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張煥明身為遺產的競爭者，他來得都比原主的奇葩父母勤快。

    歐陽清子匆匆露過面，步宇直接消失了。

    步宇在干什么？

    張煥明憐憫得看著步衡，眼神微妙。

    步衡催促：嗯？

    張煥明打開電視，媒體就跟狗一樣緊盯不放。他現在可能在開公關會，也可能在找保護傘？

    記者正在進行追蹤報道：山體滑坡的真正原因，并不是五十年難遇的特大降雨，而是不當的渣土堆放！如果您有相關的線索，歡迎撥打屏幕下方的熱線。

    步衡撇開眼，他想起了滿身泥漿、面容浮腫的死人。

    簡直要變成新的心理陰影了。

    獎金有五萬呢，你可以去提供線索。

    步衡借著開玩笑，試探張煥明是否知道實情。

    如果張煥明知道過去的血腥，為了自己能當總裁，就裝聾作啞

    錢太少了。張煥明看著電視機，側臉很冷漠，要跟高晟這樣的大公司作對，怎么能只給五萬的辛苦費？哪有當事人會冒這個險。

    這家伙真的很有反派潛質。

    張煥明有事先離開。

    步衡又一次拿起手機。比起高晟的公關危機，他更在乎葛瑩的劇情死亡。

    電話很快接通。

    這是他第一次給洛羿舟打電話，對方的呼吸撓著他的耳廓。

    我沒事，你別信他們說的，我很快就還清了！

    嘟嘟嘟

    洛羿舟慌亂中掛斷電話。

    步衡想起來了?，F在是月中，洛羿舟該還錢了。他沒有猶豫，立刻回撥，但洛羿舟把手機關機了。

    洛羿舟借的是私人網.貸，對方會先遠程通知，再上門要催收。這一項工作目前是合法的。

    聽洛羿舟的意思，他認為自己知道上門催收的事了。也就是說那邊選擇爆通訊錄了？

    爆通訊錄也有步驟，通常會先爆洛羿舟填寫的那個親近之人的號碼。

    葛瑩應當知道了。

    她有腰傷，不能外出工作，絕對受不了這樣的刺激。

    步衡想要聯絡葛瑩，給她一筆錢，幫洛羿舟渡過難關。

    這當然不符合劇情規則，但他內心早就想試一試了。

    既然有橫生的劇情支線，劇情主線應該也可以改變！

    步衡從班主任那里要到了洛羿舟的家庭地址還有聯系電話。

    他因為身份特殊，進醫院后對學校保持沉默。此時撒了點小謊，說是洛羿舟救了自己，班主任也深信不疑。

    洛羿舟的家不在超市那個路口，他需要七拐八拐，進入一條小巷。

    巷中的天地和外面截然不同。

    樓道外面裸.露著市政后來新添的燃氣管道，管道雪白，墻皮黝灰，地里還種著綠油油的青菜。

    葛瑩不方便下樓，步衡也怕洛羿舟在家。

    他用短信的形式聯系上葛瑩。

    洛羿舟出門打工去了，他這才上樓。

    難得你過來一趟。葛瑩笑著給他準備了水果。

    步衡把裝好可以還貸的錢的信封拿出來。

    阿姨，這些是我們集團對洛羿舟的補償。您拿了它，先緩解燃眉之急。

    葛瑩想要起身，卻因為腰傷一下子坐回輪椅上。

    他什么時候欠的錢？

    糟了，步衡心里長出疙瘩。

    洛羿舟竟然沒有填葛瑩的電話號碼，而是填了他的！

    就讓舟舟以為我不知道吧

    葛瑩把信封退給步衡，你替他還錢，我把錢還給你。不用擔心，我們家沒有窮到揭不開鍋。

    在家徒四壁的地方，說這話實在是沒有說服力。

    步衡知道她自尊心奇高，一開始就猜到自己的提議不會被接納，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

