……到如今,南榮元奚已經徹底把溫蓉蓉當成了合作伙伴。 甚至是家人。 他沒有南榮慎那么純直的性子,他生來就是狡詐多疑的妖族,他能夠對一個人族信任至此,全賴溫蓉蓉的所作所為和性情始終如一。 她乍一看很蠢,會做很多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但是她又懂得揚長避短,從不對妖奴們多加束縛,給他們足夠的自由甚至是放縱。 只提供一個舒適無比的巢xue,讓這些在這個世界全無歸宿的妖奴們,無論在外飛得多野,天已黑,終會倦鳥歸巢。 而她的十宮樓,幾乎都是妖奴自發地在發展,她甚至不曾去親自選分樓的樓主,都是那些大妖毛遂自薦。 南榮元奚眼睜睜看著溫蓉蓉做著天下最輕松愜意的一宗之主,那是他殫精竭慮步步為營才能做到的事情。 而她居然到如今,還保持著那一份最初的莽撞和天真,讓人忍不住想要相信和靠近。 連南榮元奚也喜歡在疲憊不堪的繁雜瑣事中,偶爾抽出時間將南榮慎和溫蓉蓉召到家里,看他們兩個明明已經彼此喜歡,卻全然不知情愛為何物,懵懵懂懂又無比甜美的笑鬧。 好像這樣他也就能從中獲得片刻的安寧和幸福。 這樣的日子,飛速的堪比青絕鳥的羽翅。 轉眼七月,正是繁花似錦的盛夏。 燭龍谷的戰事終于停止,獸潮褪去,高境的妖魔獸也不再試圖突破防線,只是總有些在防線之外盤旋不去。 各國休整士兵,也開始休養生息。 距離溫蓉蓉在這個世界醒過來,已經過去了四年之久,今天陰雨綿綿,她卻在蘭庭院內弄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 “你哥去海潮國了,托我給你送來了生辰禮物,”溫蓉蓉說,“是一塊極品血靈石,現如今血河之下的血靈脈極難提煉,都與魔氣摻雜在一起了,提煉這么大一塊,得是他手下一個月的努力,就這么給你,他可真是大手筆?!?/br> 溫蓉蓉打開木盒,見錢眼開的她,看著盒子里腦袋那么大塊兒的血靈石,眼睛快要粘上挪不下來了。 “你喜歡就送你?!蹦蠘s慎看她那樣子,敲了敲盒子說。 溫蓉蓉扭頭看他,“真的嗎?就送我了?” 她抱著盒子說,“我可要當真的!” 南榮慎勾了下唇,低沉“嗯”了一聲。 他的嗓子恢復了不少,身上的魔氣也褪去了許多,聲音因此也趨于正常聲線,偏低一些,很好聽嗎,像大提琴。 溫蓉蓉合上了蓋子,“那我不客氣了?!?/br> 她說著,推著南榮慎在桌邊坐下,“你生辰還真是特殊,我也是最近才聽你哥哥提起,七月十五鬼門大開,看你這命硬的?!?/br> 溫蓉蓉說著,坐在南榮慎對面,拿起燙好的酒,給南榮慎倒了一杯,周遭伺候得婢女們都離得很遠,溫蓉蓉和南榮慎單獨待在一起的時候,通常他們都自發地走遠。 “說起來……當初是你在護城河給我撈起來的,”溫蓉蓉笑著說,“你聽外面,那天晚上那場雨,下得和今晚一樣大?!?/br> “我當初約的是你哥哥,為什么來的是你?!?/br> 溫蓉蓉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果茶,她已經充分意識到自己的尿性,今天給南榮慎準備的酒很烈,她喝一口就得上頭撒瘋,所以她索性不碰。 南榮慎也側耳聽了聽窗外,他幾個月壯了不少,吃得好睡得好,而且兩個月前,就又已經開始練槍了。 是普通的長槍,溫蓉蓉推他去了一次妖奴山莊,他路過弟子院的時候,看了一眼正在練劍的弟子,那眼神實在太哀傷了。 然后溫蓉蓉便給他找了長槍,告訴他,“你就算腿不能動,那就練練手臂也是好的,活動一下?!?/br> 南榮慎當時眼眶都酸澀了一瞬,溫蓉蓉從不避諱他的傷,不會因為害怕戳他傷處刻意去回避。 甚至會拿他的臉開玩笑說他像個血脈覺醒了一半卡住的大魔,但是正因為這樣,南榮慎漸漸覺得自己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她的一切刻意引導無心呵護,南榮慎都懂,無論是和溫澤陽的通信,還是細節到生活上的小事。 她在用一種十分樂觀的方式,渡他這個廢人過河。 過一條南榮慎本以為自己一輩子再也過不去的河。 因此不受控制的,他的視線,他的一切,都無時無刻不在圍著溫蓉蓉轉。 每一次溫蓉蓉出現,南榮慎的視線就再也不會看別的。 “又傻了?還是會被魔氣影響?”溫蓉蓉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幾下。 她幾乎都適應了他的注視,最開始當然是不適應的,被他看得渾身發毛。 但醫師說,南榮慎是受到魔氣影響,舉止稍微不正常是很正常的。至于這番話是誰教醫師說的,自然都不需要細查。 但溫蓉蓉居然就信了。 