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幾個小時后，步衡如同他預料的那樣，睡眼惺忪地擁著被子坐起來。

    你今天怎么沒出去？步衡打了個哈欠，端起床頭柜的杯子。

    今天是西米露。

    步衡淺淺地嘗了一口，表情有些裂開。

    太甜了嗎？洛羿舟立刻從沙發上跳下來，進廚房檢查是哪里出了紕漏。

    步衡好奇地走近，發現洛羿舟在廚房案板底下藏了食物秤。食物秤能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數。

    難道你每次放糖一類的東西都用這個？

    洛羿舟別過臉，拍了拍秤的底部。

    沒電了

    難怪不準。沒事，問題不大。

    步衡說著，好奇地掀開灶上的鍋。這一看不得了，他發現西米是洛羿舟親自用精鋼漏勺做的！

    算了。步衡回過身，一口灌下那甜不拉幾的液體。

    不用勉強的

    步衡斜了一眼表情明顯陰轉晴的洛羿舟，還口是心非呢，呵。

    步衡打開電腦，先開賬號進齊恬的直播間掛機。

    他也不想每天都來直播間報到，可如果一周內時長不夠，貴賓的等級會下降。

    那他給自己安的舔狗人設就立不住了。

    吃完午餐的外賣，步衡抱著電腦檢查新策劃書。

    親愛的們，下午好！齊恬微微沙啞的聲音從電腦麥克風里傳來，步衡皺著眉把耳麥插好，放在一邊。

    洛羿舟忽然變了坐姿，拿出手機，你在看直播？誰的呀？

    步衡回頭，和洛羿舟單純的眼神對上。

    沒什么，誤點。

    哦。

    洛羿舟復又低下頭。

    步衡用小窗打開和齊恬的聊天框。

    他真的很不會和人搭訕，只能從衣服聊起。

    睡衣挺好看的，剛醒嗎？

    直播鏡頭里，齊恬四處翹起的頭發有些邋遢，隨意地穿著寶可夢的睡衣，露出一大截鎖骨。

    彈幕：老婆好誘！AWSL??！

    齊恬沒理他的打招呼。

    估計是因為女裝的緣故，齊恬直播間的粉絲漲的很快。步衡還記得齊恬第一次遭遇不正當請求的時候，臉色有多難看，現在已經完全對禮物池投降了。

    步衡又砸了一點錢，保持在榜前三，然后就忙自己的策劃書去了。

    他只是一個無情的掛機人。

    可是過了沒一會兒，系統提醒他有新回復。

    齊恬：哥，你在嗎？

    沒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

    步衡腹誹了一句，快速回復：怎么了？

    謝謝哥對我的支持，想回報你。齊恬發來一個平臺內部的鏈接，哥有空的話，可以參與哦。

    聊天框里，愛心表情包緊跟著這句rou麻話。

    步衡點進鏈接。

    原來是直播平臺常見的PK局，主播可以自由結對打擂，平臺會獎勵贏的那一方主播，直播間的貴賓觀眾也會有福利。

    不如直接點。

    哥齊恬想了想，我是新人，我知道，實現自己的夢想是很不容易的。

    步衡忍住拉黑對面的沖動，參加可以，我只想問你幾個問題。你要說實話。

    神經病啊。直播間里齊恬差點繃不住表情了。

    步衡拋出問題：

    你是哪個省的人，聽不出口音。

