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子，你那搞好了嗎？煤球在遠處抬手擦著汗大聲問道。

    而紅旗也跟他一組，正在那里埋頭苦干。

    好了，我待會兒過去跟你們一塊。吳筠說完，把手上的本子一收，拿起邊上放著的鐮刀，就準備去割玉米桿子。

    吳同志，你不跟我們一塊嗎？蘇青手上不停的扒著玉米，頭卻看向吳筠，疑惑道。

    吳筠當然不想呆在這娘子軍里頭。

    沒見這些負責扒玉米的，除了兩個大爺外，都是些奶奶、嬸子、大姑娘的。不要以為他沒發現，那里已經有兩位嬸子一邊不停的干活，一邊時不時看他兩眼，然后低頭討論著啥。

    我去那一組幫忙，這邊工作都分好了，你幫忙看著點吧。說完，就朝男人堆跑去。

    蘇青看了看吳筠那急迫的樣子，好笑的收回了目光，繼續干活。

    你小子，怎么跟蘇知青關系這么好呢？煤球一把把脖子上掛著的毛巾丟到吳筠身上，示意他把額頭的汗擦擦。

    我剛是跟蘇知青說事兒，你個大男人，嘴巴別那么臭。難怪你老娘要給你找個媳婦管你。吳筠知道煤球沒啥惡意，就是調侃兩句。但是自己可是有對象的人，不能讓人這樣子說。而且，人家蘇知青為人正派，要是這樣的玩笑話讓那嘴碎的人聽了去也不好。

    煤球一聽娶媳婦的話題，立馬收聲，低頭干活。

    吳筠順便把那條臭哄哄的毛巾丟回他身上，然后學著堂哥的樣子干起活來。

    其實，他算上上輩子，都多少年沒收過玉米?，F在拿著家里頭這把老舊的鐮刀，生鐵做的，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沉重的很。跟幾十年后那種又輕又鋒利的鐮刀完全不一樣。

    左手一抓幾棵玉米桿子，右手往下頭一揮，卡住了

    吳筠悄悄的觀察了一下堂哥的動作，明明他學的一模一樣的，怎么就割不斷了呢？

    吳筠右手再次使力，只能讓鐮刀的刀刃深入一點，沒法子一把割斷左手抓著的這一把玉米桿子。

    沒辦法，只能把鐮刀抽出，一棵一棵的割了起來。這樣一來，倒是可以順利的動作了。但是，那效率，真是慘不忍睹

    紅旗從吳筠開始偷看他的動作時候，就知道了。但是沒想到自家堂弟居然這么不中用，割個玉米桿子都不行。他忍了好久，實在忍不住，笑了出來。

    然后，他走了過去，笑著說：筠子，你這手上的功夫真是不成。

    吳筠見到堂哥過來，有了片刻的羞赧，只能說道：這鐮刀太不好使了。

    紅旗聽到這話，也沒說啥，只是接過吳筠手上的鐮刀，親自給他示范了一下規范動作。用現在的語言來概括就是：論姿勢的重要性。

    吳筠看著堂哥的動作，再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發力的姿勢，這才越干越順利，越干越快。

    隨著他們這些小伙子的動作，一個上午，就花了兩個多小時，就把這一大片地都割完了。吳筠捶著自己那彎腰過度的腰椎，使勁把流進眼睛的汗水甩掉，心里只有一個字：累。

    休息一下，去田埂上頭，把放在那的軍用水壺打開，分了點鹽水給堂哥，兩人喝了起來。這軍用水壺是李功聽到他們大隊要秋收了，趕緊帶過來給他用的。不是新的東西，以前李功用過的舊物。不過，吳筠一點兒也不嫌棄。

    在他們大隊，他還是第一個用上軍用水壺的人。其他人要么用竹筒做了水具，要么就是用衛生所的玻璃吊瓶，要么就用直接用家里的水罐子。不過，這水罐子放到田埂上，沒有蓋子，很容易就進土，十分不衛生。

