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以莫里森為代表的一眾高級魔法師們，連魔法傳記的封皮都沒摸到，就被神圣教會的制裁員和巡游者小隊追得上躥下跳，最后不得不老老實實潛伏了三個多月，愣是沒敢再有太大的動作。

    但現在看來，莫里森的耐心恐怕又一次告罄了。

    尤里西斯有些發愁，它一邊嘆氣，一邊用尾巴勾起皮爾斯的斗篷，飛快地搜刮他口袋里的小玩意兒。

    待搜出那張印有神秘圖案的銀色卡片時，貓咪抬起爪子把東西撥過來，垂著腦袋仔細查看了一番：唔，一個很普通的把戲，這更類似于詛咒，意在無限放大和扭曲被施術者的意識與感知力。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就連法師也很容易中招。

    但它終究只是小把戲，一旦給了施術者反應的時間，詛咒的效果會在短時間內迅速消退。

    尤里西斯思及此，不由大恨：要不是靈魂禁術換走了暮雪，就憑這種粗制濫造的小伎倆，根本撼動不了他的神志！

    但就是這么不湊巧，現在暮雪的身體里住的是穆雪松，一個對魔法的認知還停留在施法必須用魔杖詛咒必須扎小人的普通人類，這樣的人在突然面對皮爾斯的偷襲時，真是想不中招都難。

    唉，也不知道暮雪什么時候能回來。尤里西斯嘆了口氣，逆時針轉動尾巴，將地上的贓物一并收繳：算了，還是先把那個穆雪松救回來再說吧。

    說著，它慢慢踱到皮爾斯的頭顱前，蹲好，低頭與這位已經翻白眼的家伙額頭相觸。

    雖然這家伙不符合我的審美，但算了，湊合用吧。它低聲嘟囔：哼，回頭一定要讓那個穆雪松好好感謝尊貴的尤里西斯閣下。

    昏暗的光線下，黑貓的影子時而收緊，時而膨脹，魔力的波動在小范圍內震顫不已，但片刻后，一切又都恢復了正常。

    皮爾斯睜開眼，齜牙咧嘴的爬起來，一邊順手拾起地上已經沒了動靜的貓咪。

    嘶，真疼。早知道就不撓這么多下了。他抱著貓，努力忽略臉上橫七豎八的傷口，語氣十分的嫌棄：這家伙的身體果然很垃圾，嘁，要不是為了那小子，尊貴的尤里西斯閣下一輩子都不會附在這種傻逼身上。

    那么，好吧，接下來就是穿越鏡之門了。

    在鏡之門的另一側。

    卡森從傳送通道中走下來后，立刻伸手拽住剛剛站定的夜雀。

    他推開旁邊正欲上前的守衛，問：老大現在在哪兒？

    那人呃了一聲：在六層，老大今天一天都待在辦公室里?？ㄉ?，你不是在把守鏡之門嗎，出什么事了？

    卡森只擺擺手：是機密任務，你最好不要多問。

    說完，也不等對方再說什么，卡森拉著旁邊面無表情的夜雀，急匆匆走出了這間用來放置鏡之門的特殊禁室。

    穆雪松半垂著眼，任由前面的胖子拉著自己走出房間。

    門外是一條并不太長的走廊，地板和墻壁都是用方磚堆砌，墻壁上懸掛著與圣巴羅地宮類似的黑色蠟燭，走廊兩側全是一排排緊閉的房門。

    穆雪松用眼角余光觀察四周，感覺自己仿佛置身在某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建筑物里。

    這與他之前所處的圣巴羅地下宮殿有很大的不同，前者陰森詭譎，像個荒廢已久的監獄或陵寢，而后者則更加恢弘大氣，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一座做工精細的地下城市。

    這里應該是他們的某個活動據點。穆雪松一邊緩慢地思考著，一邊繼續活動自己的五根手指。

    身旁的卡森突然轉過身，拿出一張熟悉的卡片在他眼前一晃而過。

    服從?？ㄉ鲁龈挥心ЯΦ恼Z言：跟著我，不要說話。

    穆雪松：

    而就在卡森領著穆雪松，準備離開走廊的時候，他們隔壁的房門也被人緩緩推開，有三個穿斗篷的身影在黑色蠟燭的籠罩下魚貫而出。

    為首那人看到卡森，有些驚訝：卡森，你怎么回來了？這位是？

    卡森對著他假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反而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另外兩個人，口氣微沖：霍爾，看來你今天收獲不小嘛。

    霍爾聳了聳肩：唔，好像確實是這樣。

    說完，他再次指了指被兜帽遮住半張臉的穆雪松：肥羊？

    卡森敷衍地點點頭：是啊，是啊。

    霍爾：那，一起去三層？

    三層是他們安置肥羊的隔離區。

    卡森嘿嘿一笑，抬高了下巴：這恐怕不行，我的目的地在六層，我有些事要找老大稟報。

    但萬萬沒想到，霍爾也露出與他相似的表情，口中發出長長的一聲哦。

    哎呀，那可真是太巧了?；魻栁⑽澭?，文質彬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道：正好我也有事要找老大，不如，大家一起去六層？