這幾月下來,溫蓉蓉已經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兩個人現在的狀態,在溫蓉蓉看來和純哥們兒也沒有區別。 她可以肆無忌憚地不梳頭不洗臉搶南榮慎碗里的東西吃,也敢隨便在他面前毫無形象地癱著,一起泡澡的時候肩并肩地躺著,不會再別扭了。 南榮慎除了盯著她看這個毛病之外,也自在了很多,甚至像這樣私下兩個人吃飯,他已經不戴面具了。 一張臉還是可怖,還是坑坑洼洼,還是瞳仁異樣,如白骨裹皮,可溫蓉蓉也看習慣了,居然覺得也就那樣。 就當他畫了個特效妝容。 “沒什么,”南榮慎直勾勾的眼珠轉了轉,接話道,“我哥那天有事,讓我去回了你?!?/br> 南榮慎喝了一杯酒,然后說,“重來一次的話,我肯定不會把你摔泥地里?!?/br> 這句話倒是真心實意的。 溫蓉蓉聞言笑了起來,吃了一口菜。 “哎,二公子那時候多么高高在上,我等皆是螻蟻,只配泥地啊?!?/br> 南榮慎被堵得無言,看著溫蓉蓉眼神有些無辜。 溫蓉蓉哈哈笑了起來。 南榮慎也笑了。 他們又干了一杯,然后溫蓉蓉說,“慎兒,生辰快樂?!?/br> 南榮慎抿了抿唇,到現在也不太適應溫蓉蓉叫他慎兒。 但是溫蓉蓉向來顧忌他的種種需求,卻偏不管這一點他的不適,整天慎兒慎兒,叫得南榮慎從額角青筋隱隱要凸起,一直到現在心中像是專門有根弦,每一次溫蓉蓉這么叫他,都會被撥動顫動不止。 余音繞梁久久不得安生。 溫蓉蓉繼續說,“我跟你說,你生辰這天,是個無比重要的日子?!?/br> 不光是你的生辰,也是我的新生。 后一句話溫蓉蓉沒有說,她這輩子都不打算和任何人說。 但是聽了一半的南榮慎心頭一跳,胸腔又開始敲鑼打鼓沸反盈天。 她的意思,是他很重要嗎? 南榮慎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重要過,他母親是個婢女,被他醉酒的父親強要,父親后院姨娘成群,廝殺慘烈,母親懷著他卻不敢說話。 謹言慎行了十個月,死于生產。 為他取名慎,希望他萬事慎之又慎,為他取小字謹言,是希望他謹言慎行,多活幾年。 若非是哥哥自小維護他,將他藏在院中枯井,不讓那些公子們打罵他。哥哥的母親在他母親死后,縱使自己的妖族之身遭受厭棄,也依舊冒死為他求了個南榮家公子的名分,否則南榮慎早就被當成小野貓野狗弄死了。 這一生,還沒人說過,他的生有多么重要呢。 他一時間有些怔忡,又看著溫蓉蓉發呆,溫蓉蓉卻已經起身從不遠處婢女手中拿過了一個盒子。 拿下南榮慎手中的酒盞,將盒子哐當放在桌上。 這聲音讓南榮慎回神,溫蓉蓉拍著盒子催促他,“我給你準備的生辰禮物,你看看?!?/br> 南榮慎看了一眼盒子,竟比手臂還長,猜想著是什么,他猜不透溫蓉蓉,溫蓉蓉的想法總是讓他云里霧里。 但是他打開盒子之后,臉上的笑意卻沒了,他對著盒子里面的東西愣住,只有狂跳的一張口,就要從嗓子里面蹦出來的心臟,能表達出他此刻表里不一的狂亂。 “這……” “按照你的雙尖鎖焰槍煉制的,是你斷掉的那把槍,給了我靈感?!?/br> 溫蓉蓉說,“我直接做成了兩截,可以當成雙锏用,這樣如果是近戰,也不用受長槍限制?!?/br> 溫蓉蓉催促南榮慎,“快點拿出來試試,接口那里接上不按動專門的按鈕,是絕對不會斷的?!?/br> 溫蓉蓉說,“這里借用了斬魔刀的思路,雙頭都是靈石催動,相斥和相同的靈力煉制成珠,分別放在了兩截槍管之中,是這世間最強的吸力!” “你在甩動長槍的時候,還能利用相斥的力,達到力重千鈞的效果,每一頭都和斬魔刀的重力差不多?!?/br> 溫蓉蓉一說起武器,便滔滔不絕,“你看那槍頭蓮花,是我親自畫的,按動這里便能轉起來,這上面全都是倒刺,轉起來能夠攪碎魔物的內臟?!?/br> “哎哎,你別在這里按那個,有毒液濺出來我們還要不要吃飯了?!?/br> 南榮慎便將手挪開,然后將長槍的兩頭拼接在一起,“鏘!”的一聲,兩個尖端的槍頭便瞬間如同燒紅的烙鐵一般紅了起來。 溫蓉蓉笑著說,“酷不酷!我用紅靈石摻著五境穿山甲的指甲煉制的,無堅不摧,絕不會斷!” 她整天讓人修剪林仙的指甲,修了倆月才攢夠,再攢不夠煉制槍頭的指甲碎屑,林仙都打算忍疼拔給她了,也太折磨人了。 南榮慎看著她帶笑的眉眼,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和這槍的雙尖一樣,燒得紅了。 但是千言萬語,如同壓在沉重山巒之下的一粒種子,堵在南榮慎的喉間,找不到抽枝發芽的方向。 最后他只能深吸了口氣,抓著長槍的手微微顫抖,問,“它叫什么?” “雙尖鎖焰槍啊,我是用那柄槍斷槍煉制的,還是它,你的老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