    哥，你看我們這速度，今天能把玉米地都收了嗎？吳筠不太懂這些，跟堂哥請教。

    今天應該是可以把玉米都收了，不知道稻子那邊情況怎樣。紅旗擦了擦汗說道。

    吳筠抬頭望向那頭扒玉米的娘子軍，看著大家動作都挺快的，也沒人偷懶或者偷糧食。

    他之前聽李功說過，有個大隊專門種棉花。然后收棉花的時候，那些個娘子軍就右手摘棉花，左手把棉花塞進懷里。所以，大隊年年的任務棉花都不夠交。后來，下狠勁整頓了幾次，才把這種歪風殺下去。

    當時，他聽著這個事兒，非常無奈。這事兒要擱十幾年后，誰還會干的出來呢？這年頭，一大半的極品事兒都是窮鬧的。

    拍了拍衣服，拿起鐮刀，兄弟倆繼續埋頭干活去。

    被吳筠想起的李功，現在正在辦公室里頭，拼命的查閱文件。本來想著秋收的時候，去紅星大隊幫忙的，無奈手頭的事兒太多，沒法子走開。

    李秘書，你出來一下。李功接起桌上的電話，那頭是他的直屬上司，縣長周建黨。

    李功聽著里頭的聲音很是嚴肅，忍不住在心里猜測發生什么事兒。

    當聽到下工的鐘聲響起，吳筠忍不住松了口氣。真的是太累了，要不是心中還有一股信念支撐著自己，他真的好想偷懶。

    心里這樣想著，他拿著自己的鐮刀，過去扒玉米那邊，認真的檢查了一下大家的工作。見沒什么大問題，就讓大伙兒趕緊回家做飯歇息。

    弄完這些后，他也沒再去大隊部，而是直接加快腳步回家。

    回到家里，爺爺奶奶跟吳同都已經回來了。吳同小朋友正癱在堂屋地上鋪著的席子上頭，看樣子累的不輕。

    爺爺，小同叔今兒個是做了啥，居然累成這樣？吳筠一邊洗著臉跟手腳，一邊好奇的問道。

    他們今天幾個小娃娃干活太賣力了。一上午，光是稻穗一個人就撿了差不多十斤?？礃幼?，下午他是沒法子干活了。

    吳筠聽到爺爺說的話，忍不住發笑。這些小孩子，較起勁兒的時候，真是倔的不行。

    走去廚房，接過奶奶手上的活，讓她老人家趕緊去休息一下，吳筠這才開始做午飯。

    中午也不搞什么花樣，簡簡單單的臘rou蒸飯。把早上用水泡軟的臘rou撈了起來，切片，放到淘好的大米里頭，加水就在鍋里頭蒸。

    菜也不做，直接就吃大伯娘做的泡菜得了。

    這樣想著，拿起吹筒，把灶頭里面的火吹大。大火猛煮十分鐘，然后才把柴弄出來一些，調成小火。打開鍋蓋，拿出木勺子舀了小半盆大米湯出來。

    把這夾雜著臘rou香氣的米湯分成幾碗，放到院子里頭的桌子上，招呼家里人過來，先喝點墊墊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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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秋收（二）

    曬場上，吳筠正在幫忙把玉米從牛車上卸下來，一根根已經剝掉皮的玉米棒子滾落到地上。

    他們大隊沒有拖拉機，每次收到的糧食都是用牛車一車一車的拉回來。偶爾趕上拉車的老牛要休息的時候，他們這些年輕人就得頂上。用扁擔挑著糧食過來曬場，卸下后，再由這邊的老人家攤開來晾曬。

