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起來了，連她那道又粗又黑的眉毛，此時也柔和起來，一連道了十多聲謝，一直到出門，還不忘回頭道聲謝。

    她走出門的時候，光直直地照進來，在地面上照出她瘦小的、佝僂的影子。

    *

    老太太走后，舒挽挽到廚房里做冷吃兔。這時候做的冷吃兔，是晚上售賣的時候要使用的。

    她同時把昨天在鹵水里鹵過的兔腿撈出來，再在火里邊用辣椒爆炒，制成麻辣兔腿。

    這是下午三點鐘的時候，是店里邊相對不太忙的時候，店員們一般在這個時候用餐。

    舒挽挽拿著兩個麻辣兔腿，給自己找了個座位，就開始啃著兔腿。

    麻辣兔腿上沾著滿滿的油，黃色的辣椒粒粘連在兔腿上，兔rou的經絡拉出一條漂亮的弧度，rou質看起來有些偏紅褐，看起來是很硬的。

    但當舒挽挽一口咬了下去，才知道藏在這硬質的外表下邊，是極其嫩，極其有韌性的rou。

    辣椒雖然看起來把兔腿的顏色染得很深，但實際上辣味并不過分濃。咸淡適宜，辣味在其中起到了一點點提味的作用。

    香料的味道齊齊地在嘴里迸發出來，腿部的rou吃起來格外有口感，又軟又韌。

    舒挽挽吃得開開心心的，店鋪的門又被推開了——

    付聞聲還是決定，應該親自來看一看這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他推門的一瞬，聞到的是食物的溫柔的氣息。各式各樣的食物都有，從青菜的淡淡清香，到糖醋排骨的糖醋混合的醇厚氣味，再到冷吃兔的辣椒香味。

    這些香味堆砌在這間小小的店鋪里，卻并不覺得突兀。

    店鋪里的裝飾很樸素，但是墻上的壁畫卻畫得很好，有大師手筆，將食客們品味美食的姿態刻畫得惟妙惟肖。

    水墨畫的風格，店里的桌椅卻是實木的，偏棕色，兩者的風格有些雜揉，看起來有幾分不倫不類。

    付聞聲略略掃視了一眼，只覺得這家店在商業嗅覺上還是弱了一些，若把店鋪打造得高端一些，這菜品才賣得出好價格來。

    看了半晌，他的目光就凝在了舒挽挽……拿著的麻辣兔腿上

    那兔腿被啃掉了一些，恰好露出里邊的嫩rou來，紅油漫布在兔rou的凹陷里，看起來口感就很好。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向旁邊的店員說：“給我來兩個兔腿吧，再要一份糖醋排骨和豆腐湯?！?/br>
    這店員是萌萌，她愣了一下，有些遲疑：“我們這店里不賣兔腿的?！?/br>
    舒挽挽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不自覺有些尷尬，忙拿紙把臉上的油和手上的油擦了擦。

    好在萌萌的反應也很快，“嗯，現在兔腿這道菜還在改良中，只有店里的店員會平時嘗一嘗，等改良好了，才會正式上線菜單，呈現給顧客的肯定是最美味的菜?！?/br>
    不愧是萌萌，這一番話說的真是滴水不漏。

    付聞聲又往那麻辣兔腿看了兩眼：“那不要兔腿，把另外兩種菜上了吧?！?/br>
    *

    emc超話內。

    作為敗方隊伍，超話內的氣氛很是壓抑了一陣子。

    直到隊員們開始直播，這超話里才又活躍起來。

    張卻開直播的時候，為了混直播時長，連吃飯的時候也直面著屏幕。

    現在是休賽期，他有時間出門了，每天都不厭其煩地，到舒記買點冷吃兔回來吃。

    冷吃兔這種食物，下飯也很好吃，晚上當宵夜小零嘴也很棒。

    每天那直播畫面里，便總是有一碟冷吃兔。素白色的盤子上，鮮紅為底的冷吃兔，偏黃的兔丁散落在辣椒里，覆了一層油光。

    直播間的粉絲看了這么多天“吃播”，對那冷吃兔也感興趣得很——

    -“？？？冷吃兔是俱樂部的阿姨做的嗎？看起來好好吃??！這小兔??！”

    -“建議缽仔糕同學退役以后，去開個吃播吧，我肯定天天關注！”

    -“吃這么多天冷吃兔不膩嗎，還是要多吃蔬菜啊崽”

    “……”

    張卻看著彈幕，雖然彈幕刷的速度很快，但他依然是盡自己最大努力和粉絲交流著：“吃了蔬菜的！這個冷吃兔是在我們這‘舒記’買的啊，賊下飯?！?/br>
    -“是那天決賽的時候在場館里面賣的冷吃兔嗎？”

    冷不丁看到“決賽”兩個字，張卻還是失神了一瞬，才答：“對，就是那家的冷吃兔，挺好吃的，大家可以幫忙投投票，以后外地也可以買的到了?！?/br>
    房管很快把問出“決賽”這兩個字的粉絲，給禁言了七天。

    張卻動一動鼠標，又將那位被禁言的粉絲給放了出來，他解釋道：“沒關系的，也沒有什么不能提的，決賽輸了，下次打回來就是了?！?/br>
    他這邊吃著冷吃兔，隊友也時不時來蹭飯。

    隊友們七嘴八舌地說著-“糕仔，你這冷吃兔確實不錯啊，明天再買點回來吃?！薄澳阍趺床话涯羌业甑膹N師給我們挖過來啊，這俱樂部的伙食真不怎么樣?！?/br>
    到最后，emc的主力隊員，竟然都就著冷吃兔下飯吃，“舒記”冷吃兔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

