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黑不溜秋的羽蛇蛋在兩人打打鬧鬧時被踹開,此刻正靜靜躺在不遠處的草叢里, 現在還沒被兩人想起來。 伊萊思索片刻,叫來了等候在殿外的神官。 你挑幾件禮品,替我去探望一下生命之神。伊萊道, 就說我意外發現了一枚羽蛇蛋,請教她該怎么孵化培養。 是, 尊神。神官正要退出去,又被伊萊叫住了。 伊萊遲疑片刻, 道:你再問問她,羽蛇蛋能不能吃, 味道怎么樣。 神官詫異的抬頭,在伊萊沉默的注視下他不敢多問,只好帶著滿腔疑惑離開了。 過了一會神官回來了,隨行的還有久不出神宮的生命之神阿曼達。 神官很快退出去, 只剩下他們倆面對面。 阿曼達是世間僅存的巨人,外表是個秀麗溫和的女性。但她的身高足有三米多,身材也并不羸瘦, 加上沉穩如山岳的恐怖力量,所以帶給人的壓迫感格外強烈。 伊萊握著權杖走下神座,抬手在殿內布下桌椅,并笑道:好久不見,阿曼達。沒想到你會有時間來這里看我,快請坐。 不是你叫我來的嗎?阿曼達說。 伊萊聞言只是笑笑,沒做過多解釋。 巨人族向來直接,阿曼達哪怕在神界待了萬年,也一點不習慣彎彎繞繞的交流方式,于是開門見山的說:你發現了羽蛇,那 阿曼達。伊萊抬手,止住了她的話,你知道那不可能。 阿曼達的肩膀微微垮下去,她握緊了茶杯,半晌沒有說話。 伊萊嘆了口氣,說:我只是意外進了一個巨人族的遺跡,從遺跡里發現了一枚生機微弱的羽蛇蛋。 大陸不可能再有巨人。伊萊說,你最清楚他們在哪。 我清楚,我當然清楚。阿曼達深吸一口氣,痛苦和焦躁慢慢攀上她的面孔,我每天、每時每刻都在聽,聽他們向我求救,聽他們痛苦絕望。他們在等我,在求我 她低聲喃喃著,逐漸變成壓抑著聲音的痛苦嘶吼,雙眼也布滿血絲,一貫寧靜的模樣再也維持不下去。 伊萊目光毫無波動,只是抬手布下結界隔絕了殿內的聲音,然后冷漠的看著她發瘋。 我是他們的神!是他們的希望!他們在等我、在等我救他們阿曼達看著自己顫抖的雙手,目光悲戚。手中的瓷杯失去力道滾落下去,隨著當啷一聲脆響,瞬間碎成一片一片,再不復完整。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強大的神祇也會因絕望而崩潰,正如現在的阿曼達,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 從巨人族滅族開始,阿曼達從沒有一刻能停止痛苦和悔恨,萬年下來她幾近崩潰。 你幫幫我,你幫我救救他們。阿曼達祈求的看著伊萊,哪怕、哪怕他們再也回不來,至少讓我陪他們一起死也好結束這一切吧,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求求你! 伊萊笑容溫柔,目光卻冰冷,很抱歉,阿曼達。沒有人幫得了你,哪怕是我也不能。 這句無情的話湮滅了最后一絲希望,也讓阿曼達徹底崩潰。她憤怒的將桌上精美的杯盤掃落在地,而后指著伊萊恨聲道:命運對我巨人族殘酷無情,你現在能坐在這里看我痛苦,將來的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曾經的巨人、人魚、巨龍,就是未來的人族!你們照樣逃不掉這個結果,看看你手中的權杖,真到了那一天,你還握得住它嗎?你能嗎? 伊萊淡漠一笑,起身走向大殿一側的墻壁,這就不勞你費心了,阿曼達,管好你自己吧。 阿曼達無力的坐在那里,緩緩將臉埋在手掌中,將懦弱的眼淚一并掩埋。 伊萊抬起權杖輕輕一點,那面墻壁就成了一片浩瀚璀璨的星河。他靜靜看著這片星河,萬年來他總在觀察星河的流轉變化,解讀里面蘊藏的訊息和預兆。 過了好一會,身后傳來平靜下來的阿曼達的聲音:對不起。 無妨。伊萊平靜的轉身,你說的也沒錯,人族的確岌岌可危。 阿曼達扯了扯嘴角,最后還是沒能露出一個笑容,都是一樣的,無論是誰都改變不了最后的結果。 伊萊摩挲著冰冷的權杖,沉默片刻后緩緩笑道:阿曼達,我救不了巨人族,但如果你只是想看他們一眼的話,或許有個機會。 阿曼達猛地抬頭,急切的說:什么機會? 一個不確定的機會,而你需要為此付出一些的代價,確定要聽嗎?伊萊溫聲道。 阿曼達反問道:我連死都不在乎了,有什么代價是我付不起的? 伊萊笑了,就像你剛才所說的,威脅人族的東西開始出現了。