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活寡使我快樂 第68節
南榮慎隔著一段距離抬頭看向她,窗戶爬進來的陽光,如一柄被窗框塑造的無形長刀,將屋子里切割成陽光和陰暗的兩處。 南榮慎和他的輪椅,正好便在那陽光的邊緣,徹底隱沒在陰暗之中。 他看著溫蓉蓉,連同面具后面那只其實什么也看不清的獸化的眼睛,專注地盯著她,生怕錯過她面上的任何表情。 “你不必如此,”南榮慎說,“你想要我如何,我都會做,那些血靈器救我性命,我無以為報,這條命,便賠給你?!?/br> 他說得很低啞,也很緩慢,這會兒已經要到晚飯的時間了,午后暖黃的陽光,照不到他晦澀的眉目。 “我哥哥會同你結盟,他很喜歡你,” 南榮慎說,“我以性命保證,他不會反悔……你現在悔婚還來得及,何必為了我這樣一個廢人,耽擱了大好姻緣?!?/br> 溫蓉蓉卻被南榮慎說得心頭狠狠一跳。 臥槽。 南榮元奚喜歡她? 溫蓉蓉仿佛看到名為“家破人亡”的命運齒輪,飛快朝著她輾軋過來,她快步跑回來,走到南榮慎的面前說,“你看你,說什么胡話!” 她一把扯住南榮慎的一只手,抓在自己的手里使勁捋順開,捏著,“廢什么廢,耽擱什么大好的姻緣,我都等你這么多年了還差等你治好嗎!” 南榮元奚這么在乎南榮慎,他不會強搶弟妻的……吧。 溫蓉蓉想到什么笑起來,她怕個屁,現在她會再害怕南榮元奚對她有企圖?真打起來,還不知道誰怕誰! 她這么想著,就放松了,正要松開南榮慎的手,卻被他突然反手抓住。 他的掌心一如從前得guntang,好像那些妖魔獸,縱使將他啃食得面部全非,也沒能將他骨子里的火熱蠶食。 “你等我這么多年,用那么多貴重寶器換我性命,還不惜與我這廢人成婚,”南榮慎近距離盯著溫蓉蓉,問她,“為什么?” 溫蓉蓉“嗯?”了一聲,“什么為什么,我不是都說……” 南榮慎突然手臂上用了些力氣,拉著溫蓉蓉湊近,幾乎要與她的臉貼在一起,“你看著我,看著我的臉,我的眼睛?!?/br> “你從不曾正眼看我,你好好看看,我現在的模樣?!?/br> 南榮慎說著突然摘下了自己的面具,露出了那半張形如惡鬼的模樣。 那根本不是什么一道傷疤,一塊色澤不似皮膚的胎記而已,那是一半被血河的魔氣融掉的臉皮,干癟可怖地包裹著塌陷到全無肌rou支撐的白骨之上,還有一只如同某種獸類復眼的詭異瞳仁。 他的那一側額角,甚至生出粗糙可怕的黑紅色鱗片,溫蓉蓉湊得太近了,看得太真切,怪嚇人的,下意識地想要躲開。 可是南榮慎卻突然松開了她的手,勾住了她的后脖子。 不光沒讓她退,甚至壓著她的頭更近了一些。 溫蓉蓉身體前傾,雙手慌亂地一按,正好撐在了南榮慎的斷肢之上。 她“??!”的一聲驚得又把手抬起,南榮慎只是死死盯著她。 用嘶啞難聽的嗓子命令道,“看著我!” 溫蓉蓉看向他,南榮慎緩緩吸了一口氣,說,“你是十宮樓樓主,你不是沒有選擇的,何必一定要與我綁在一起?” 溫蓉蓉腦子像燒開的水,現在哪能想什么亂七八糟的為什么,她死死盯著南榮慎一雙完全不相同的眼睛,還有他簡直魔獸與人族拼接的臉,動了動嘴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為什么一定是我?”南榮慎聲音更低一些,幾乎嘆息一樣說,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問,“你與我成婚,你的姻緣不要了嗎?” 他可以為她做任何事情,他的命都是她救回來的,但是南榮慎真的不想用他這副殘廢的身體耽誤她。 若她是真的利用他倒也罷了,任由他魔氣侵入心脈,他耽擱不了她多久。 若真的只是利用,他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死在她身邊,誰也不耽誤。 但她何必將這屋內一切都這般精心準備,何必樁樁件件連如廁這種事情,都要為他想到? 何必要將他安置在她閨房的隔壁,連門都不安一個,對他敞開她的居所?還告訴他隨時可以去找? 南榮慎覺得這一切,他都想不通,所以他強硬地要溫蓉蓉看著他,仔仔細細的看著他,看看他已經變成了何種模樣,讓她看清楚她自己在干什么。 “你……哎,”溫蓉蓉縮了縮脖子,她被南榮慎按在她后頸的大手給燙著了,腦漿都要燒干了,還能想個屁。 她皺眉眼神閃爍,胡亂說,“你別發瘋啊?!?/br> 南榮慎聞言卻頓了頓,接著哼笑了一聲,這聲音實在不好聽,可是聽在溫蓉蓉耳朵里堪比洪鐘撞頂。 “是我瘋了還是你瘋了,”南榮慎扳了下溫蓉蓉的脖子,索性一次將她惡心個夠。 至少讓她清醒一點。 于是他把溫蓉蓉壓得更近,兩個人幾乎快要貼上,南榮慎又說,“看著我?!?/br> 這么近怎么看,會對眼的! 心里這么喊,溫蓉蓉還是看向南榮慎,然后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臉一點點地放大。 