    看你長得很聰明的樣子，學習成績很好吧？

    讀書的時候跟男同學玩的好嗎？

    齊恬內心在發笑。不會真的有這種戀愛腦的二代吧？想約還這么含蓄?？纯?，這些問題都跟他小時候的經歷有關。

    可惜這里是小說世界。

    步衡等了等，看到的全是符合齊恬這個人物的回答。

    不，也不全是！

    在他把話題轉移到游戲上的時候，齊恬的情緒出現了波動。

    游戲這東西玩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說說看？

    說了哥你也不會信的。

    齊恬借口去吃外賣，關了鏡頭。

    看來在對方心中這里是游戲世界。步衡揉著腰站起來，他抱著電腦的時間太久了。

    猝不及防的，一只手貼了下他的腰線。

    步衡給嚇得汗毛倒豎。

    洛羿舟卻已經收回了手，被他看得雙頰飛起紅暈，你需不需要按摩的產品。

    真是奇怪。步衡忍不住笑了。有些人個頭越大，表情越無辜。

    行吧。

    洛羿舟乖乖去拿產品，用了不少時間。步衡走過去，發現地上攤著同學錄。

    看上去是不小心掉下來的。

    洛羿舟正蹲著翻舊相冊，語氣間滿是懷念，我那時候好矮啊，需要站第一排。

    步衡本來還想看兩眼的，聞言翻了個白眼。禁止炫耀。

    這個是我養的第一個寵物！洛羿舟抬眼看步衡，指給他看照片。

    步衡微微頷首。

    他是看過劇情的人，甚至記得洛羿舟第一次養死寵物是因為喂太多食物，有什么好奇怪的。

    洛羿舟明白了他無所謂的態度，安靜下來，似乎鼻尖都緊繃起來。

    好啦，你慢慢講。

    步衡拖長聲音，無奈地坐下來。

    他真的很懷疑，洛羿舟這種把想說的話都寫在臉上的性格，要怎么去跟別人耍心眼。

    洛羿舟：你去忙吧

    步衡卻趁他不備，抽出他用胳膊壓著的一張照片。

    那上面的小洛羿舟穿著荷葉邊的裙子，手里拿著黃色玩具鴨子，站在大象滑滑梯前，笑不露齒。

    嘖嘖！步衡瞇起眼睛，有點眼熟太像童裝模特了吧？

    洛羿舟的臉頓時和照片上高原紅的樣子相差無幾，不要！

    作者有話要說：　　步衡：不是你費盡心機要我看的嗎？

    鐵鐵們日更比字數重要對吧？

    第49章

    看來大家小時候都被迫穿過女裝？步衡笑著背過身，先用手機把照片拍好，然后還回去。

    后者的耳朵已經變成冒熱氣的汽笛。

    難道？洛羿舟抓住了話里的漏洞。

    呵呵，怎么可能。步衡扭過頭。

    你、你洛羿舟咬著下唇，睫毛在金色的陽光里撲閃。

    步衡察覺了他的欲言又止。

    說。

    我也想看看你小時候的照片。

    洛羿舟清楚自己說到了禁忌的話題。步衡是被歐陽清子領養的

    對于自己的生母，洛羿舟沒有愛，亦沒有恨。只是時隔多年，他還記得最后一面時那女人爬滿紅血絲的蒼老雙眼。

    步衡的記憶匣子漏出一絲光。

    他把東西壘好，搬開，拉洛羿舟起身。

    沒有。

    不好意思啊，一張都不在。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步衡才發現自己并沒有忘記過去。他的精神始終不屬于這個世界，還在等待回鄉的那一天。

