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林意有些被嚇到。

    因為這樣的癥狀持續好幾天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上網查了下相關癥狀，有網絡醫生提示可能是顱內病變，嚇得安林意當天就去醫院檢查。

    他找了直為自己檢查身體的鐘醫生。

    鐘醫生卻神色古怪地讓他先去抽個血。

    驗血結果要等十分鐘。

    在這期間，安林意將無事到可能死亡的所有畫面都幻想了遍。甚至開始糾結，如果病情很嚴重，治愈希望不大，那他該怎么選。

    可等結果出來，鐘醫生告訴他：沒事，你想太多了，以后不要去網上查病，沒病都嚇出病來。

    安林意稍稍松了口氣，還好，看來不是什么大問題。

    但鐘醫生表情嚴肅，眉頭緊皺，安林意的心又提了起來：鐘醫生，那我是怎么了？

    鐘醫生揉揉眉心，艱難地說：你懷孕了。

    懷孕。

    這兩個字無異于晴天霹靂，直直劈在安林意頭頂，要將他劈成四分五裂。

    害怕是他的第反應。

    這怎么可能，是不是哪里弄錯了？

    鐘醫生說：檢查結果結合你的日常癥狀，百分之九十沒有錯。

    可是，可是

    安林意顫了聲音，也不知道能可是什么。

    懷孕的可能性是有的。

    之前有次沒做安全措施，第二天顧明嶼特意去咨詢醫生，買了緊急避孕藥，要他在十二小時內吃。

    但安林意忘記吃了，時間過了才想起來。他沒敢告訴顧明嶼，就說自己吃了。

    他抱有僥幸心理，覺得自己不會這么倒霉，哪有這么次就剛好中了。

    可現在的后果告訴他，那次中了。

    安林意四肢發涼，他還這么小，過了生日也才二十歲，怎么可能要這個孩子。

    理智告訴他應該打掉。

    但醫生說：我也得跟你說清楚，你的情況本來就是很難受孕的，這次打掉，可能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安林意恍惚，覺得上天給他的選擇太極端了。

    不是要他現在留下孩子，就是要他輩子沒孩子，哪有這樣的。

    安林意忘了那天自己是怎么走出醫院的。

    回到家給顧明嶼打電話時，依舊失魂落魄，手還在發抖。

    聽到顧明嶼聲音的那刻，強行忍住的害怕不安如泄洪般瞬間涌出，安林意直接大哭起來。

    嚇了顧明嶼跳，連聲問：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為什么哭成這樣，是有誰欺負你了？

    安林意嗚嗚哭著，含糊不清地說：我，我懷孕了，怎么辦啊

    顧明嶼聽清楚了，那瞬間也沉默。

    但他沒說什么，先安撫安林意的情緒：你不要怕，不要哭，先冷靜下來，不要怕。

    頓嚎啕大哭后，安林意的情緒才漸漸平靜。

    他無法做出正確的決定，抽著鼻子，混亂地問：我們會要這個孩子嗎，可是我還沒準備好但是打掉的話，可能再也沒有孩子了我們可以沒有孩子嗎，你以后會想要嗎

    顧明嶼已經是他生命里不可缺少的部分。

    所以安林意根本沒想過其他假設，只很自然地想著，將來要是再有孩子，那也是他跟顧明嶼的孩子。

    安林意哭兮兮地問：我們會直在起的吧我們會結婚的吧但是可以沒有孩子嗎，你會介意嗎

    這種情況不適合講理智，安林意要的是肯定跟安慰。

    顧明嶼說：不管有沒有孩子，我們都會結婚的，我會對你負責的。

    你不要怕，也不要想太多。我喜歡你，我們在起，跟有沒有孩子沒關系，你只要考慮自己，或者你想不想要這個孩子。

    安林意不知道，想要又不想要。

    理智告訴他不能要，他還太小了。但這可能是他唯的孩子了，還是他跟顧明嶼的孩子，想到這點又會舍不得，狠不下心。

    我不知道，我覺得我沒準備好但這可能是我們唯的孩子了，以后不定再有了

    寶貝，不管生不生，我都會對你負責。如果你愿意生下來，顧家有的是人養，這根本不是問題，到時候你也可以繼續學鋼琴，不會有沖突。如果你不愿意，我們就不要，孩子有或沒有，都不會影響我們的感情。