在短暫的時間內,她甚至不知道南榮慎在干什么。 直到兩個人的呼吸掃在了彼此的臉上,溫蓉蓉徹底對眼兒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南榮慎是要干什么。 啊啊啊啊啊??! 媽呀呀呀呀! 她心里有一萬只尖叫雞同時開口哀嚎,但是她卻僵著沒有動作,是嚇傻了,也是徹底懵了。 南榮慎心里抱著讓溫蓉蓉徹底惡心他的心思,讓她清醒,讓她知道還有別的選擇,他可以不用跟她成婚,也做她手中的籌碼。 溫蓉蓉明明對他沒有男女之情,她肯定會推開他。 但是隨著湊近,他感覺到溫蓉蓉的僵硬,卻沒有等到她的推拒,南榮慎將唇貼上一片柔軟的那一刻,他的腦子也已經徹底停轉。 于是在那么漫長的又短暫的兩息之間,兩個人一個坐在輪椅上偏頭,一個彎著腰被壓著脖頸撅著屁股,雙唇相貼,像是被點了木頭人的咒術,誰也沒有動。 直到溫蓉蓉對一塊兒的眼睛酸得她猛地閉了一下,然后她才意識到,她和南榮慎在做什么,或者說南榮慎做了什么! 啊啊啊啊啊―― 溫蓉蓉一把推開南榮慎的時候,也正是南榮慎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么,推開她的時候。 兩個人活像是高手過招對掌似的,你給我一掌我給你一掌,力氣用的都不小。 于是溫蓉蓉被南榮慎一掌拍得后退好幾步坐個大腚墩兒,南榮慎被溫蓉蓉一掌推的輪椅向后滑了好遠,差點翻了。 吱嘎地拖動椅子聲音,南榮慎扳住了桌子旁邊的其他椅子,才穩住。 溫蓉蓉還坐在地上,震驚得眼珠子快要從眼眶里面飛出來了。 “你你你……” 她指著南榮慎,手指哆嗦著,然后又指著她自己,“我我我……我……” 南榮慎看上去比她淡定一點,但也是表面而已,要不是他站不起來,現在早就躥出十里地開外,說不定都出城了。 而且他現在像個燒紅的烙鐵,身上的熱度能煉劍,只是他又用靈力把面具吸過來戴上了,要不然溫蓉蓉就能看到他那一張五光十色坑坑洼洼的面皮兒下,血管都要擠爆了。 他戴上面具之后就像個王八一樣一動不動了,等著溫蓉蓉發作。 溫蓉蓉在地上指著他點了幾下,然后沒有起身對著南榮慎的流氓行徑做出什么批評指責,畢竟她腦子里腦漿現在已經徹底燒干了。 她連摔成了四瓣兒的屁股都沒有來得及揉一下,幾乎是手腳并用地跑了,好像后面不是個坐輪椅的廢物,是個能把她撕扯成碎片的巨獸。 溫蓉蓉順著兩個人之間那道只有門簾的門跑到她自己屋子里,跑得太急太快了,撞在她自己屋子里的桌子上―― “嘩啦啦――” “嗷!” 南榮慎被這聲音驚得狠狠哆嗦了一下,然后快速轉動輪椅朝著小門的方向去,卻在掀開門簾之前,聽到熟悉的妖奴聲音。 “小姐,小姐你沒事兒吧?這是怎么了……” 溫蓉蓉半躺在地上,捂住自己嘴,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捂住自己的嘴,反正就是不捂傷處捂自己的嘴。 搞得紅煙扶她的時候還以為她傷的地方是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腿,疼得她一哆嗦。 磕青了,膝蓋上。 南榮慎在門口等了好久,聽到她低聲開口說沒事,才閉了閉眼睛,十分后悔。 他毀得腸子都青了,悔得把自己的嘴唇都咬得鮮血淋漓。 他不該這樣對她的,她連驚怒成那樣,都沒對他口出惡言,更別提動手。 南榮慎閉著眼,窩在輪椅里面,一直看著外面夕陽沉沒,思緒依舊如同海中狂瀾,起伏不定。 他想到方才自己制著溫蓉蓉的后頸,不許她退開,簡直是個混蛋。 他想到她震驚不已的模樣,還有一直盯著自己臉看的那雙亂轉的眼珠。 他想到她……的嘴唇。 南榮慎連忙閉眼,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擰到那塊皮rou都泛青了,才阻止了可怕的思想再順著剛才的荒唐想下去。 他覺得自己那一會兒肯定是魔障了,是魔氣入體的征兆,否則他怎么能干出那種事情來? 溫蓉蓉肯定嚇壞了。 她……會徹底氣惱吧。 南榮慎自嘲一笑,想來也是,自己只不過準備養在身邊利用的玩意,不老老實實的聽安排,還咬了自己一口,任誰不會生氣呢? 她會退婚嗎。 南榮慎準備在她退婚的時候,告訴她,自己就算不和她成婚,也可以幫她做任何事情。 他晚飯沒有吃,也沒有上床去睡覺,只是枯坐在輪椅里面,一整夜。 后腰的支撐骨架,快要被消磨殆盡,他現在疼得很,很快他就連坐也坐不了了。 他這樣一個廢人,又能為她做什么呢? 南榮慎笑自己活著不如死了。 可他不能死,他的命是她撿回來的,她說了算。 于是他就一直在等著溫蓉蓉來跟他說退婚。 然而溫蓉蓉哪有功夫找他? 她大夏天的,神神秘秘地圍著圍巾睡覺,磕青的膝蓋導致她走路有點一米七一米六。 她依舊沒有在兩個房間的中間安上門,但是她整個人一驚一乍地很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