本來我看中了一顆很好的棋子,但是現在那顆棋子不能動了,所以我需要另一枚。 阿曼達沒有絲毫猶豫,可以! 伊萊滿意的坐下來,道:最近出現了一位雷神候選人,他正在前往霜雪之城追尋身世。 阿曼達一愣,身世? 沒人比她更了解霜雪之城,那是她曾經生長的地方,也是被隱藏的巨人國度與大陸唯一的連接。當初她滿懷痛苦的將僅剩的族人隱藏在大陸之外,原本以為這樣可以挽救他們,但緊接著卻是更大的絕望,因為她打不開霜雪之城與巨人國度的通道,再也沒辦法接回族人。 而關于雷神候選人她也有所耳聞,但他與巨人之都有什么關系? 對。伊萊笑道,他是巨人遺族,血脈稀薄,但潛力無限。如果巨人之都與巨人國度有重新開啟之日,那么開啟的那把鑰匙必然是他,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阿曼達的眼睛微微亮起來,為了這個重見族人的機會,也為了修的存在。 哪怕只是血脈微薄的巨人遺族,對她來說也是難能可貴了。她受到的限制格外強,連分.身下界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而修有可能成為主神,可能成為神界唯一與她有關聯的人。 血脈、親緣、同族,這些她失去上萬年的東西,哪怕有一絲彌補也好??! 阿曼達問:你希望我怎么做? 伊萊說:我希望他得到巨人強大的生命力。 巨人族是大陸生命力最強的種族,即便被一箭穿心也不一定會死亡,這樣強大的天賦是他們成為大陸第一任霸主的底氣。 阿曼達作為巨人族唯一的神祇,付出一點神血就能提升他的血脈之力,這算不上什么代價,所以阿曼達未作遲疑便點了頭,可以,既然他有巨人血脈,那就算是我的后裔。 停頓片刻,她看著伊萊,問:然后呢? 伊萊垂著眼,緩緩轉動著手中的酒杯,半晌道:暫且就這樣吧。 阿曼達略顯驚訝,你不希望我除掉他的競爭對手嗎?或者幫你解決掉那些威脅。 不必,我幫他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看他自己。伊萊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阿曼達仔細觀察著伊萊的神色,沉思片刻后忽然道:你竟然手軟了?這可不像你,光明神。 伊萊捏著酒杯,沒有說話。 希望你不會重蹈我的覆轍。阿曼達深深看他一眼,而后起身,告辭。 等等。在她快走到宮殿門口時,伊萊叫住了她,你還沒有告訴我羽蛇怎么孵化,還有羽蛇蛋怎么吃。 阿曼達僵硬一瞬,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吃為什么要吃那玩意?有毒的。 伊萊聞言有些惋惜,看來路凱惦記的這一口是吃不上了。 沒有在吃這一點上停留,阿曼達很快將孵化的方法教給伊萊,隨后匆匆離開。 等阿曼達走了,神殿內再無他人闖入,這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伊萊慢慢登上他的神座,面色淡漠的坐下,而后疲憊的閉了閉眼。 過了好一會,他又拉開光幕,溫柔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路凱安靜的睡顏上。 片刻后,他用指尖輕輕在路凱臉上點了點,小聲道:我有聽話,我有盡力在改。所以你要記住你說的話,不可以生氣,也不可以討厭我。 光幕中的路凱哪會回答他。 他們實際相隔萬里,伊萊只能透過光幕窺伺對方的一舉一動,卻沒辦法切實將人抱在懷里。 神殿內永遠只有他一個人高高坐著,安靜得令人窒息,仿佛一個巨大華麗的囚籠。 可他自愿待在這個囚籠里,握著權柄,守著人族,做著大陸稱頌的偉大神明。 良久,他叫來了殿外的神官,道:請大地之神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阿曼達:羽蛇蛋有毒,普通人不能吃。 伊萊:你怎么知道? 阿曼達:再見! 第72章 蓬松的蘆葦低下頭, 毛絨絨的穗從鼻尖拂過,癢得路凱打了個噴嚏。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就看到伊萊蹲在他面前, 正拿著一串蘆葦sao擾他。 干嘛呢。路凱抱怨著翻了個身,想要躲開他, 我還沒睡醒,別吵。 