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6)
還有在她身上趴著啃食著血rou的惡鬼。 他握緊著刀柄的手剎那間仿佛失去了力道,松開的手有血液順著指尖滑落。 滴答的聲音落在地上,那是他血液的聲音。他的血液落在地上卻沒了蹤影,沒有任何的存在。 風間羽深吸口氣,最終落在了那扇門前。他再度猛的握上刀柄想要一口氣拔出,千鈞的力氣都不管用,他的雙手燙得幾乎要見到骨頭,卻分毫拔不出那把日輪刀。 姍姍來遲歸來的守護者手里拿著漂亮的小禮物,卻在看見滔天的火光的時候猛然瞪大了眼睛。 繼國緣一將東西塞進懷里飛速的往前趕去,手里的刀刃斬斷空間,斬斷阻攔的惡鬼,卻在斬斷最后一個惡鬼的時候看見的是倒在血泊中被鬼吞噬殆盡只留下殘骸的尸體,那白無垢侵滿了血液,宣告著她的身份。 而不遠處的樹邊,他最熟悉的人垂著眼看著這邊的一切。 歌? 繼國緣一手里的禮物握不住,打了個滾落在地上,白色的漂亮包裝也被血液沾染。 他愣愣的邁著步子往前去,最終跪在了那白無垢的身邊,將早已殘破不堪的尸體小心翼翼的放進自己的懷里。 他伸出的指尖想要撫摸歌的臉蛋,但是那張臉蛋早已經沒有下手的地方。 她死了。 你為什么不拔刀?繼國緣一的目光看著這邊,說出的話語卻是在問著那邊的人。 還是沒有責備和怨恨的話語,但是風間羽卻被這句話給鎖住了,他咬緊了唇齒。 這是繼國緣一第二次問出這個問題,第一次在幼年時從惡鬼手中死里逃生,看見的是風輕云淡的風間羽。 而第二次,他站在無數尸骸之上,腳底踩著鮮血,懷里抱著在乎的、珍貴的人早已失去呼吸越發冰冷的身體,用和尸體一樣冰冷的語調去問。 他在問風間羽,更是在問風間羽腰間那宛如裝飾品一般的刀。 你為什么不拔刀? 你、為、什、么、不、拔、刀? 一字一句,宛如一盆冷水,從風間羽的靈魂上潑下,將他心里的一團火徹底澆滅。 他的掌心還殘留著歌握著他手的時候的溫暖,卻連撿起那沾滿血液和紅色的白無垢,那被他親手蓋上的白棉帽的能力都沒有。 他吞咽著,喉結上下滾動著,吞下去的卻仿佛是刀尖一般,刺得鮮血淋漓。 對上繼國緣一的目光,他最終垂下了手和自己的頭,靠著身后的樹木也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只能順著樹的邊緣滑坐下來。 他看著自己恢復如初的手。 從來都不是我不拔刀。風間羽顫抖著嗓音說,我根本就拔不出刀。 除了你和歌沒人可以看見我。 第48章 我根本就拔不出刀。 風間羽顫抖的嗓音, 斷續的話語,最終鋪平展開在了繼國緣一的面前。這是他從未想到過的答案,但是卻意外的是最正確的,無人可以辯駁的答案。 繼國緣一沒說話, 但是風間羽卻能夠讀懂他在想什么。 她喜歡后山的那棵梨花樹, 把她葬在那里吧。 黎明的曙光灑落而下,血液混雜著, 人的尸體殘缺著, 無數的□□橫飛著。而那些骯臟的惡鬼的尸體卻在炙熱的日光下化作了灰燼,消散而去。 繼國緣一鏟著土落下最后一下, 隨后在風間羽的比劃下將鏟子拍拍, 將歌安眠的地方休整的更好看一些。繼國緣一沒有雕刻的本事, 只能找著一塊大大的石頭來直接樹立在了面前。 繼國緣一做完了自己的事情正準備收拾下,卻看見一直靠著樹站在不遠處的風間羽拿著一把小刀走了過來。 他用不了日輪刀,但是可以拿著普通的刀對著死物做些什么。 要做什么呢? 繼國緣一想。直到他看見風間羽蹲在了歌的墓前,在那塊石頭面前。他手里的刀轉了個漂亮的刀花,最終尖銳的刀刃抵上了堅硬的石頭,狠狠的刺穿了進去, 入木三分。 他動作十分流利,刀鋒劃過一點點鐫刻而上的是繼國緣一熟悉的字, 那是歌的名字。 你對已經死去的人是什么看法呢?