    對安林意來說仿佛天塌了般的事，但在顧明嶼那里，好像根本不是大問題。

    安林意聽了顧明嶼的話，有了安全感，情緒恢復很多。

    顧明嶼覺得奏效，繼續說：我們會結婚的，你不用擔心。我也不會讓孩子束縛你，即便生了孩子，你也可以繼續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寶貝，選擇權在你，你無論怎么選，我都能夠接受。

    安林意悶悶地說道：可是，我不知道

    那你慢慢考慮，不要著急，我這邊的事情也會盡快處理，然后用最快速度趕回來。

    安林意問他：那你，想要這個孩子嗎？

    顧明嶼清楚，安林意之所以猶豫，是因為他舍不得這個孩子。如果他能很堅決地選擇不要，那還用糾結什么？

    因此顧明嶼順著安林意的心理，說道：如果能有個跟你樣可愛的孩子，我當然會很開心。但沒有也沒關系，因為我已經有你，很足夠了。

    顧明嶼徹底壓下了安林意的惴惴不安。

    安林意說：那我等你回來吧，等你回來了，我們再做決定。

    終于哄好安林意，顧明嶼掛掉電話，嘆著氣揉了把臉。

    還真是完全沒能料到的展開，安林意竟然懷孕了。

    聽到那刻，顧明嶼或許有過驚喜期待，但很快被理智取代。

    到底要不要，理智已經幫他做出決定了。

    當然不能要。

    他倒是可以無所謂有沒有這個孩子。

    畢竟懷孕的不是他，生孩子的也不是他，爽的那個才是他。

    但安林意不可以。

    他還太小了，過幾天才滿二十歲，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讓他生孩子，顧明嶼覺得自己做不到。