    我現在就把錢轉過去。步衡讓葛瑩確認銀行短信。

    葛瑩看他的眉眼，你和她真的很不一樣。

    步衡出門前掃過青年洛一鳴的遺像。

    除了發型不一樣，洛羿舟本該是他那樣意氣風發的樣子。

    他不知道，在自己離開之后，葛瑩拿出一張紙，上面是新聞熱線的號碼。

    山體滑坡造成了那么多傷亡，她多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媒體。

    可她也擔心這會破壞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

    現在她有了守護的理由。

    她按下號碼。

    您好我實名舉報步宇侵害國家公共資源。

    命運的齒輪再度轉動。

    洛羿舟收到兩條通知。

    第一條是步衡給他的轉賬通知，第二條是借貸方的劃賬通知。

    他的債務清除得莫名其妙。

    洛羿舟心情復雜，打電話告訴葛瑩自己不回家吃飯了。

    葛瑩輕聲嘆息：非要去嗎？

    步衡就在附近，他心里始終有一分不安，便沒有走遠。

    你是來找我的嗎？洛羿舟覺得街邊不方便說話，便邀請步衡回家。

    能再度見到步衡，他心里很高興。

    路上便磨了一些時間，共著夕陽的余暉，慢吞吞地往家里挪。

    巷子口圍著一群人。

    那些人竊竊私語，有著被鮮血刺激之后的特有的興奮。

    造孽呀，怎么被摩托給撞了？

    她要不是行動不方便，其實可以躲過去的。

    步衡猛地抬眼，洛羿舟比他反應更快，推開人群，撲到血rou模糊的人身上。

    步衡跟著跑過去。

    是葛瑩。

    步衡捂著胸口，蹲下身開始干嘔。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洛羿舟比他受得刺激更大，眼球充血，赫赫半天說不出話。

