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但她記著姜羨余叮囑她的話,留了個心眼,假裝失憶,可我并不認得你。 反正外人也不可能知道她去看過武試、關注過武舉龍虎榜的消息。 任逍遙唇邊的笑意一僵,沒想到李明雅竟然完全不記得他了。 那日武試,他一眼認出女扮男裝的李明雅,這才飛身去攔那截斷槍頭,險些掉落比武臺失去資格。 明明那時李明雅滿眼驚嘆與仰慕地看著他,怎會轉頭就對他沒了印象? 更令他意外的是,明雅竟然真的如他打聽到的消息那般,跟著姜羨余來了揚州,還同姜母這般親昵。 她最終還是偏向姜羨余。 心中的猜測讓任逍遙很不是滋味,以至于有些笑不出來。 為了掩飾尷尬,他強撐著溫潤的笑:也許是我認錯人了。前些日子我在武試賽場遇見一位小公子,和姑娘有些像,因此今日見到姑娘,著實有些驚訝。 明雅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認出了自己,越發覺得姜羨余的提醒有道理,俏麗的面容繃緊了,強調道:你認錯人了。 姜母聽到這里,已經猜到了眼前這位陌生男子的的身份。 對方的人.皮面具料十分精致,完全瞧不出破綻,但姜母是習武之人,并不僅僅靠臉識人。 聲音,語氣,表情,步態都可以辨別一個人的身份。人.皮面具只能糊弄糊弄尋常人罷了。 她已經從姜羨余口中得知任逍遙換了假身份,也知道他在武試時意外救過明雅。 小余提起這事兒時,懷疑任逍遙別有用心。 姜母原以為是巧合,還勸小余不必過于緊張,如今卻發現,任逍遙敢提起男裝的明雅來套近乎,定當時就認出了明雅,知道她的身份,相救恐怕也是刻意為之。 如今還敢出現在揚州,必定是居心叵測! 姜母心底冷笑,將明雅護到身后,既然公子認錯人了,那便讓一讓,別擋路。 明雅驚訝地看向姜母伯母似乎知道自己不太喜歡這個人,是小余哥告訴她的嗎? 任逍遙同樣驚訝于姜母不留情面的態度,原先去姜家做客的時候,姜母分明是一位十分溫柔和善的長輩,對待陌生人絕不會如此強勢是單純維護明雅,還是聽姜羨余說過什么,認出了他? 他眼眸一沉,唇邊還掛著虛偽的笑意:伯母別誤會,在下并非歹人,只是覺得同這位姑娘有緣罷了。 免了,咱可當不起! 熟悉的聲音傳來,姜母和明雅回過頭,就見姜羨余和謝承帶著兩個少年走了過來。 一行人將聚仙樓的大門堵得嚴嚴實實。 出聲的正是姜羨余。 他沒想到任逍遙竟敢以謝彥成的身份出現在揚州,頂著這張人.皮面具糾纏明雅,頓時怒火中燒。 他走近任逍遙,唇邊帶著冷笑,低聲道:我不拆穿你,你倒是敢自個上門來。 任逍遙抿唇收了笑意,瞥了謝承一眼,也不裝了,低聲對姜羨余說:我們談談。 第四十二章 今生:虛偽真心我自會為他提刀,為他 我們談談。 姜羨余聽到這話,下意識就想回他一句談個屁。 但瞥見明雅驚訝不解的表情,還是將嘴里的話咽下,轉頭看向姜母,娘,您先帶明雅和云漢他們上去用飯吧。 姜母知道他最近成熟了不少,應該有分寸,放心地拉著明雅進了聚仙樓。 明雅回頭擔憂地看了姜羨余一眼。她沒想到小余哥和這個謝彥成早就認識,而且看起來還有矛盾。 難怪上回她提起謝彥成救過自己,小余哥勸她要有防人之心 不明狀況的覃云漢和溫清看了看姜母,又看向姜羨余,最后覃云漢站到姜羨余身后,舉著拳頭低聲道:有事你就喊我們,打架我和溫清最在行。 雖然其實并不在行,甚至還點心虛害怕。但溫清也捏著拳頭狠狠點了點頭,一副豁出去給他撐腰的樣子。 姜羨余心底感動,憤怒的情緒消解了不少。他用胳膊肘頂了下覃云漢,去,照顧好我娘。 覃云漢自以為領了重任,拉著溫清離開。 任逍遙將他們的對話全部收入耳中,心底覺得有些諷刺。 前世他和姜羨余交好,也見過覃云漢和溫清。但那時他們同姜羨余的感情并沒有這么好,甚至因為他的出現,姜羨余同這兩人的來往漸漸少了許多。 如今沒了他,姜羨余與他們的關系倒是更好了。 他不得不承認,姜羨余就是那般好命,永遠有人站在他身后,舍命維護他。 其中之最,就是謝承。 姜羨余和謝承并肩看著任逍遙,有話快說,別耽誤我們時間。 任逍遙看了謝承一眼,對姜羨余道:我想單獨和你談。 