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9)
姜羨余握緊謝承的手,要說恨也是我恨他,他沒資格怨你。 他對忠王倒是忠心耿耿。姜羨余諷刺道,前世為忠王賣命而死,這輩子竟然還走那條老路。 明明不該是這么愚蠢的人。 謝承沉眸想了想,也許,他有把柄在忠王手中? 誰知道呢?姜羨余捏著他修長的手指把玩,也許他就是壞到了骨子里,甚至還以為自己有了前世的記憶,可以幫忠王成事。 謝承聽出他話里的嘲諷,坐直了身子看向他:我怎么覺得,原先你也沒這么討厭他? 姜羨余:一開始我又不知道他是重生的。 謝承聞言默然,看了他片刻,忽然伸手捧起他的臉,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姜羨余用手背擋住唇,又驚又羞地看他。 怎么還突然偷襲呢! 謝承唇角微翹,拿下他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下,就是想親你一下。 姜羨余耳朵通紅,說不出話來。 因為任逍遙也重生了,同謝承有死仇,所以原本已經不恨的姜羨余,為謝承豎起渾身的刺,防備和厭惡任逍遙。 貼心得不像話,謝承覺得自己應該再親他一下。 于是他再次湊近,勾起姜羨余的下巴。 姜羨余紅著臉,卻乖乖閉上眼不動,讓謝承親了個夠。 兩人去街邊吃了蝦仔云吞面,但一致感覺沒有揚州街上擺攤的許老伯做的好吃。 又去買了幾碗豆花,帶回去同段書文一塊當宵夜吃。 識墨去鏢局還馬車,姜羨余和謝承趁著夜色散步消食,同謝承說起今日遇到明雅的事。 謝承聽到姜羨余數落對方膽大又冒失,停下腳步無奈看他,你也沒有好到哪去。 哪怕你認出那是她身邊的下人,也不敢斷定跟著去了就一定能見到她,更無法確定是否會有其他人在場。若是又遇上天心使,或者其他什么人,懷疑起你的身份,你要如何脫身? 姜羨余聽完愣了下,心虛地摸了摸鼻子,瞥了眼左右無人,悄悄去拉謝承的手,你說的有理 但按你這么說,皇親權臣我都要避著,那還怎么隨你去京城? 謝承一頓,答不上話來。 你看啊,姜羨余勾勾他的手指,我覺得與其躲躲藏藏、窩窩囊囊一輩子,倒不如試試為我外祖父平反。 說到底,他還是不甘心。 再加上前世的經歷,姜羨余清楚地知道,圍繞他外祖父的陰謀并沒有結束。 否則忠王也不會費勁心機,讓任逍遙深入睿王府,就為騙走明雅脖子上的玉墜。 我打算邀請明雅去家里做客,讓我娘親見見她。姜羨余道,她脖子上那塊玉墜,我娘親也有一塊。前世任逍遙想要的,就是這個東西。 謝承怔住,忽然反應過來,那玉墜真能調動二十年前歸隱江湖的天心府勢力? 當然不是。姜羨余笑道,當年隨我父親歸隱的那些師叔師伯,你不是都見過么?他們哪有傳聞中那樣以一當百、可抵千軍的樣子? 我猜不過是有心人放出的謠言,想借各方勢力之手,對我們斬草除根。 謝承抿緊了唇,想起前世九王也說過同樣的話。 他說江家無辜,所謂歸隱的天心府勢力也是子虛烏有,但這樣的謠言,會攪得江家遺族不得安寧。 所以我們家已經沒有退路了。姜羨余對謝承道,從我遇到為忠王賣命的任逍遙開始,就已經入了死局。 即便他不曾同任逍遙撕破臉,慘死于睿王府,身上的秘密遲早也會被任逍遙或者他背后的忠王注意到。 前世九王登基,才換得姜家一線生機雖然他們沒來得及見證九王是否為江家平反。 謝承沉默了一會兒,拉著他的手緩步往前走,也許該讓你同九王見一面。 嗯? 謝承道:他幼時喪母,被養在江太后身邊,曾與先帝同吃同住數載,情誼深厚。前世他雖然用你的身世做籌碼來拉攏我,但對你和姜家的關心,并不作偽。 他曾說,你和江太后有幾分相似,先帝若是長大成人,也該是你這般俊逸颯爽的模樣。 第三十八章 今生:拉攏拜師我們回家 鹿鳴宴結束后,國子監的舉子選拔考試如期舉行。 京城的國子監幾乎只招收官宦子弟,只有少數名額供給每省每屆鄉試前六的舉人。金陵國子監則更多的向寒門子弟開放,只要通過選拔考試的舉人,皆可入學。在國子監學滿一定年限,就可通過舉薦謀取官職。 