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撩人 第76節
那血不是鮮紅色,帶了一點暗沉的深色,在青石地面上顯出一大灘來,嚇得余嫣心肝俱顫。 可這還沒完,就在她準備給對方擦拭嘴角時,蕭景澄又接連吐了好幾口血。頓時兩人的腳邊布滿了血漬,甚至濺到了余嫣的裙角邊。 她頓時慌了手腳,顧不得再推開他,捧著他冰冷的臉不住地拍打:“蕭景澄,蕭景澄……” 可不管她怎77zl么叫,男人皆是雙眼緊閉,整個人軟綿綿地癱在她懷里,連呼吸都變得極為微弱。 余嫣看著他嘴角黑紅色的血跡,臉色愈發蒼白,伸手想把那血漬擦掉,可一動對方的嘴里便滲出更多的血來,驚得她終于支持不住,大聲地沖屋外叫了起來。 很快外面便沖進來了幾個人,嚴循打頭跑在最前面,見到蕭景澄這副模樣大驚失色,趕緊上前來扶他。 后面則跟著韓星云與莫濟生二人,兩人立馬指揮人將蕭景澄扶上屋子正中的木板床,一個探他的脈搏一個則翻他眼皮。 所有人都在忙,屋里亂成一團,唯有余嫣呆呆地站在一旁,已被這情景駭得面無人色。 片刻后莫濟生突然指著她道:“你先回屋去?!?/br> 余嫣不愿意,下意識搖搖頭。莫濟生卻沒了耐心,冷聲吩咐春喜:“將余姑娘帶回房去?!?/br> 春喜這才上前來拉余嫣的衣袖,又小聲勸她:“還是先回去吧,關關正找你呢,剛才你突然叫起來把孩子嚇著了,說不定正哭呢?!?/br> 余嫣聽她提關關這才醒過神來,立馬拔腿往屋外走。只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到底不放心,又回頭看了眼屋內的情景,最后被春喜硬是推了一把,這才走出屋外去。 拐到后院一看關關果真在哭,被個相熟的婆子抱在懷里哄著,卻怎么也哄不好。一見到余嫣他便哭得更厲害了,委屈地扁了扁嘴掙扎著從婆子身上跳下來,直奔余嫣的懷抱而來。 余嫣蹲下來順勢將他抱起,緊緊地摟在懷里。 關關本來有話要說,見母親這樣便嚇得什么都不敢說了。他甚至乖巧地收住了哭聲,只小聲地抽泣起來,默默地把頭靠在余嫣的肩頭,將眼淚全都抹在了上面。 余嫣也不阻止他,母子倆便這么抱在一起許久。余嫣發現自己唯有抱著孩子的時候心境才能安定幾分,也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找蕭景澄。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滿心都擔憂著他,一想到他方才吐出來的那些血,她就一口氣上不來。 這樣不知所措的情緒也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韓星云從前廳走出來,余嫣才下意識抱著孩子從長廊里站起身來。 她方才就一直這么坐在廊下,誰勸都不肯走,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前廳的方向,生怕從里面傳出令她害怕的消息來。 此刻見了韓星云她也不敢上前,只怔怔地站在原地。懷時的關關察覺到她的異樣,終于忍不住問道:“娘你冷嗎,為什么一直在發抖?” 余嫣什么都沒說,一雙眼睛只死死盯著韓星云,直到對方薄唇微啟,沖她說了一句話:“暫時穩住了?!?/br> 她這才長出一口氣,整個人如脫力一般向后退了兩步。韓星云見狀趕緊伸手扶住她,又把孩子從她懷里抱出來。 “別怕,情勢雖然兇險,但師父說了這藥便是如此,倒也不必太過驚惶。好在他身子還算不錯,這藥雖猛了些但對77zl他的傷勢頗有益處,這一帖喝下去吐出那么多血來,反倒是好事?!?/br> 余嫣想起那些顏色不同尋常的血跡,顫聲道:“他是不是中了毒?” “是,他的雙眼便是因中毒的緣故才會如此。他體內不止一種毒,且一直余毒未清,所以身子比起以前是差了許多。我聽他的屬下說,這幾年他身子一直不好,想來便是中毒的緣故?!?/br> 余嫣這才認真回憶了一番他如今的模樣。再見他時確實與以往有了很多的不同,本以為是失明之后心境頹喪的緣故,如今方知是因中了毒身子不好,所以才整日一副文弱斯文的模樣。 那不是仙風道骨,而是病入膏肓。 余嫣心頭一顫,又問:“那、那他還能好嗎?” “一步步慢慢來吧,他中毒頗深,那些匈奴人大礙極為忌憚他偏又打不過他,所以想盡辦法不擇手段給他下毒。