    吳筠負責的那塊玉米地的活兒都已經干完了，于是他就過來曬場幫忙。

    曬場的地兒有限，玉米只能粗粗的鋪了兩三層的樣子晾曬。大部分地方都要留給精貴的稻米。稻米要是沒曬干，會特別容易發霉變壞。

    玉米這頭，只能安排人一個小時就用耙子翻一遍，盡量讓所有玉米都得到均勻的晾曬。不過，看著今天的天氣，要是明天也是跟今天一樣的大太陽，應該就可以曬干入庫了。

    本來想著去看看稻子那邊的情況，一個身影吸引了吳筠的目光。

    那是一個肚子已經很大婦女，低著頭蹲在地上，距離有點遠，吳筠看不清是誰。只是看著那個肚子，應該是個孕婦。

    現在這個孕婦正時不時動手抓一把稻子把胸口里頭塞進去。毫無疑問，這是在挖社會主義的墻角了。

    只是這cao作太過奇葩，吳筠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

    這個天氣，一般人都只是穿著單衣。這曬場上曬的稻子全都是沒脫殼的，連手碰多了都會又癢又紅，更加不用說胸口的皮膚了。

    現在已經差不多快中午了，太陽大的很，大家伙除了翻糧食的時候走出來，無一不是避到陰涼的地方。

    想到昨天還說自己大隊沒人干這種事兒，今天就被打臉了。

    吳筠看著這人以不符合笨重身型的動作，一把又一把的快速塞著稻子，他只能一邊跑過去，一邊喝道：你在干什么？

    吳筠的動作引起了那些在納涼的老人們的注意。這些老人里頭就有他的爺爺跟奶奶。

    老人們紛紛往吳筠那邊看去，離林盼娣比較近的老人家發現有人偷稻子，馬上大聲喊道：有人偷糧食了。

    這一下，所有人都站起身來，趕緊走過去看看到底是哪個不要命的來偷糧食。

    先他們一步的吳筠看著這手里還抓著稻子的林盼娣，再看看她那碩大的肚子，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林盼娣見一堆人圍了過來，心里有點慌，但是肚子里的娃又給了她無窮的信心。她篤定憑著這個肚子，沒人敢對她干啥。果然，第一個跑過來的吳筠就不敢對她做什么，這讓她的氣焰囂張了起來。

    你這小子，怎么著，對著我個大肚婆這么大聲，要是把我兒子嚇出來我看你怎么負責。說完，不忘把手上抓著的那把稻子當著吳筠的面塞進胸口里頭。

    已經有動作快的老人家走了過來，聽到林盼娣這倒打一耙的話，立刻罵道：好你個不要臉的，居然敢偷大伙兒的糧食。

    吳筠回頭一看，好嘛，居然來了個大幫手。

    這老人家不是別人，正是木匠李大爺的婆娘。這李大娘雖然是奶奶輩的人，但是，可能是木匠家里頭的條件好，長得那叫身高體壯，聲音洪亮，一點兒都不像是個六十多的老人。

    現在這位李大娘一把撥開吳筠，把人推到身后。然后上前，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林盼娣罵了起來。

    連林盼娣特意挺著個肚子上去都沒一絲兒害怕的。

    嘿，你這招對我老婆子沒用。我這把年紀，可不怕你肚子這塊rou。你要是不怕沒了這塊rou，你就繼續挺肚子??！看是你那塊rou能耐，還是我老婆子命硬。

    李大娘這塊老姜可是不怕這等撒潑的婦人。要是這林盼娣敢抱著肚子喊痛，她立馬就躺下跟著叫痛。自家可是有好幾個兒子，誰怕誰。居然敢來偷糧食，這種人要擱她年輕那會子，直接村里頭打死算了。

    吳筠見這場面，忍不住不厚道的在心里頭發笑。

    吳爺爺跟吳奶奶早就走到了孫子身邊，見這小子低頭抖動著肩膀也不拆穿。

    他們這些個老家伙，說是來看著糧食，但是都以為只要注意麻雀老鼠之類的小動物就成。沒想到居然真有人大白天來偷自家大隊的糧食。特別是那幾個家里條件不好的老人，臉色很是難看。要是人人都學這林盼娣來偷幾把糧食，你一把我一把的拿，剩下的哪里夠分給隊里的人。