段書文便是五年前入選國子監,若是明年再取不中,也只能拿到一封舉薦信去謀官職,不能再繼續讀下去了。 自選拔考試到開班授課還有一段時日,免試的謝承打算同姜羨余、姜柏舟回揚州一趟。段書文向國子監告假,與他們同行。 姜柏舟安排好客船的那日,謝承再次接到了巡撫大人的邀約。 現任巡撫方志洲,年近五十,從京城外放到江南,來日回京,離入閣拜相也不遠了。 前世謝承曾想不通,身為天子近臣,方志洲為何會投入看起來毫無勝算的九王麾下。后來才知道,看似母族不顯的九王,其實是方志洲的外孫。 方志洲年輕時曾遺失一女。那女童流落至東南,被一位小官收養,養至十七,送入宮中做了宮女,機緣巧合之下,被當時還是王爺的今上收入府中,誕下了九王,至死都未能與生父相認。 方志洲其實早就懷疑那個位份不高的娘娘是自己當年走丟的女兒,但礙于局勢,未敢與之相認。在她死后悔恨交加,便將一腔慈父心灌注到了九王身上,盡心盡力為他謀劃。 他有私心不假,卻也同九王一樣,愛民惜才,深謀遠慮,有明君賢臣之資。 前世謝承也是做過諸多考量,才選擇投靠九王。 這次方志洲約見謝承,拉攏的話依舊說得很漂亮。 你的考卷我仔細看過,文辭犀利,鞭辟入里,與陛下興商富國的想法不謀而合,雖然你如今只是舉人,但明年會試,可搏狀元之位。 方志洲捋著須,老神在在,但你也知道,本朝雖不禁商籍子弟考科舉,但商籍出身的官員,在朝中仍是受世家大族排擠。陛下想重用他們興商富國,也是阻力重重。 所以,陛下才派我來江南富庶之地,甄選人才。他瞥向謝承,語氣鄭重得煞有其事,陛下想要的人,不僅要有興商富國之才,還要心懷天下,顧全大局,既能忍辱負重,又能做那破舊除陋的利刃。 這話謝承前世已經聽過一遍,鹿鳴宴當日也收到過相似的暗示,這會兒神色謙遜而沉穩,垂眸道:這般人才,怕是萬里挑一的難得。 既要會經商賺錢,也要能富國興天下,還要做一個靶子任人攻訐,更要做一把尖刀,指哪砍哪。 關鍵是,表面上要做陛下的尖刀,背地里卻要做九王的暗棋。 實在非常人之力所能及。 方志洲卻嘆道:你分明懂我的意思,又何必如此自謙?若非看中你的本事,我怎會把你單獨叫來? 方志洲確實惜才,賞識謝承是真的,想替九王拿下謝家的財力支持也是真的。只不過你情我愿、誠心歸順,總好過威逼利誘,弄巧成拙。所以他招攬謝承,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誠意。 這謝承從椅子上起身,躬身拱手,晚輩不才,唯恐難以擔此重任,辜負巡撫大人的信任與賞識。 方志洲聽出他話里有松口的意思,稱贊道:我不會看錯人,如今的年輕之輩當中,少有你這般沉穩謙遜、進退有度、不急功近利之人。我方才說的那些,并非要你如今就做到。你的當務之急是準備會試,切莫埋沒狀元之才。 他拍了拍手邊的一摞書,我這有幾本舊書,上頭有我當年潛心研讀所作的注記,想必對你應試有些幫助。 謝承倒了一杯茶,躬身遞給方志洲:承蒙老師厚愛,學生定當全力以赴。 收了書就算承了對方的指點,再稱對方一聲老師,便算作歸入方志洲門下。 方志洲滿意地接過茶飲下,笑著對他道:坐,這茶葉乃陛下所賜,不可多得。 謝承知道他還有話沒說完,依言坐下,端著茶盞悉聽后話。 果然,方志洲問:那日鹿鳴宴,你帶來的那個小子,被貴人請入園中待了一日,這事兒你可知道? 謝承知道對方在試探他是不是已經同睿王搭上了線,于是如實道:學生知道。說來也巧,前陣子我同好友夜游秦淮,碰巧遇見一位富家姑娘被人糾纏,好友便出手幫了那姑娘。誰曾想對方竟是皇親國戚,著實叫人意外。 方志洲不動聲色地觀察他的表情,見他此話不似作偽,道:原來如此,那姑娘是睿王的掌上明珠,你們幫了她,睿王也要承你們的情。 不敢。謝承忙道,區區小事,哪敢在睿王面前邀功?只是郡主喜愛交友,纏著我那好友帶她去游揚州。 哦?方志洲瞇了瞇眼睛,你那好友,怕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謝承聞言一怔,身世? 