謝承掀起眼簾看向他,還沒露出驚訝或不悅的表情,姜羨余就不耐煩地轉身要走:那就不必談了。 算了。任逍遙妥協,料想姜羨余不避諱謝承,應該是已經互相交了底,都知道對方有前世的記憶。 他們才是一體,對他同仇敵愾。 任逍遙看了眼來往圍觀的人群,找個安靜的地方吧。 姜羨余掃了一眼四周,帶頭走到聚仙樓拐角的巷子,就這,說吧。 原本想找個包間坐下來談的任逍遙: 也對,他們如今早已不是能夠心平氣和坐下來談話的關系。 他掩下心底那點幾不可查的失落,看向姜羨余,正色道:我沒有惡意,也不想和你交惡,前世 他垂下眼,神色確實有幾分羞愧,是我對不起你。 姜羨余微微訝異了一瞬,又很快冷下臉,如果你剛恢復記憶就來和我說這些,而不是夜闖謝府試探謝承,也不刻意改名謝彥成,還心懷不軌接近明雅,也許我還會信你有幾分真心。 任逍遙僵了一瞬,解釋道:我的確是真心同你道歉,也是真心想向明雅贖罪,至于謝承 姜羨余卻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眸中有熊熊怒火,咬牙切齒道:你沒有資格向明雅贖罪! 任逍遙抓住他的手腕,堅持道:我不會傷害她 姜羨余冷笑一聲,眸色愈冷,揪著他領子的手更加用力,勒得任逍遙臉色漲紅,你是不是忘了你如今是誰? 你是謝彥成!是武舉亞元!是為忠王賣命的走狗!你還想在明雅面前惺惺作態,不覺得可笑嗎?他嘲諷道,怎么,這回想提前騙走明雅的玉墜,向忠王邀功? 我沒有! 任逍遙漲紅著臉,想要辯解卻發現語言蒼白無力,于是惱羞成怒,反手抓住姜羨余的衣領,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確是奉命去找那個信物,但你以為我待明雅就沒有真心?我怎知那東西就在明雅身上?!如果不是在她身上 姜羨余忽然一拳打在任逍遙臉上,住口! 任逍遙踉蹌一下撞在小巷墻上,姜羨余還揪著他的領子,死死壓制著他,恨不得生啖其rou。 從一開始你就帶著不可告人的目的接近明雅,你也配提真心? 任逍遙用手背蹭了下破裂的唇角,眸光堅定地看著姜羨余,神色有幾分病態的癲狂,這是我和明雅之間的事,你說了不算。 姜羨余狠狠閉了下眼睛,揪著任逍遙衣領的手緊到青筋暴起。 再睜眼時,還是沒能克制住心中怒火,輪起拳頭再次砸向任逍遙的臉。 又挨了一拳的任逍遙開始反抗,接住姜羨余再度揮來的拳頭,掙脫他的鉗制欲要還手。 旁邊一直靜默不語的謝承忽然上前,直接抬腳踹向任逍遙的膝骨 毫不留情的一腳,沒有防備的任逍遙悶哼一聲,軟著一條腿翻身滾到一旁,迅速以防備的姿勢退到巷子口。 身后人來人往。 謝承冷眼瞥了他一眼,拉住姜羨余的手:殺了吧。 姜羨余眼眸紅得滴血,喘息聲都變得粗重。這一刻,他真真切切對任逍遙起了殺心。 任逍遙卻冷笑了一聲,有恃無恐地看向姜羨余:你有把握處理干凈嗎?殺掉一個武舉亞元。 又轉頭看向謝承,眸中隱有恨意:我既然敢來,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我知道你在朝中也有靠山,但還未入仕就染上人命官司,你覺得你還有利用價值嗎? 謝承卻嗤笑一聲,語氣嘲諷:我不明白,忠王為何會用你這么蠢的人。 只要殺了他,總有辦法揭下他的人.皮面具,那死的不過就是通緝令上的江洋大盜任逍遙,同武舉亞元謝彥成有什么關系? 任逍遙被謝承的嘲諷刺傷神經,疾言厲色道:謝臨淵!別以為就數你智計無雙天下第一!若你真能算準一切,前世又怎會淪落到給他收尸地地步? 謝承臉色驟變,眸中凝聚起暴風般的恨意,卻在即將傾瀉而出的那一刻,被姜羨余拉住了胳膊。 我來。他手向下滑,牽了下謝承的手,安撫似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走上前,眼神陰寒銳利,全然不復往日清澈陽光,唇邊更是露出惡意深深的笑容,對任逍遙道:你別拿話激他,他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甚至無須他動手,我自會為他提刀,為他屠戮,不勞你cao心。 