    即便是真心在同安林意交往，可他沒想過這輩子都要跟安林意在起，也還沒打算要跟安林意結婚。

    未來充滿變數，誰能保證，萬將來是安林意后悔呢？

    他不能做毀人家輩子的事，這超底線了。

    答應是權宜之計。

    他不在安林意身邊，安林意容易胡思亂想，等他回去后，再勸安林意拿掉這個孩子。

    顧明嶼思索片刻，又給宋易曼打了電話。

    安林意的身體情況特殊，醫生除了要專業，人品也要靠得住。這方面還得麻煩宋易曼，她會上心，認識的人也多，比較靠譜。

    宋曼易挺意外安林意竟然會懷孕，沉默了很久，說道：其實讓他生下來也沒關系。

    顧明嶼立刻否決：別想了，他自己都是個孩子，生個屁。

    宋曼易便不說了，只說醫生交給她，保證嘴嚴靠譜。

    *

    因為顧明嶼的安慰，安林意心態恢復平靜。

    顧明嶼給了他很大的安全感，好像只要顧明嶼在，任何問題都會解決，他不用害怕。

    雖然安林意依舊在猶豫，但有時會想，留下孩子不是不可。

    他的想法很夢幻，也有些理想主義。

    總覺得自己跟顧明嶼是要過輩子的，也是要結婚的，那留下孩子好像沒什么問題。

    十歲以前他經歷過幸福，父母疼愛，哥哥保護，他知道幸福的家庭是什么模樣。

    這也成了他藏在心里的執念。

    因為知道，所以有更切實際的想象，有更想要的愿望。

    如果他能跟顧明嶼組建個家庭，屬于他自己的家庭，家三口，再加上貓，定會像以前那樣幸福吧。

    說不定會更幸福。

    但安林意怎么都沒想到，還沒等到顧明嶼回來，他先等到了宋易曼。

    那天正巧是他生日。

    收到不少朋友的生日祝福，安林意心情還不錯。

    門鈴叮咚作響時，他還幻想著是顧明嶼回來了，當作他的生日驚喜。

    可打開門，是宋曼易。

    安林意全身僵硬，反應慢了拍：阿姨您好。

    宋曼易笑笑：你好呀。

    明嶼他出差了，不在家。

    我知道，我是來找你的。

    安林意手忙腳亂：那您快請進。

    不知道宋曼易找他做什么，又是獨自面對這種場景，安林意很慌亂。

    想找手機給顧明嶼通風報信，但當著宋曼易面，又不好意思。

    你坐吧，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安林意僵硬地在宋曼易身旁坐下：您想跟我說什么？

    我知道你懷孕了，明嶼告訴我了。

    不用緊張，這種事我總是要知道的，不是嗎？

    那刻，安林意誤會了。

    他以為顧明嶼是想留下這個孩子，所以告訴了家長。

    宋曼易卻說：但他不會跟你結婚的，也不會要這個孩子的。

    為什么？安林意反應很大，呼吸都差點停止，他說過會難道是您反對嗎？

    宋曼易搖搖頭：我對你沒意見。

    她拿出手機：你不要出聲，我告訴你為什么。

    宋曼易撥通顧明嶼的電話，開了免提。

    明嶼，你現在有空嗎，方便說幾句嗎？

    顧明嶼的聲音傳來：有空，你說吧。

    那聲音安林意無比熟悉，是顧明嶼本人沒錯。

    宋曼易道：關于孩子的事，我再仔細想了想，你年紀也不小了，其實生下來也沒關系的。

    顧明嶼不耐煩地嘖了聲：你別惦記這個孩子了，生什么生，他才多大年紀??！

    安林意呼吸滯。

    這是他從未見過的顧明嶼。

    宋曼易說：年紀是小了些，但可以多給他些補償啊，畢竟是我們顧家的骨rou。

    不是補償的問題，嘖，他不能生，我不能耽誤他輩子。

    那他會愿意打掉孩子嗎？會不會跟你鬧？

    不會的，我會說服他的。他性格挺乖的，鬧也鬧不到哪里去，我也沒想過要跟他斷了。

    那我更不理解了，你也不想斷，那為什么不要這個孩子？

    我說了，他年紀太小了??！誰能保證我們在起多久，萬生下來他后悔了呢，萬我不喜歡他了呢，我不能毀人輩子啊。

    宋曼易看了安林意眼。

    他已經臉色煞白。

    行了，那我知道了。

    顧明嶼說：你真別惦記這個孩子了，等我回來，我就會讓他把孩子拿掉的。

    隨你吧，這事我管不了你。宋曼易道，反正你早點回來，我掛了。

    掛掉電話，宋曼易看向安林意：你明白了吧？

    他不想要這個孩子，也沒想過要跟你長久，如果生下這個孩子，最吃虧的人是你。

    渾身的血液溫度都好像被抽干了，安林意止不住發抖。

    死死咬住牙根，才不至于讓眼淚落下來。

    他所有夢幻理想，在剛才傾塌了。

    顧明嶼不想要這個孩子，顧明嶼沒想過他跟長久。

    他以為的愛情，以為的甜蜜，竟然只是虛假的泡沫，被宋曼易帶來的真相戳破。

    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噩夢。

    怎么可能呢。

    顧明嶼怎么可能會說出這樣的話，零點的時候，他還祝自己生日快樂，還說回來幫自己補過生日。

    他說過可以留下這個孩子，他說過會跟自己結婚。

    明明昨天的時候還很好，他還關心自己身體有沒有難受，讓自己寬心，切等他回來解決。

    原來是這樣解決嗎。

    顧明嶼從開始就已經決定怎么處理，只是瞞著他，哄著他，欺騙他。

    安林意多不想承認。

    可他很清楚，那個人就是顧明嶼，他聽到的切都是真話。

    他不理解。

    對顧明嶼而言，他到底算什么呢。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宋曼易看著他：我可以不告訴你這些，讓你繼續被他哄騙。

    但我是他母親，看到他做錯了，不能置之不理。

    打掉孩子，離開他，對你來說才是好事，因為男人永遠不會在這種事上吃虧。

    他玩得起。

    安林意說不出話，臉上像被現實狠狠扇過幾個耳光，火辣辣的疼。

    顧明嶼確實是玩得起。

    可他不是在玩啊，他以為切都是真的，以為現在就是輩子，以為顧明嶼是認真的，以為他們能到永遠。

    或許是安林意那模樣太可憐了，宋曼易看了也不忍心：如果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說，我會全力補償你的。

    安林意呼出口氣，顫抖著說：讓我，個人，待會兒吧。

    宋曼易擔憂地提醒：你還小，還有很長的未來，千萬不要做傻事。

    安林意苦澀地笑了笑。

    也意外，原來這樣了，人還是能擠出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