風間羽問。 繼國緣一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他垂著眼沉默片刻,說出了答案:塵土歸于世間,陰陽相隔, 理應順應自然命理,去往他們該去的地方。 風間羽聽著他的話,指尖一顫, 最后還是歸于了平靜。 你可能在想我為什么這么熟練吧?風間羽說著,手上的動作卻調整了過來,沒有停下,繼續認認真真的每一個筆畫刻畫著,十分緩慢而深印。 因為這件事情是我曾經活著的時候做得最多的之一,之二的便是殺鬼。 簡單的語調訴說出來的故事宛如從書架最深處取下來的深埋了數年,遍布著灰塵的書籍一般。那本書上沒有花紋,只有純黑的樸素,但是輕輕瞥過一眼,就足以讓人直到它里面講述著的到底是怎樣難過而又痛苦的故事。 斬殺著這種惡鬼存在的武士是怎么去尋找到他們的蹤跡的呢?很簡單,追逐著死亡的腳步就足夠了。 這便是風間羽一直在做的事情。 他出生于城主的家中,是城主的獨子。父母寵愛位高權重,手里握著一把刀長大的,年紀輕輕就被稱為璀璨的星辰,一手劍術磨練得老師都自嘆不如。 但是所有的美好,在戰亂的年代并不是永恒保持下去的存在?;蛘哂昧硪环N說法來解釋,美好很多時候就是用來被摧毀的。 鬼們集結起來,在某一天的夜晚,襲擊了他們的城池。 非人的生物,帶著奇特本事的能力,對于普通的凡人來說他們沒有抵抗的資本。他們很快被打得潰不成軍,血流千里,無數的尸體震懾著每一個人的心靈。 于是有人彎下了自己的脊骨,跪下了那筆直的膝蓋。 反抗的人變成尸骸,活下來的人關上城門成為被圈養的家畜。 身為父親的城主賢明有德,他無法放任自己城池被惡鬼如此的踐踏。于是私底下他連同人們一起再度集結起了一支隊伍。他們手握長刀,帶著必死的決心告別父母親人,最終代替了原本的貢品食物走進了鬼的那扇門。 而后呢? 而后就是被掛在城樓上那數顆血淋淋的人頭,以及站在面前想要將風間羽和他的母親懲罰著在眾人面前吃掉的惡鬼。 他們說,父親本來是要成功了。 本來。 但是他的刀不行。他甚至都斬殺掉了惡鬼的頭顱,但是不行啊,對方卻還是復原了,最終掉下來的反倒是他的腦袋。 落在地上,落在城樓上,往下滴落的血液匯聚成了小小的水灘。 被人帶著站在那里的時候,等待著惡鬼將他們吃下去的時候,風間羽是沉默的,但是母親卻是跪著哀求惡鬼放過他的。 可是失去了人心的惡鬼哪里還有善這個字的存在?他們毫不留情貫穿女人柔軟的身體,啃食著吸食著她的血rou,在風間羽面前耀武揚威,期望看見這個孩子懼怕的表情。 但是沒有。風間羽的面容沒有分毫的動搖,他只是轉身移開,從凌亂的血液遍布的地上撿起了那把隸屬于他父親,刻印著他父親的名字的刀,對準了不遠處的惡鬼。 【我可以給你調動一次護符來!小羽毛別!】 【現在轉身就跑!來得及!】 【你的那把刀是殺不死他的!你打不過他的??!】 風間羽淡淡的做出了自己的答復,沒有后退一步。 不大的孩子站在所有人的面前,所有的人的目光匯聚在他的身上。 這把刀殺不死他,那就拖死他。 大不了一命換一命。 你猜猜看,我們之間是誰死了呢?是那群惡鬼,還是我?風間羽雕刻的動作收斂了尾聲,他站起了身拍了拍衣角的灰,離遠了幾步看著對面的繼國緣一,等待著他的答案。 繼國緣一在這件事情上卻從沒有過猶豫,他搖了搖頭:你一定會贏。 得到了這個答案的風間羽挑眉,最終只有眼底殘存的零碎笑意。 答對了。他說,帶著幾分驕傲和自豪,是我贏了。 那是一場震懾人心的戰斗,一開始是一個惡鬼單方面的虐玩,這是所有人以為的共識。但是他們沒想到事情偏離了控制。 手握刀刃的風間羽宛如死神一般站在那里,將那只惡鬼一次次殺死在了那里。