    這一老一中兩個婦人的戰斗持續了幾輪，林盼娣就敗下陣來。她本來就氣弱，再加上害怕李大娘家的兒孫們，這次不吭聲了。

    但是，等幾個大娘讓她把偷拿的糧食掏出來，她卻死活不干了。

    你們這是要斷了我們家的香火啊，我就拿了那么一小把稻子。這稻子是給我兒子補身體的，我可沒有貪多啊。林盼娣的嚎叫并不會讓這些老人家心軟。

    李大娘就直接說道：呸，你肚子里頭的是個啥還不知道，誰斷你家香火。據然說啥沒貪多，合著你是覺得自己沒多拿是為了我們大隊好不成。真是個厚臉皮的臭婆娘。

    另一個大娘直接說了：你家的香火關咱們什么事兒。你今天要不把偷的糧食都交出來，就別想回家。

    你別說，我昨天還看他們家的幾個丫頭鬼鬼祟祟的提著籃子回家，這莫不是一家子都出來做賊了不成。一個住在林盼娣家附近的大娘懷疑道。

    這話一出，本來還在梗著不肯動作的林盼娣整個人都頓住了。

    這下子，稍微眼睛比較利的人都知道這話估計是說中了。

    這曬場鬧的動靜這般大，早就有人報到大隊長那里。

    大隊長帶著會計還有會計媳婦過來，就聽到了那句一家子是賊的話來。

    吳筠一聽到這事兒，就知道，不管真假，今天肯定要查清楚。不然，大隊的人心就會浮動。大家可能都會忍不住有樣學樣，到時候就不是簡單的說兩句的事兒了。

    果然，大隊長跟身邊的會計商量了兩句，然后對著林盼娣說道：你現在把身上的糧食都掏出來，然后帶著我們去你家里頭看看。

    林盼娣張了口張口，還想說點啥，大隊長卻直接打斷了她意圖：現在地里頭還有很多事兒，我們沒空跟你在這浪費時間。你是要自己把糧食掏出來，還是我讓人動手。

    林盼娣這下子是沒了辦法，只能慢吞吞的當著眾人的面，把手伸進胸口的里頭，掏出一個寬口小袋子。

    好家伙，會計媳婦一把奪過那個袋子，用手墊了墊，大概有兩斤左右，也不知道這人是怎么藏在胸口處的。

    見糧食拿了回來，大隊長剛想說啥，吳筠卻上前對著自家大伯說了兩句。

    還有，你趕緊把偷拿的糧食都給我拿出來。不然，就把你送到縣里頭游街去。

    吳筠早就注意到林盼娣掏出一袋子稻子后，她的表情居然不是舍不得，而是松了口氣，他就懷疑這人還藏著糧食了。

    大隊長這話一出，林盼娣就一臉憤憤不平，嚷嚷著自己沒有藏東西。直到見到會計媳婦想動手，這才老實了一些，掏出了第二個袋子。這個袋子看著比之前那個更重。

    這下子，會計媳婦懶得跟這人說啥了，不再相信她說的話，直接上手去搜，見實在沒有東西了，這才作罷。

    隊長，她家里肯定還藏著稻子，趕緊去她家里，把她家偷的糧食都找出來。好幾個大娘對著大隊長說道。她們見這林盼娣就來了沒多久，居然就能夠藏這么多糧食。那么，昨天一整天，該偷了多少糧食啊。

    大隊長本來就打算去林盼娣家搜一搜的，也沒說啥，讓會計媳婦帶著林盼娣就走過去。

    吳筠見這事兒變成這樣，索性跟留在現場的老人家說了幾句，讓他們留心點糧食，他就跟著過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啥忙。

    跟上前頭人步伐，見大伯娘從另一頭帶著幾個婦人過來，就知道這些人是幫忙搜東西的了。

    很快，一起子人都到了林盼娣的家里。

    這個家看著挺新的，雖然是土胚房，卻是蓋了瓦片頂的?，F在里頭靜悄悄的，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