    所以這些年他不過生日、不愛合照除了一開始就知道真相的張煥明，沒有聯系任何一個原主交際圈中的人。

    洛羿舟撈住步衡的手。

    剛才那個瞬間，他在步衡的眼中發現了輕如飛灰的遺憾。

    我給你拍。洛羿舟認真道：像是你生日的時候，慶祝事情的時候，我可以給你拍。

    步衡嘴角微微上揚，那你不是要一直跟著我？

    洛羿舟突發奇想，反正我也要找工作，去你公司好不好？

    不好。步衡沒有思索，果斷搖頭。

    意外撞到洛羿舟之前，他回國是打算實現虛擬游戲的項目，然后把公司的股拆給另外兩個合伙人，找個氣候不錯的地方逍遙自在去。

    現在嘛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目標。

    為什么？洛羿舟的眼睛里寫滿了疑問，但他也意識到自己太過越界，沒好意思再提。

    安靜了一會兒，洛羿舟悶悶道：下周我要去外地面試。

    剛才你還說要來工作室！步衡反手給了一個爆栗，去吧，好好表現。

    他笑著，沒有太過深究洛羿舟的經濟狀況，總歸比他看到的要好太多。

    洛羿舟委屈地捂住腦門，眼中的笑意慢慢變得淡薄。

    很快，到了齊恬PK打擂臺的前夕。

    對面的擂主也高瘦，只不過把自己裝扮成叼道具雪茄、戴鬼畜墨鏡，掛鍍金鏈子的社會搖人士。

    似乎是人氣主播。

    齊恬搞了副眼鏡戴著，彈幕嗷嗷直叫。步衡看他不順眼，內心小小地期待了下社會大哥把齊恬干掉。

    按道理說，這家伙在獄里沒有時間金錢，又需要進行勞動改造，怎么能保養得這么鮮嫩？

    難道這個世界的監獄別名美容院？

    步衡查了一趟銀行余額，看這拉票的架勢，他的存款肯定不夠揮霍。

    就在他打算請狐貍援兵的時候，擂臺界面爆出一陣煙花，對面的擂主直接獲勝了！

    步衡連忙點進齊恬的直播間，沒有在動態里發現異常，等他再次返回主播界面，投稿已經清空，顯示一行小字：

    【該主播不合法規，直播間已被平臺封禁?！?/br>
    怎么回事？

    他在微博上搜到齊恬的賬號，發現已經有粉絲在評論區憂心忡忡地進行討論。

    突然被搞，肯定是擋著哪條癩皮狗的路了！

    我剛才給平臺的客服留言了，希望他們可以還主播一個清白。

    他粉絲群在線了！私信顯示已讀！

    步衡：哈？不是說資歷淺不開群么？

    明明有許多人關心在乎，齊恬卻像個縮頭王八，只肯在粉絲簇擁的地方說幾句似是而非的辯解。

    粉絲得了他一句苦衷，集結起來，說要給平臺方留言。

    眼看發展成一出鬧劇，步衡選擇退出軟件，起身，換衣服，陪洛羿舟去逛商場。

    洛羿舟正單膝跪在瓷磚上，探頭去拉床底的收納箱。

    他愛打掃衛生，床下也干凈，總算沒碰一臉灰。

    步衡卻仍然覺得不安。

    他還是第一次見有人把衣服當棉花，全塞床底下。

    大致清了兩套衣物后，洛羿舟靦腆笑笑，今天你沒有別的事要忙？

    言語里有幾分不敢置信。

    都問八百遍了。步衡盡量稀松平常地答：說了陪你買衣服，送你去機場。

    洛羿舟說需要厚羽絨服，那他去的地方應該有雪。

    進了商場，步衡先去精品店買了頂帽子。

    有偷拍的女生。

    洛羿舟拉著他的衣袖，周圍出現吸氣的聲音，他倒是渾不在意：我能不能先吃點關東煮。

    這點小事有什么好問的？

    步衡透過店內的鏡子，看出自己額上有三條黑線。他是狼外婆嗎？至于這么小心翼翼的嗎？

    洛羿舟把手背在身后，輕聲問：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步衡把帽子壓低，順便把心里的焦慮也壓一壓。

    他已經被封禁直播間的事情影響了心情，可不能再把負面情緒傳染給身邊這個玻璃心。

    步衡拉著洛羿舟出店。

    別說，他知道洛羿舟在察言觀色后，真的轉移了注意力，連兜里的手機進消息了都沒有感覺到。

    買好羽絨服，兩人坐電梯下樓。

    步衡看著樓下，漫不經心地問：你家是不是缺個衣柜??？

    不、不用。洛羿舟說話居然磕巴了。

    步衡覺得不對勁，盯著他瞧，發現了之前沒注意的一些細節。

    電梯里明明很空，洛羿舟死貼著墻壁，而且他的目光很緊繃，沒有離開過那條電梯縫。

    洛羿舟好像隨時要奪門而出。

    他們上樓的時候走的扶梯，不存在這一情景。

    幽閉恐懼癥？創傷應激障礙？步衡沒想太多，立刻按住洛羿舟的肩膀，深呼吸！

    電梯里還有別的人，他們注意到這一角的事情，目光中也帶上了點猜忌、憐憫。

    洛羿舟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青白相間，好像隨時會閉過氣。

    你可別暈，不然就要在大庭廣眾下做人工呼吸了。步衡開著玩笑，卻在電梯到達負三層時，第一時間把人攙出去。

    其他人走遠后。

    步衡讓原地休息的洛羿舟抬起頭。

    他嚴肅道：下次要告訴我。

    你在我身邊洛羿舟點點頭：我以為可以的。

    步衡趁機追問：所以衣柜？

    洛羿舟回答得很簡短，買過，會失眠。

    短短五個字，道盡了夜不能寐的痛苦。

    有些人因為鬼片，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洛羿舟

    聯想到屋子里鑿空的隔斷，步衡頗不冷靜，他認定對方是因為被關在活動空間只有衣柜那么大的暗室里，產生了心理陰影。

    如果這是終身無法愈合的灰色痕跡。

    那他已經在贖罪了。

    步衡沉默的時候，洛羿舟緊了緊提著羽絨服的手。

    【你又高興了？】

    他又開始了。

    他不想聽。

    回去吧。洛羿舟用另一只手拉住步衡，笑道：明天就飛走了，再給你做頓好吃的。

    去幾天??？步衡掩飾起伏的情緒，打開了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