    這個隊伍的人氣本就比較高，連帶著“舒記”的冷吃兔也在粉絲間刷了波存在感。

    粉絲都在問著怎么買，得知了只有線上投票進了前列，才能作為特產銷售。

    剛好休賽期的時候沒事，粉絲們也是熱心腸，幫著“舒記”投了投票。

    【舒記】-冷吃兔的票數更是牢牢把握著第一的位置。

    一時間許多emc的粉絲分別在微博上@emc官方——

    -“??？別搞你們那什么網紅食品的推銷了，不如去弄個‘冷吃兔’代言？”

    -“冷吃兔可以的，遇到你們下飯的時候，我直接用冷吃兔下飯吃，可以吃兩大碗白米飯！”

    -“建議以后的比賽場館內也賣點冷吃兔這種好吃的，爺不想再吃場館里的劣質烤腸了！”

    “……”

    emc官方反應很快，敏銳察覺到了“冷吃兔”的火爆，和舒記聯系上了。

    這種商業交易和簽訂合同的事情，一直是衛助理負責的。

    但很遺憾的是，電競圈雖然粉絲眾多，但作為贊助商，“舒記”目前還有點不夠資格——餐飲類的贊助費達到了每賽季幾百萬上下，像是更高端的衣服品牌之類的，贊助費可以上千萬。

    張卻現在作為隊伍里的新人，人氣相對來說最低，最后“舒記”是和張卻簽訂了一個廣告短片的合作。

    *

    付聞聲本來是不太喜歡“舒記”這種地方的，但是秉持著打探競爭對手的心，他最近每天都來“舒記”吃。

    糖醋排骨的糖醋味道達到了完美的和諧地步，豆腐湯的豆腐鮮嫩得好似不是凡間之物，冷吃兔的辣味總是恰到好處，讓他覺得微微辣，但是辣味又不會掩蓋兔丁的味道。

    付聞聲算是徹底地認識了這位競爭對手。

    可惜這位對手不太會做生意，這樣的口味，要是多打點廣告，這利潤早就上去了。

    他那天在店鋪里吃著酸菜魚，饒是他這等利益至上的商人，嘗到酸菜魚的時候，也內心恍惚了一陣。

    他想起了自己剛開奶茶店，不為盈利，只為自己享受的時候，那時候的快樂比現在多多了。

    【酸菜魚特殊功效——讓人想起心中柔軟的回憶。持續生效中?！?/br>
    店鋪外推門走進來了一位老太太，步履有些蹣跚，身上的衣服看起來很舊，她走近的時候，身上有股老人的味道。

    像是腐朽又陰冷的木頭一樣。

    付聞聲幾不可聞地皺了皺眉，但是他看著那位“舒記”的老板站起身，臉上的笑容很親切。

    那老太太和老板說了一會話，從兜里拿出一個用布包得規規矩矩的小兔子樣式的糕點模具，遞給了舒記的老板。

    那老板的面容很白皙，笑容看起來很真誠——

    “沒事的……您慢走啊……”

    老太太慢慢地走了，步伐走得不算快，后來那老板還囑咐店員追出去，送了一杯熱牛奶。

    *

    付聞聲偶爾會和這家店的老板聊兩句話。

    這時候他站起身，對舒挽挽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老板，有興趣做樁生意嗎？”

    舒挽挽不明所以，趁著店里人不是很多，做到了他的對面：“是要訂購糕點嗎？現在訂購的話，在我們小程序里邊先下單，再把表格填好?！?/br>
    “我們會派專人與您對接的?！?/br>
    付聞聲笑了：“定制糕點倒不用，我對老板你這的那些模具很感興趣，不知道如果出售模具的話是什么價位？”

    這陣子她的定制糕點雖然名聲不顯，但是定制過的人都是贊不絕口，做出來的糕點惟妙惟肖。

    也有不少人來想直接購買模具的。

    舒挽挽習慣性地回答：“不好意思啊，我們這里模具不對外出售的?！?/br>
    算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不肯出售模具，卻愿意把模具借給老太太。

    付聞聲也沒多問，又起了另一個話頭：“老板，你不覺得以你和你的團隊的廚藝，只蝸居在秋福小吃街有點屈才了嗎？”

    他面前的年輕女性，只是淡定地抿了口奶茶，臉上的表情也沒變過：“沒有啊，我本來也就是個廚子，在哪里做飯都是一樣的?！?/br>
    她顯得很平靜，平靜得有些接近于“咸魚”的狀態。

    付聞聲湊近了，眼神很銳利，道：“舒老板，你和我合作，我有專業的團隊，你知道一個網紅店的桂花糕能賣出多少錢嗎？”

    他扯了扯嘴角：“至少30一個?！?/br>
    舒挽挽把奶茶放下：“您在哪高就？”

    這句話的語氣很平淡，但付聞聲就聽出了幾分陰陽怪氣的味道來。

    “多多家的奶茶店和飯館是我開的?！备堵劼曇不卮鸬煤芷届o，但其實他對于自己這兩家店還是有幾分自得的。

    只見舒挽挽“哦”了一聲，神色有些茫然，仿佛根本不知道這兩家店一樣。

    “你沒關注過a市特色小吃投票嗎？我們店的小吃現在暫時是第二?！?/br>
    舒挽挽慢吞吞地說：“我一般……只看自己的票，因為已經斷層第一了，也就不看別人了?！?/br>
    付聞聲：“……”

    他此時拿出為數不多的耐心來，轉到正題上來：”不說桂花糕了，我是做奶茶店的，就這樣一杯奶茶，甚至味道也不用變，你放到我的奶茶店里賣，一杯可以賣25，你在更高端的奶茶店，可以賣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