都快中午了, 該起來吃飯了。伊萊好笑的用蘆葦撓了撓路凱的后頸,成功把他的瞌睡趕跑了。 路凱翻身坐起來, 氣呼呼的瞪他。 瞪了一會想起來,這人是自己媳婦了, 得寵著點,不能老是欺負人了。于是他這起床氣也撒不成,只能瞅著伊萊好看的臉慢慢冷靜下來。 伊萊把點心遞給他, 說:不餓嗎? 路凱摸摸肚子,還真有點餓了, 于是他也不跟伊萊客氣,抱著點心開始填肚子。 哪來的蘆葦, 我記得湖邊沒有吧。路凱問。 他們就在湖邊不遠休息,放眼一看盡是些石頭和雜草, 可沒有蘆葦的影子。 伊萊說:那邊還有一個小點的湖,邊上生了很多蘆葦,還挺漂亮。 他手上拿的這串蘆葦穗尖帶著點金色,要是盛開成一大片, 想來那景致應該挺不錯。 但路凱首先想到的卻不是景色,而是那湖邊有蘆葦,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野菜, 或許能吃上一頓新鮮。 于是吃完點心他就往湖邊走,伊萊陣法也不研究了,就跟個尾巴似的一直跟著他。 這地方是伊萊特意看過的,整個山谷內就這片湖邊風景最好,所以特意指出來給路凱看看。他本來是像熱戀中的普通人一樣,想跟對象分享所見的一切美好,然而某人毫無賞景的意思,一心只惦記著吃,讓他這一腔心思基本白費了。 大片蘆葦頂著毛茸茸的穗,微黃的絨毛隨著微風搖擺,尖上的那一點金色成了起伏的波濤,有著流水般的柔軟美感。 在這寧靜美好的景致里,一個晃來晃去的人影打破了湖畔的美感。 路凱脫了鞋子撩起褲腿,踩進湖畔的淤泥里,從淤泥中摸出一些根莖丟上岸,偶爾還會帶上幾個小蝦小蟹或者螺。 伊萊站在岸邊看著,神情充滿幽怨。 我想跟你看美好的風景,談甜甜的戀愛,你卻光惦記著吃! 這真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情。 但不管多悲傷多幽怨,只要路凱一喊,伊萊還是老老實實的把岸邊的野菜都收集起來。 路凱坐在大石頭上洗完腳上的淤泥,赤著腳跑過來扒拉自己的成果。 不錯不錯,收獲頗豐! 他高興的把類似茭白的植物塊莖洗干凈,削掉外面一層,然后遞到伊萊嘴邊,來,嘗嘗看! 伊萊依言咬了一口,說:挺脆,有點甜。 是嗎?路凱自己也啃了一口,味道果然和茭白沒有兩樣,那待會就拿這個炒著吃,蝦蟹也可以炒一個。 他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能做好幾道菜了,于是高興的拍著伊萊的肩膀說:等著,我馬上給你做好吃的! 伊萊微怔,然后溫柔的笑起來,好。 路凱這位大廚充分發揮自己的專業技能,在談戀愛的第一天用野菜河鮮做了一頓豐盛的家常菜。 雖然環境條件都很簡陋,但兩人吃得異常開心。 吃飽喝足,路凱躺在伊萊懷里讓人揉肚子,沒一會又打著哈欠昏昏欲睡了。 吃了睡,睡了吃,你是豬崽嗎?伊萊捏了捏他的鼻尖,又想起許久之前的一件事,頓時失笑。 笑什么?路凱瞇著眼瞧他,直覺雷達格外靈敏,是不是在笑我?快,老實交代! 禁不住他的連聲質問,伊萊無奈的摁住他亂撲騰的爪子,慢吞吞說:你以前不是做過烤乳豬么。 嗯吶。路凱不解,烤乳豬怎么了,不好吃嗎? 你嫌棄修吃了睡睡了吃,跟只小豬崽一樣,還讓我抓了只黑皮小豬崽做烤乳豬。伊萊頓了頓,看了他一眼才繼續道:后來你覺得黑皮的不好看,讓我以后抓白皮的。 路凱記得是有這么回事,所以呢? 黑皮小豬崽是修,那白皮的嘛他笑著捏捏路凱的臉,你覺得像你嗎? 路凱沉默一秒,一個翻身爬起來要揍他,然而伊萊早防著他,一見他的動作就跑開了。 追了好一陣沒揍到人,還把自己累得夠嗆。而伊萊仍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悠閑的背著手等著他,臉上還帶著些促狹的笑意。 路凱收起拿來揍人的法杖,氣呼呼的找地方坐下休息,不打了,討厭鬼! 生氣了?伊萊慢慢接近他,見他真沒有動手的意思才挨著他坐下。 廢話!路凱沒好氣的斜他一眼,居然敢說我是豬,哼,你這輩子都甭想再吃烤乳豬了! 伊萊悶笑一聲,繼續逗他:這么嚴重?那我要是現在就想吃了怎么辦? 做夢吧!路凱翻著白眼說。 他剛準備晾這家伙一陣子,沒想到伊萊反而自己湊上來,還故作無辜的眨眨眼,裝得有幾分路凱真傳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