嚴循說他們每每上戰場,那些匈奴人都會有淬了毒的箭射殺他,又買通他身邊的副官往他的飲食中毒。這些年他躲過了許多次暗殺,卻也不是回回都那般走運,所以體內才會留有大大小小的余毒。且他那雙眼睛聽嚴循說,在去西北戰場以前曾在江南被匈奴jian細用毒傷過,此事你可聽說過?” 余嫣略一思索便想起了江南之事,點頭道:“確有此事,那時他奔赴江南去捉拿潛逃的幾個匈奴jian細,為了救一個孩子才被人所傷?!?/br> 也就是那一次她被書肆的老板的娘子用刀扎傷。當時她自己身受重傷,所以沒有留意到蕭景澄受的傷。 或許他的眼睛從那時起便已不好,而她卻一直不曾發現。 到現在積重難返,若非莫濟生這樣的再世神醫出手,只怕他便要一世活在黑暗中了。 “星云……” 余嫣握了握對方的手,喃喃道,“你想想辦法,務必治好他?!?/br> “我自會全力以赴,只是你不擔心嗎?” 擔心,余嫣自然擔心。如今蕭景澄病勢頗重,所以沒功夫細細追究自己的事情??伤坏┎『没謴土斯饷?,只怕第一個要尋的便是自己的麻煩。 她這樣的逃奴,重新落到他手中不知會有什么樣的下場。余嫣不敢去想也懶得去想,如今的她只盼著他的病能好。 “所以你不再恨他了?” 余嫣聽到這問題唯有沉默,因為連她自己也說不清,她對蕭景澄的恨意究竟還有幾分。尤其是剛才,當她意識到他有可能死在自己懷里的時候,她竟是一絲恨意也無,滿心只剩下驚惶與不安。 她是那么盼著他能活下來,盼著他能如從前那般站在自己面前,哪怕高高在上哪怕不解風情,也好過像如今這樣冰冷冷地躺在那里,氣弱游絲面如死灰。 原來到了生死一線的時候,她才能徹底看清自己對他的心意,哪怕有恨,卻也掩蓋不住那殘存的情意。 她看了眼韓星云懷里的關關,無奈地輕嘆一聲。 - 蕭景澄被莫濟77zl生救回了一條命后便沒有回到隔壁院落,而是直接留在了醫館養病。 “他現在這樣的身體不方便挪動,我也懶得日日去隔壁去他診脈,就收拾出間屋子來先讓他住下,待好些了再說吧?!?/br> 這醫館雖是韓星云開的,但莫濟生向來是說一不二的,韓星云也沒膽違拗她這個師父,當下便乖乖吩咐人收拾了一間屋子出來。 那屋子在院子的最角落處,離前廳頗遠,雖說許久不住人有些霉味,倒也清靜雅致。春喜領著人收拾了半日,待一切妥當之后蕭景澄便住了進去。 余嫣眼下倒是鎮定了下來,也沒有再像先前那般忐忑。她記起自己在蕭景澄暈倒前叫了他的名字,所以眼下他應該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或許他一早便知道了,那樣聰明的人哪怕身中劇毒,也不至于連那么點事情也猜不透吧。 逃了四年躲了四年,最終還是沒能躲過。余嫣一想到身份敗露的事情反倒松了口氣。 其實也算不上很糟糕。四年前蕭景澄既替她求了圣上除了她的奴籍,她如今便只是個平民而已。一個已經婚嫁且生子的平民,即便高貴如郕王殿下,也沒有強搶人/妻的道理吧? 更何況他或許早已娶妻。 只要她一日是韓星云的妻子,蕭景澄便一日奈何不了她。余嫣這般安慰自己,人便輕松了幾分,連韓星云每日讓她給蕭景澄送湯送藥她也不再計較,只當是尋常事情。 他住進來的前兩日一直處于昏迷的狀態,余嫣照顧他倒也省心。反正從前也是做慣了的,他既無法吃喝便只能喂藥而已。 那些藥有清除他體力余毒的,也有滋補身體的,每日廚房里還會有人熬各種湯水來,余嫣便都一一喂到了他嘴里。 而他也頗為配合,不像那晚那樣緊咬著牙根不肯松口。這幾日他一直頗為“聽話”,余嫣喂什么他便吃什么。除了沒有醒過來外,他整個人看起來已比往日好了許多。 臉色不再灰敗一片,難得有了幾分血色,呼吸也平順了幾分,偶爾喝了藥后會出汗,余嫣替他擦拭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他的臉頰,也不再像那日那般冰冷而了無生氣。 莫濟生說了,他只要熬過了這幾日往后便會好起來,不但身子會好眼睛也極有機會會復明。 余嫣盼著那一日,盼著他醒來也盼著與他當面把話說清楚。 只要他肯放了自己,往后她便是真正的自由身,再也不必東躲西藏擔心受怕。 而他們兩個,也終歸要橋歸橋路歸路,各過各的生活吧。 余嫣喂完藥后收拾起了碗勺,剛起身準備離開,突然感覺到一只溫熱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屋子里安靜一片,只聽見一個虛弱的聲音輕輕喚了她一聲:“阿嫣?!?