任逍遙被姜羨余這幅惡似修羅的模樣給震住,一時失語。 他忽然意識到,前世謝承能為姜羨余做的,姜羨余同樣也可以。 他們三個都是地獄不收的不歸人,但只有他一人是孤魂野鬼,姜羨余和謝承并不是。 他們互相扶持,彼此依靠,能為對方拼命。 任逍遙心臟狠狠地揪了一下,涌起一股不知該稱作嫉妒還是不甘的情緒,逼紅了他的眼睛。 這就是你對他的補償嗎? 他對姜羨余同樣露出惡意的笑,視線穿過姜羨余的肩,望向他身后的謝承,壓低聲音道:你很后悔吧?后悔退縮離開,還誤會他心里沒你。 他冷笑著質問:憑什么你能豁出一切去補償他,卻不準我接近明雅? 姜羨余眼睫微微一顫,挑眼回以冷笑:你有本事就豁出性命賠給明雅,你敢嗎?她會要嗎?如果她知道你前世負過她,你以為她不會覺得惡心嗎? 任逍遙臉色驀然一白,氣勢驟然弱了下去,嘴唇顫抖著說:不你不會告訴她。 他篤信,姜羨余越在乎明雅,就越不可能告訴她。 姜羨余后退一步,冷眼看著他,不信你就試試。 任逍遙繃緊了下顎,狠狠地盯著姜羨余。 他心里清楚,姜羨余不需要告訴明雅前世的恩怨,只要告訴她他不可信,明雅就會防備他。 誰讓姜羨余先遇見了明雅,占盡先機。 姜羨余收斂情緒,看向他的眼神變得平靜,猶如看著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你要給忠王賣命我不管,但你若是還敢出現在我面前,不管是挑釁謝承還是接近明雅,我決不容許。 但現在,你得先頂著這幅虛偽的皮囊活著。作為忠王的狗,看著他如何機關算計一場空;作為負過明雅的罪人,日復一日地懺悔直到我來取你性命。 姜羨余說完,轉身牽上謝承,頭也不回離開了小巷。 回到聚仙樓正門,姜羨余腳步微頓,心情沉重而疲憊,有些不想面對樓上眾人的疑問和關心。 謝承拉住他:不想上去就別去,我們先回家。 姜羨余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一眼巷口,他還在這里,我得先把我娘和明雅送回家。 他已經不是那個只顧宣泄自己情緒、只要自己痛快的任性少年,他學會了克制情緒,扛起責任,去面對成人都會有的不得已。 只是他沒想到會這么難。 再回頭,只會更加心疼謝承,逐漸領會他前世作為謝臨淵的苦楚。 他拉著謝承上樓,走進一間敞著門無人的包間,把門帶上回身一把抱住謝承。 你別聽他瞎說。他語氣中帶著一點鼻音,溫軟而沙啞,笨拙地安慰謝承,你就是智計無雙,天下第一聰明 他頓了頓,想起今天早晨在謝家書房聽到的話,眼中又難掩落寞。 他將頭抵在謝承頸邊,哽咽道:不管不管前路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緊緊跟在你身后。 他不知道他和謝承能否被家人接受,但他篤信,他和謝承會相守一生。 哪怕不是以愛人的身份。 因為謝承就是他的天涯,他的故里,他的萬丈紅塵。 是他追尋的浪漫,是他魂歸的土壤,是他失而復得的命與魂。 謝承緊緊回抱住他,低頭貼在他脖頸,貪婪地汲取著他的氣息,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平復方才席卷心頭的暴虐情緒。 他無法承擔再次失去懷中人的痛楚,所以不止一次想將他捆在身邊,牢牢鎖住。再向天下昭告,這是他的少年,他的至寶,誰也別想碰。 少年就像是他心頭的鎖,他在,才能鎖住他那些暴虐可怕的念頭。 剛剛那一刻,他真恨不得手撕了任逍遙,是少年喚回他的理智,制止了他瞬間的暴怒。 此刻又如此體貼地安撫他,明明自己心里也疲憊不堪 他的少年長大了,卻更叫他心疼。 但他還是覺得不夠! 遠遠不夠! 方才任逍遙說的那幾句話,雖然壓低了聲音,但他還是聽到了一些。 這就是你對他的補償嗎? 后悔退縮離開誤會 少年有事瞞著他連任逍遙都清楚,卻不肯讓他知道的事。 謝承眸色微沉,像是害怕懷中人消失一般,用力收緊胳膊,緊緊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