    卡森：

    卡森哼了一聲：好吧，一起就一起。

    第二十五章

    霍爾側過身：你先請。

    卡森皺眉看了他幾秒，又實在不好直接拒絕，只得回身重新拽住穆雪松的一條胳膊，率先向著走廊盡頭處走去。

    穆雪松一言不發，邁開腿與那三名斗篷男擦身而過，直到走出去好幾步后，他仍能感覺到身后有目光投注在他背上，隱隱帶著點兒審視與打量的味道。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卡森之前對他補加的詛咒似乎并沒有生效，穆雪松將手指攏在長袍下，不時地握緊又張開，感覺到自己對身體的支配權正在逐漸回歸。

    一行人就這么在走廊里默默前行，一直走到通道盡頭處，兩名手握武器的男性法師冷冰冰的攔住他們，并開始檢驗幾人的身份。

    穆雪松偷眼看向兩名守衛身后的半圓型拱門，發現門后漆黑一片，無論他怎樣觀察，都還是看不透那黑暗中究竟隱藏有什么樣秘密。

    這中詭異的景象，無疑令他又憑空生出一種，只要走進去，就會被黑暗整個兒吞噬的錯覺。

    身份確認無誤，其中一位守衛問：幾層？

    卡森答道：六層。

    霍爾也跟著慢悠悠地說：我和他一樣。

    守衛沒再說話，只伸出手，將身旁嵌在墻壁里的機關扳動了幾下，道：好了，進去吧。

    穆雪松于是被卡森扯著鉆進拱門，他眼前一黑，繼而又是一亮，待站定后，才發現自己已然進入了某個造型古樸的螺旋式樓梯間里。

    這有些像古代西方城堡塔樓里的那種旋轉階梯，穆雪松的左手邊是彎曲的墻壁，右手邊挨著卡森，再往右則是支撐整個建筑的巨大中柱。

    旋轉而下的樓梯間里同樣沒有窗戶，如若不是每隔兩米就掛有一截照明用的黑燭，穆雪松恐怕連腳下的路在哪里都看不清楚。

    身后傳來衣袍擦過地面的簌簌聲，青年不用回頭，已然猜到這是那位霍爾和另外兩名倒霉的肥羊也跟著進來了。

    到了這里，卡森終于微微松了口氣，他不再拽著穆雪松，只要求他跟上自己的腳步，兩人肩并著肩拾級而下。

    不算寬敞的螺旋樓梯間里沒有其他人，上下都非常安靜，只有五個男人沉悶的腳步聲在耳邊回蕩。

    沒多久，霍爾便仿佛耐不住寂寞，笑瞇瞇地主動找卡森聊天：卡森，你剛才是不是在防著我？

    他似乎不怎么擔心自己拐來的兩只肥羊會逃跑，始終只讓他們跟在后面，自己卻一個勁兒往卡森和穆雪松的中間擠。

    與霍爾不同，卡森自見到他后就沒什么好臉色，此時聞言，便哼哼著說：你想多了，我只是和你不太熟。

    霍爾仿佛有些失落：我還以為我們已經很熟了。

    卡森斜睨他：如果我沒記錯，你來投靠老大的時間還不到兩個月，而我們聊天的次數恐怕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

    霍爾又往前湊了湊：哎呀，那不如趁現在，咱倆多親近親近唄？

    穆雪松面無表情的貼著墻下樓梯，并趁著身旁那兩人沒注意時，開始有意識的放慢自己的腳步。

    被霍爾引走了大半注意力的卡森，則皺著眉往另一個方向讓了讓：你在開玩笑嗎？你上周還截了我兄弟的一筆買賣，咱們本來就是競爭關系，我現在還能和你好好說話，就說明我已經非?？酥屏?。

    霍爾于是嘆了口氣：卡森，你這么說，我可真是傷心欲絕啊。我明明很喜歡你的。

    卡森：

    卡森被惡心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使勁兒搓了搓手臂，厭惡道：說實話吧，霍爾，你到底想干嘛？

    霍爾一手摸著下巴，意味深長道：我啊

    也沒什么，就是想借你這個人用一下。

    卡森以為自己聽岔了：啥？

    而站在兩人身旁靠后的位置上，穆雪松微微抬起眼，正好看見那原本走在最后方，始終安靜尾隨的兩位肥羊先生突然動了起來。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穆雪松心中那點兒奇怪的違和感，突然就全部迎刃而解了。