/br> 第60章 以身相許 多謝王爺成全。 這情景余嫣曾在夢里見過。 不同的是夢里的蕭景澄沒有這般平和。他死死地攥著她的腕子, 咬77zl牙切齒沖她道:“你還要去哪里,你當你逃得掉嗎?你真當本王找不到你?” 夢里的蕭景澄令她害怕,每每醒來余嫣總是會出一身冷汗??裳矍暗哪腥藚s是溫潤如玉, 不帶一絲夢里的戾氣,仿佛只是一個病人, 連拉著她的手都輕軟無力, 像是隨時會滑落一般。 這樣的蕭景澄余嫣一點也不怕, 聽到他喚自己名字后她便站定了,淡聲回了句:“王爺可有什么吩咐?” 這便是承認自己是余嫣了。 蕭景澄也未如夢里那般震怒,反倒頗為從容地點點頭:“果真是你, 我沒有弄錯?!?/br> “王爺是從什么時候發現是、是我?” 余嫣一時有點改不過來口,差點自稱妾身。她從前在他面前自稱過奴婢和妾身,雖是多年未見,可一見到他身體竟還殘留著那樣的記憶。 好在她及時改口,蕭景澄的眼睛上又蒙著綢布,看不見她此刻不太自然的表情。余嫣深吸一口氣,迅速恢復如常。 蕭景澄沒有立即回答,只撐著身子要坐起來,余嫣見狀便放下手中的藥碗去扶他。 她做起來頗為順手, 蕭景澄也沒有異議,兩人便這般配合默契, 直到門口有人走進來,才打破了這屋里的寂靜。 來的是莫濟生, 他向來是風風火火的性子, 人剛踏進屋里便說起話來:“余嫣你且出去一下,我替他診個脈先。我便料定了他今日會醒來,過來一看果真如此。蕭公子你如今覺得怎么樣, 身上可還難受,可還疼得厲害?” 余嫣拿了他個靠枕過來放在他的背后,聽到這話不由低頭看了眼蕭景澄的臉色,這才發現他額頭有微微的薄汗。 所以他方才跟自己說話的時候,身上還有不適?她怎么一點兒看不出來,這人究竟是有多能忍。 可那日他竟是沒能忍住,可見那碗藥的性子有多猛烈,就像韓星云說的換了旁人,只怕熬不過去連命都沒了。 則此可見匈奴人下的藥有多烈性,完全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意思。 余嫣扶著他身子的手微微一顫,借著替他掖被角的動作掩飾了過去,匆匆離開了屋子。 - 蕭景澄既是醒了,身子自然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余嫣除了每日到醫館幫忙外,依舊照顧著他的飲食起居。蕭景澄的眼睛暫時還未復明,身子也沒好利索,每日里做的最多的事便是躺在床上休息。 他這二十幾年大概是頭一回這么長時間躺在屋里養病,余嫣看他每日悶得慌的樣子,也是有些好笑。 嚴循似乎很忙,整日里不見人。那些侍候蕭景澄的小廝和家丁大多都在外頭做粗活,像貼身照顧這種事情他們既不順手也不大敢做。 余嫣看他們不像是蕭景澄從京城帶來的人,倒也不敢令他們整日在醫館進進出出,便索性自己領著春喜包攬了蕭景澄的一應事務。 這樣一來她便愈發忙了,除了端水喂藥外,每日還要花時間給蕭景澄念詩77zl文。 他躺在床上頗為無聊,時不時便要出門去走走,偏偏莫濟生又不許他出房門,只說不好吹風。余嫣知道他倆的性子,都是說一不二的那種。尤其是蕭景澄,從前誰敢違拗他的意思,那些人見了他都只有戰戰兢兢聽令的份兒。 偏偏莫濟生也是個固執的人,且他又是醫者,哪里會管病人怎么想,一切皆以治病為出發點。他既說蕭景澄不能出門,便說什么也不肯放他出來,還叮囑余嫣將他看緊了:“若是出來吹了風寒邪入體,這余毒只怕一世都清不干凈了。你也不想他一世做個瞎子吧?!?/br> 這話說得直白又唬人,余嫣思忖再三還是聽了他的話,于是每日都想方設法把蕭景澄留在屋內。 既要留在屋內總要尋些事情做,而他的眼睛暫時還看不見,余嫣只得每日拿些書冊來給他讀讀聊作解悶之用。 這一日她正在讀詩,不知怎么的關關居然來了。站在門口探著個小腦袋不住地朝里望,一副有點害怕又忍不住想進來的模樣。 蕭景澄耳邊極好,余嫣還未發覺他就先察覺到了門口有人,抬手招呼道:“進來吧?!?/br> 余嫣一愣回頭看了一眼,就見兒子已如只小貓般刺溜奔進屋里,一下子就扎進了她懷里,隨即便奶聲奶氣叫了句:“娘……” 余嫣這些天也沒怎么防著他們父子相見,蕭景澄已不止救過關關一次,必定是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的??桃夥乐吹菇兴鹨?,倒不如大方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