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躺在這里，全拜他所賜。

    而他在她拖著病體不顧一切前來關心他的時候，自私地用最殘忍的話?刺傷她。

    壓抑數月的情緒噴涌而出，家里樁樁件件的事徹底把陸凝霜壓垮，她背過臉去，崩潰痛哭。

    “mama對不起??！标憙H的聲線也有輕微的哽咽。

    聽到道歉，陸凝霜轉過頭來看他，青筋暴起?的手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你可以改嗎，可以不喜歡男生嗎？你們……你們是從?小到大的好兄弟啊，你讓我怎么面?對他，怎么面?對他的父母啊?！彼Z不成句地問，“你能不能改啊小僅，就當mama求你了，我對兒媳婦真的沒有什么要求，我保證我將來會當一個很好相處的婆婆，但是能不能是女生?！?/br>
    陸僅不敢在這個時候繼續刺激她，但也無論如何不想否認裴箴言。

    他只是陷入長久的沉默。

    陸凝霜明白了答案，她眼底希冀的光芒熄滅，手無力地垂落下去。

    陸僅喉結滾了滾，嘗到喉頭猩甜的滋味，他閉眼，抬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能說的只有致歉：“真的對不起??！?/br>
    那一聲耳光抽在陸僅臉上，更?千倍百倍抽在陸凝霜心上，她慌忙攔住他的手，費力抬起?身抱住他，鹽水針頭、氧氣罩、氧飽和探頭紛紛從?她身上掉落。

    “不是你的錯?！彼昧Ρе哪X袋，像小時候抱著他，“你的人生本來就是你自己的，你有權決定自己想過什么樣的人生?！?/br>
    她語氣絕望卻又溫柔，絕望是留給自己，溫柔則留給他。

    像從?小到大的每一次一樣，不假思索地站到了他同一邊。

    “mama不能接受，不是你的錯，是mama的錯?！?/br>
    第89章

    裴箴言待在住院部?樓下的咖啡店，刻意?錯開了陸凝霜醒來的時間。

    陸僅找下來的時候，他正在和舅舅聯絡。

    外甥和女兒都特別關?照了這件事情，湯舅舅格外上心，動用所有人脈幫忙打聽了一下，也是?差不多的意?思，最近市里嚴打酒駕，很難施展。

    “舅舅你再?幫我想想辦法吧?！迸狍鹧詰┣蟮?，“我朋友初檢復檢都過了，要是?就這樣被坑，真的太可惜了?！?/br>
    他恨不得陸學文?關?牢里一輩子算了，省的出?來禍害陸阿姨和陸僅。

    但陸學文?的判處結果會直接影響到陸僅的前?途，他不但得盼著陸學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還得四處求爺爺告奶奶替他找門路。

    陸僅手搭到裴箴言肩上，示意?他別再?為難舅舅。

    裴箴言就要為難，又叮囑舅舅幾句才撂了電話?，轉而問陸僅：“你mama怎么樣？”

    陸僅沒什么說話?的欲望，把話?精簡到不能再?精簡：“醒了，她同意?了?！?/br>
    裴箴言怔住。

    四個家長里面，陸學文?的態度沒人在意?，湯婉約思想比較新潮，裴正是?個很開明的父親，只有陸凝霜思想最是?保守，連離婚都做不到。

    所以他們之前?都認為她是?最難搞的那?一個。

    沒想到她是?四個家長里面最先松口?的那?一個，而且完全沒有為難他們。

    這本來是?一個特大?好消息，但想到陸凝霜做出?這樣的退步所付出?的代價，和現?下陸僅的處境，誰也高興不起來。

    “先別忙活了?！标憙H說，“估一下分先?！?/br>
    一本分數線是?空飛錄取的硬性標準之一，上不了一本線，什么都白搭。

    高考期間，他很努力?想摒棄雜念，理智一遍遍告訴他，就算不當空飛，他也得考一個好的大?學，他不能令親者痛仇者快，但十余年的夢想以這種方式破滅，憤怒和失意?根本無可阻擋。

    估分過程并不順利，陸僅考試的狀態不佳，僅剩的那?點精力?基本都拿來應付裴箴言了，很多題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怎么答的，甚至連題目都沒有印象。

    一番籠統的估算下來，誰也沒法打保票說陸僅一定能上一本線。

    就算上了，分數也不會太高。

    也就是?說，陸僅即便招飛失敗，也不可能和裴箴言上同一所大?學。

    裴箴言懊喪地摔下筆，很想咒罵發泄，但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只會讓陸僅更加難過，只得強忍住自己的情緒，冷靜片刻，他想起湯婉約說的事情來，跟陸僅確認：“誰通知你的，交警？”

    陸僅垂下眼眸，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媽的?！迸狍鹧匀虩o可忍地罵道，“那?他們打電話?給你爺爺奶奶的時候還說不打擾你?！?/br>
    陸僅沒說話?，扭頭看咖啡廳玻璃窗外，盛夏的陽光照在地面、車頂，反射刺眼的光，室外溫度很高，過往的人皆腳步匆匆。

    他只覺得冷。

    斂去眼中所有情緒，他收回視線看向裴箴言，淡聲?說：“我先上去了，你回去休息一會?！?/br>
    裴箴言昨晚幾乎沒睡，但沒半點睡意?。

    為了讓陸僅放心，他答應了。

    陸僅走出?兩步，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別去交警隊找事?！?/br>
    裴箴言：“……好?！?/br>
    他不去就怪了，他要去掀了交警隊。

    陸僅太了解他了，一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這聲?“好”有多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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