    難怪他一直覺得哪里不對勁，霍爾從剛剛開始就在不停將他和卡森隔開，而后面那兩位法師的腳步沉穩有力，半點兒不像是思維被控，身體被迫跟著前進的呆滯模樣。

    穆雪松看著他倆悄悄靠近，一左一右將卡森瞬間制服，而站在旁邊的霍爾也適時上前，拿著某張他無比熟悉的銀色卡片，直直懟在了卡森眼前。

    青年在心底吹了聲口哨，為這三人的默契配合獻上無聲的贊美。

    虛弱！

    卡森頓時四肢發軟，止不住的向下栽倒。

    他張口欲言，但下一刻，這胖法師的腦袋就被人從后面牢牢控住，霍爾一伸胳膊，那張攜帶詛咒的卡片就幾乎完全遮蔽了前者的視線。

    霍爾飛快地說：停止思考！

    從現在開始，服從我，服從！

    卡森停頓了一下，隨后開始扭動身軀，更激烈的反抗起來。

    他身后某個身材較矮的法師見狀，不由輕輕道：怎么回事，咒術沒用？

    霍爾搖搖頭，繼續說：卡森，服從我。

    與此同時，他以動作示意另一位同伴，后者什么也沒說，只是抬起右手，對著卡森的后腦不輕不重的來了一下。

    卡森眼珠劇烈的轉動了幾圈，片刻后，他微微垂下頭，不再掙扎，表情逐漸變得空白。

    霍爾精神一振，反手收回那張卡：嘿，成了。

    卡森身后的高個兒法師非常謹慎，他沒有松開扼制，只是道：霍爾，你先問他問題。奧卡姆，你去看看另一個，記得小心一點兒。

    矮個子法師點點頭：那應該是位受害者，不過我會小心的，喬伊斯。

    穆雪松原本還在看好戲，聞言立刻把身體縮到墻邊站好，然后重新耷拉起眼皮，又將嘴角撇回到原來的角度，仿佛剛剛那一切小動作都沒有發生過。

    奧卡姆絲毫沒有察覺。

    他轉身邁了兩級臺階，幾步走到青年身邊，先拿手在兜帽前晃了兩晃，發現對方沒有反應，這才謹慎地扯掉了穆雪松的帽子。

    黑色蠟燭的燭光下，青年烏黑的短發宛如被墨汁侵染過，其下一雙深綠色的眼睛璀璨明亮，他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性感，唇角似乎還點著一顆小小的黑痣，總體而言，是一副極為英俊的相貌。

    奧卡姆微微一愣，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喬伊斯：奧卡姆？

    奧卡姆瞬間回神，他后退一步，局促道：呃，沒什么，這人被卡牌上的詛咒奪神了。

    霍爾低聲嘟囔：奇怪，卡森這家伙，為什么要親自帶一只肥羊去見首領??？

    喬伊斯：這個問題，你還是直接問他吧。

    這位身材高大的法師，此時還單手握著卡森的后腦勺。喬伊斯一邊說，一邊晃動胳膊，卡森便也像條被掛起來的臘rou一般，跟著左右搖擺起來。

    霍爾看得忍不住呲牙，他翻轉手中的卡片，湊到卡森旁邊：卡森，我問你答，聽見了嗎？

    卡森迷迷糊糊道：聽見了。

    霍爾伸手一指穆雪松：你為什么要帶他見老大？

    卡森緩慢地跟著那只手移動目光，口中喃喃：他是老大要抓的人莫里森先生說，要抓活的

    他是夜雀聽說可以，可以換很多錢

    霍爾輕輕嘶了一聲，眼里多了幾分忌憚：莫里森？你是說那個長得像樹皮一樣的大魔導師？研究黑魔法的那位嗎？

    卡森想要點頭，奈何腦袋還被人抓著，只能張開嘴：沒錯，就是他

    所以，莫里森請你們活捉夜雀？嘖，夜雀啊，聽起來好像有那么一點點的耳熟霍爾回憶了半天，一無所獲，只得轉而看向兩位同伴：你們有聽說過這么一號人物嗎？

    奧卡姆搖搖頭：我只是從小城鎮里出來的見習神父，沒聽過多少法師的名號。

    喬伊斯則沉默了幾秒，低聲道：我聽說過。

    其他兩人，包括還在裝死的穆雪松全都心頭一跳，奧卡姆立刻道：喬伊斯，你認識他？

    沒想到，喬伊斯卻搖了搖頭：不，我只是在幾個下城區游歷時，偶然聽人提起過他的名字。

    在那些混跡于酒館和其他交易場所的情報販子口中，夜雀是一個極其特殊的、且帶有一點兒邪性的神秘法師。

    沒人說得清他具體長什么樣，年歲幾何，最擅長哪種魔法。更有甚者，他在普通魔法師的圈子里其實并不出名，因為足夠低調，且喜歡獨來獨往，這家伙很容易就會泯然于眾，存在感低得簡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