二十年前,天心府指揮使江蔚風下毒謀害明仁帝,舉家入獄,滿門處死。卻有傳言稱,有江家后人逃出生天,歸隱江湖。方志洲道,你那好友若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就該知道要離皇家人遠一些。 謝承忽地起身,神色驚駭萬分:老師這是何意?小余他同江蔚風怎么可能有關系? 方志洲安撫道:不必如此驚慌,江家無辜,朝中許多人心知肚明,當年江家后人順利出逃,也正是因為有朝中勢力相助。但這個案子畢竟事關皇家,罪罪無可恕。 后頭一句,他壓低了聲音。 況且如今又有流言,說他們當時攜天心府部分勢力歸隱,個個實力不容小覷 方志洲看向謝承,神色凝重,如今他們家已經被人盯上了,你同他交好,又拜了他父親為師,恐怕會受連累。 謝承怔住,面色蒼白,靜默半晌,語氣艱澀道:老師,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父教我武藝,待我赤誠,若是有人加害于他,學生無法坐視不管。 他朝方志洲拱手,神情變得堅毅決然:還請老師指點迷津。 方志洲看著他,無奈嘆了口氣,難得你有心,但這件事實在不好辦,畢竟是上頭定的罪,想要平反并不容易 他捋須擰眉,沉吟片刻后,給謝承出了主意,要說皇室之中,還有誰向著江家,恐怕就只有那位王爺了。 陪方志洲演了一出戲,謝承回住處時已近子夜,姜羨余早已靠在他屋里床頭打起了瞌睡。 他聽見動靜迷迷糊糊睜眼,看向謝承,含糊嘟囔:回來了? 嗯。謝承摸了摸他的臉,你繼續睡,我去洗漱。 姜羨余強打著精神等他洗漱完,挨到他身邊:怎么樣?談妥了嗎? 嗯,與前世差不多。謝承攬著他躺下,將方志洲的話說給他聽。 姜羨余枕在他旁邊打了個哈欠:你們這么說話不累嗎?全是彎彎繞繞。 謝承彎起唇角,摸了摸他的臉,你聽聽就算了,不必過心。 那不成。姜羨余抱住他的胳膊,我也要學,學成人精。 謝承笑了下,把后頭的事情也同他說了。 你請他幫忙查段大哥的父親?姜羨余忽然睜開眼睛看向謝承。 嗯。謝承道,聽聞二十多年前,段伯父曾在京城為官,只是不得志,接連被貶,回到揚州后郁郁而終,留下段伯母與姐夫相依為命??晌铱傆X得,段伯母待姐夫,著實不算親近。 謝承將前世段書文病逝的經過以及阿姐受的委屈告訴姜羨余。 這些姜羨余在前世死后略有耳聞,謝承這會兒也撿著重要的說,他越聽,越認同謝承的懷疑段伯母恐怕是個后娘。 姜羨余道:如果能證實你的猜測,事情就會好辦許多。 否則生恩和養恩都壓在段大哥身上,若是控訴段伯母待他不好,會被人戳脊梁骨。 嗯,最多半個月就會有消息。 姜羨余點了點頭,拉起被子蓋住彼此,那咱們明日就回揚州? 嗯。謝承親了一下他的額頭,我們回家。 第三十九章 今生:返回揚州醋勁不小,正合他意 清晨,江面霧色藹藹,籠罩著深秋的寒意。 姜羨余幫著鏢師將這次要押送回揚州的貨物裝上船,來回幾趟出了不少汗,想脫衣服換一件薄衫,被謝承制止。 天涼,出了汗更容易著涼。 姜羨余想了下,還是聽了謝承的話。 他和謝承來時未帶秋衣,前陣子去郎云閣制了幾套,都是同樣的布料和花色,謝承定的是書生袍,他定的則是仿騎馬裝的勁裝樣式。 姜柏舟見了酸得堪比老陳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倆才是親兄弟。 姜羨余掏腰包給他也制了幾身新衣,才堵住了他的嘴。 今日姜羨余同謝承就穿了同一個顏色,鏢局的鏢師都打趣他倆比親兄弟還親。 姜羨余聽著心虛,不好意思和謝承站在一塊,腳不沾地地找活干。 剛喝了口熱茶,他又問謝承:咱們的行李都搬上船了? 謝承:嗯,歇會兒吧。 姜羨余瞥見識墨和平安還在幫段書文搬行李,又閑不住,我去幫段大哥。 謝承知道他還因眾人方才的調侃不自在,忍下了過去幫忙的念頭。 他特意制了相似的衣服,向身邊人展露他們的親密,想通過潛移默化的方式,讓大家以后得知他們的關系時,不至于太過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