    他隔著血衣包住葛瑩冰涼的手，恍惚中，聽到120的鳴笛聲在靠近。

    葛瑩內出血，還剩著一口氣。

    她動了動嘴唇。

    洛羿舟俯下身，聽她最后的叮嚀。

    不要愛上步衡，他是你哥哥

    ！

    沒有時間解釋了。

    葛瑩渾濁的眼睛看向天空。晚霞變成洛一鳴的笑臉，她的嘴角跟著上揚。

    mama。洛羿舟動了動唇，黑色的眼睛里蒙著一層霧，眼瞼通紅。

    步衡把洛羿舟從尸體邊拖開，他不敢看葛瑩，都是他的錯。

    想哭就哭吧。

    洛羿舟雙腿發軟，從地上起來需要用手撐著，蹭了一手血。

    你會走嗎？

    我陪你一起處理。

    洛羿舟垂著頭，環抱住步衡，在步衡白色的衣服上劃出血印，不準走。

    作者有話要說：　　我：鵝子你心臟還好嗎？

    洛羿舟：把你翅膀拆了燉成湯吧。

    步衡：不要像反派一樣威脅人。

    洛羿舟：真想再喝到mama做的湯。

    步衡：00

    第23章

    救護車上下來幾個醫護人員，他們按章程檢查葛瑩的生命體征。

    心臟停搏，醫護人員俯下身繼續檢查，呼吸也停了。

    洛羿舟呆呆地看著。

    周圍有人極為不忍心，低聲嘆道：這么小的孩子，可讓他怎么辦啊。

    洛羿舟僵硬地轉過頭，用黑沉沉的眼盯著那個人。

    節哀。醫護人員也站起身。

    他們給葛瑩蓋上白布。

    你們在瞎說什么？！洛羿舟急火攻心，嗓子啞了，快救救她??！快??！

    步衡差點拉不住他，好了！你冷靜一點！

    她在電話里要我回去的洛羿舟像只困獸，他緊緊地扣著步衡的胳膊，就是不愿意相信事實。

    步衡只得拉洛羿舟去派出所，轉移他的注意力。

    洛羿舟太小了，民警吃驚過后給他倒水、買零食，都沒有因為報案的人是未成年而懈怠。正相反，他們連續調看監控，并在深夜實施抓捕，把肇事者成功關進刑訊室。

    那是個滿身酒氣的小黃毛。許是因為害怕，小黃毛撞人后喝了許多劣質酒精，差點沒給喝死在出租屋里。

    洛羿舟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心中盡是暴虐的念頭。

    就是這么個東西死一萬遍都不足抵過！

    好了，我餓了，去吃點東西。步衡擋住洛羿舟的視線。

    仇恨會蒙蔽一個人的心。

    他不喜歡他此刻的眼神。那是像黑洞一樣深深的絕望，。

    我不走。洛羿舟一字一頓，他坐在冰涼的鐵凳子上生根發芽。步衡下手去拖，他就瞪他，一臉你是壞人的神情。

    步衡瞇起眼。

    他有終極殺器。

    步衡給歐陽清子打電話。他是知道劇情的，歐陽清子要在這個節骨眼收養洛羿舟會很困難吧。洛羿舟和葛瑩相依為命，絕對不會被歐陽清子打動。

    沒多久，歐陽清子化著憔悴的妝容出現在派出所。她的知名度使得情況變得有點不受控制。

    民警們只是有些詫異，黃毛卻是癡迷地看著她。

    黃毛酒沒醒，可能以為自己還在夢里！

    你出去！洛羿舟的耐心岌岌可危，不要影響辦案。

    我聽步衡說了你mama的事，這就是一個意外。歐陽清子的目光充滿慈愛，我是為你來的。

    洛羿舟想到葛瑩死前的話，目光微閃，看向步衡求助。

    步衡撇開眼。

    洛羿舟為了刑訊能夠照常進行，只得跟著歐陽清子出去。他回來的時候，手里拿著一份新鮮的遺囑。

    葛瑩說，要把監護權還給孩子的親生母親。

    親生母親？！

    步衡突然想到道具書提過，洛一鳴出獄后和這女人舊情復燃。

    洛羿舟不肯松開步衡的衣袖，發出泣血般的小聲悲鳴：

    mama在出門前，知道自己可能被害。這是證據！

    幫我。

    洛羿舟期待地看著步衡。步衡掙開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神黯淡下去。

    他現在明白了，自己真的不能插手重要的主線劇情。不然就會再次發生葛瑩的悲劇。

    歐陽清子在一旁輕笑：是啊，快交給警方吧。

    她有恃無恐。

    步衡便知道這份遺囑沒什么用了。

    果然，筆錄結果推翻了洛羿舟的推測。

    茲事體大，所長親自跟洛羿舟解釋：案子不能受理，這就是普通的車禍。

    洛羿舟：你們再查查！

    所長嘆道：這一塊兒是城中村，外來務工人員多，管理起來很困難。再加上出事地段的規劃并不合理，是事故多發地，說實話，以前就出過不少類似的車禍。孩子，節哀。

    節哀。

    步衡擔心地看向洛羿舟。

    他今天不停聽見人說這句話。

    洛羿舟問所長：我不可以自己一個人住嗎？

    未成年總是需要監護人的，你爸爸那邊有親戚嗎？

    爸爸是孤兒。

    mama那邊呢？

    洛羿舟不再吭聲。mama為了和坐過牢的爸爸結婚，早就與家里斷絕關系。

    所長憐憫道：如果你不接受遺囑的安排，就要由政府機構送去孤兒院。

    歐陽清子露出勝利的微笑，施施然走過來，乖孩子，以后跟我過吧。我不奢求你現在就接受我，至少給我一個機會。

    步衡心中發冷。

    葛瑩到底打算去做什么？她知道自己的決定會洛羿舟推向火坑嗎？不，她一定知道，她一定舍不得，只是事情別無選擇，她便放棄了自己的未來。

    洛羿舟蹲在地上，頭埋起來。

    他不得不認清現實。

    歐陽清子的如意算盤沒有輕易打響。步宇不肯同她去登記機關。程序上辦不妥，但歐陽清子仍然把洛羿舟接到自己家。

    她怕出意外，甚至不給葛瑩辦葬禮，火化了事。

    洛羿舟除了呼吸、走路，沒有多余反應，哀莫大于心死。

    歐陽清子也不是很在意，感情是培養出來的，她有這份自信。

    舟舟這學期就不寄宿了，你也別寄宿，跟他一起回來住。

    步衡非常鮮明地感覺到區別對待，如果是原主在這里，怕是已經恨得牙癢癢了吧。

    洛羿舟抱住骨灰盒，突然說：我想拿些東西過來。

    歐陽清子對他總是溫聲細語，那些衣服褲子嗎？我替你買了新的。

    洛羿舟看著步衡：是爸爸的照片。

    歐陽清子臉色有些難看。她恨洛一鳴把自己留在泥沼，卻也格外懷念。

    沒有爸爸的照片，我就不住在這里。

    好吧。讓步衡陪你一起去。

    歐陽清子微笑，反正她現在過的很好，復出以后會更好呢。

    步衡陪洛羿舟回到老舊的筒子樓，心境已經完全不同。他當時哪里來的自信，以為可以開辟一條和主線完全不同的路？如果那天葛瑩是不是會死得安逸一些？

    在洛羿舟與葛瑩相依為命的小屋子里，最昂貴的工藝制品是擺放遺像的相框。

    洛羿舟把纏著紅布綢的相框舉起來，抱在胸前。

    他低聲問：我對爸爸沒有印象了，以后我也會忘記mama吧。

    步衡在心里告誡自己，不要沖動，不要違反人設，不要再被扣健康值。

    這個是反派，反派！

    哪兒那么多廢話，趕緊的吧！

    洛羿舟轉過身來，步衡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他，可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洛羿舟哭腫的眼睛。輕微的刺啦聲后，燈滅了。

    應該是電線老化了洛羿舟小聲解釋，步衡不理他，他忽然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你們都欺負我，連電線都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