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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家有錢,飯桌上飯菜很豐盛,但已經沒人再有胃口往下吃,除了剩下的幾個懵懂小娃娃。 吳有金在那一根接一根地抽紙煙,想撒氣卻又不知道該找誰撒氣。 吳大山坐在小板凳上,埋首抱著頭。 家里的其他人也都不出聲,全部低眉默坐不語。 還是吳大山他媽最先沒繃住,看向吳有金問了句:“這都過去多少年的事了?怎么還會驚動到縣里下來查?這么查下去,咱家大山在城里的工作別……” 吳有金一肚子的氣忍不住。 他也找不到別人發了,看向吳大山就罵:“不是要證據嗎?不是讓葉家拿出證據來嗎?現在你心里舒坦了?再出去嚷嚷去啊,去?。?!” 吳大山十分委屈,立馬嘀咕出聲:“我不嚷嚷,他們該來還是一樣來?!?/br> 吳有金被他氣得眼睛一瞪,要不是都是當爸的人了,他一準抄起鞋底把他揍得找不著北! 雖然調查員走的時候沒說什么。 但吳有金一家心里全都知道,他們家這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說起來也實在想不通,這事怎么會驚動到縣里的? 縣里親自派人下來調查,而且調查員明顯是帶著壓力下來了,根本不是來走過場糊弄差事。 心里這口氣咽不下,也不想甘認倒霉。 吳有金抽完最后一根紙煙,起身騎上自行車,繃著臉出門找人去了。 這一天整個向陽大隊的社員都放閑。 在葉安國的小家里吃完午飯,蘇華榮和葉老二稍坐了一會,就回家去了。 蘇華榮到家坐下做針線,沒走兩個針腳,蔣云霞拿著針線活計過來找她玩。 兩人坐著說閑話,蔣云霞問蘇華榮:“縣里派人下來調查安國的事了?調查員怎么說?” 蘇華榮笑著道:“沒說具體怎么辦,但能調查的都給調查了,應該是過幾天才能出結果?!?/br> 蔣云霞壓低了聲音,小小聲道:“就應該把吳大山的工作給撤了,砸了他的鐵飯碗?!?/br> 蘇華榮長長舒一口氣,“本來以為這事一輩子都只能埋在咱家人心里,沒想到還能等到真相出來的一天,他們能還給我家安國一個真相和公道,我們就知足了?!?/br> 聽著這話,蔣云霞跟著嘆氣,“安國是該有出息的,真是活生生被耽誤了,吳有金該派遭雷劈。仗著家里有點關系有點人,拿我們這些人全部不當人?!?/br> 說到葉安國被耽誤了,葉家沒有一個人心里不刺疼不生酸。 也都會想,如果當初葉安國能去當兵,他們家現在會過上什么樣什么樣的生活。 蘇華榮現在不說這話了,只笑笑:“沒法子,命差?!?/br> 蔣云霞安慰她,“蘇大姐你也別喪氣,說不定這回啊,官家能給安國補償個工作呢?” 蘇華榮沒那么大的胃口和想法,生而為人憋屈了半輩子,做夢都不會了,自然更不敢清醒著肖想自己望都望不到的東西。過去的人生經歷教給她——她命不好。 蘇華榮不敢肖想的事,三天后成真了。 縣里有領導親自下鄉來,跟蘇華榮和葉老二以及葉安國說了抱歉,并補償了葉安國一個工作——到公社糧站上班。 聽到去糧站上班,蘇華榮差點沒激動得翻眼昏過去! 他們一家都以為葉安國這輩子只能當農民了,結果突然大變天,葉安國從今往后也有鐵飯碗了! 去糧站上班哪! 是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哪! 還是何月香沉得住,激動了一會后看著那領導試探性地問:“這么說的話,你們是把當年的事都查清楚了,也知道我們是被頂替的。既然如此,那亂紀的那些人呢?” 違紀的自然是吳家老少兩人。 那領導態度十分和氣,面色認真地看向何月香,用厚實的聲線慢聲回答她:“你們請放心,這件事既然我們已經著手查了,并且查清楚了,那該補償的補償,該懲罰的自然也得懲罰。吳大山在這件事里獲利這么多年,對他的懲罰就是罰錢,工作也已經被撤掉了,還有吳有金,向陽大隊的副書記,也得另選他人?!?/br> 蘇華榮、葉老二和葉安國都屏著氣聽領導說話。 聽到最后一個字,心里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全部松了一口長長的氣。 蘇華榮真是又開心又難過,吸吸鼻子,抬手就抹眼淚去了。 何月香抬手攬上她的肩,撫了撫她的背,用手掌里的力量安慰她,輕聲說:“熬出來了?!?/br> 領導看蘇華榮仿佛藏了半輩子的委屈。 他眼睛里現出同情和自責來,又說:“這件事也是我們的失職,涉及這件事的相關人員,全都被處理了,希望你們能接受我們真誠的歉意?!?/br> 蘇華榮還是忍不住眼淚,哭著哭著直接趴何月香懷里去了。 一直等到把領導送走,她眼角的濕意都沒有干透。 等領導騎車走人,何月香回過頭來對她說:“別哭了,熬出頭了,應該開心?!?/br> 蘇華榮使勁點點頭,把眼角擦干,“以后我們一家都好好過!” 蘇瓷這一天都在學校。 除了中午碰上了勁兒勁兒的吳巧艷,也沒其他特別的事情。 傍晚放學,她和李秋玲一起回家。 李秋玲也知道縣里派人來查葉安國和吳大山的事,回家的路上跟蘇瓷說:“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結果,我等著看吳有金一家怎么倒霉。之前吳有金卡我上初中,我就恨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