第一次砍下的是手腳,第二次砍下的是身軀,第三次砍下的是腦袋和他父親所砍斷的地方一模一樣。 惡鬼從最開始的戲謔,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走向了幾分瘋狂和焦慮。他卻是始終都跑不過風間羽那雙冷漠眉眼下的掌控。 太陽快要升起了。急躁起來的惡鬼們開始一起撲上。但是最終都是鎩羽而歸。 他們不知道為什么,這個連刀都快要握不住的人有什么本事能夠將他們全部攔截在這里,甚至想要逃跑都會被飛來的刀刃樹立在身前,擋住前進的道路。 而風間羽卻知道為什么。 有靈魂握住了他的手,扶著他的腰身,帶動著他早已疲憊的身體在揮舞著刀刃。所以他才不會因為疲憊而松開刀柄,不會以為顧及不到而送出命來,不會因為這具脆弱的身體和跟不上意識的反應速度而被鬼得逞。 那都是因為父親,和死去的戰士們都守在他的身邊。一個接著一個接力似的支撐著他。 直到天色白亮,晨光灑落,惡鬼化作灰燼散去。 這就是幼年故事的終結。 成年故事的開始源自于父親消逝前的一句話,他說:你有這個能力和本事,就去外面走走吧。拿上你的刀,去斬殺掉那些不應該存在的東西,去斬殺掉那些帶來痛苦和災難的東西吧。 于是少年踏上了前行的路,路中遇上了志同道合的人,認識了鬼殺隊這個地方,將手里的刀刃換做了日輪刀的刀刃,不過刀柄還是沒有換過,仍舊刻著他父親的名字。 那后來呢?繼國緣一似乎并不在意風間羽話中所說的他能夠在活著的時候見到靈魂這件事情,甚至對于靈魂可以幫助他的這件事情也沒有過分的在意,能夠牽動他的,讓他開始在意的,只有風間羽的死。 后來的故事沒什么好講的。風間羽吹了口氣,吹散了飄落的葉片,葉片飛蕩著最終落在了另一端,繼國緣一的手里。 不過是最普通的故事,就是結局和你說的不太一樣。屠龍的勇士并沒有成功,對抗深淵的少年最終被深淵所吞噬掉了而已。風間羽笑著說,他卻沒有想過要省略什么東西,而是順著故事的線路繼續講述了下去。 風間羽踏上了游歷殺鬼的路,追尋著死亡的腳步。他走過的很多村莊都有很多的死人,他會沉默著為這些人立起墓碑,將他們埋入塵土。這也是他如今熟練的根源。 他走過很多的村莊,也留下過不小的聲名,也被許多的鬼懼怕著。直到在其中一個村莊的時候,斬鬼無數的他最終死在了鬼的手里。 殺死他的那只惡鬼并不是憑借著自己的本事來殺死他的,那個惡鬼有著最卑劣的心思,最讓人作嘔的手段。血紅的雙眼,烏黑的發色,輕浮的嘲弄語調至今都還在他腦海中回蕩著。 那個叫做鬼舞辻無慘的鬼并不能打過當時的我。風間說,但是我還是死在了他的手里。他似乎是一切惡鬼的根源,因為他能做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將普通人變成鬼。他企圖將我變成惡鬼,成為那種殺戮所控制的怪物。 但是似乎是出了點意外?他的血并不能和我相融。反倒促使我死后變成了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借著靈魂的模樣茍延殘喘在這個世界上。 而這樣的風間羽,已經被剝奪了活著權利的他,根本沒有資格拔出屬于塵世的日輪刀去斬殺惡鬼,干涉凡間的生死。 繼國緣一讀懂了他的未盡之意,他沉默的目光看著那邊歌安眠的地方,最終還是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那個鬼打不過你那么,你是怎么死的? 繼國緣一的問話每次都直戳風間羽的心口,但是他還不得不去做出答復。 在死后著數百年的時間中,曾經有一段時間我很憎恨人類這種東西的存在。甚至在想,他們要是被惡鬼吞吃掉就好了。所以看著他們被鬼吞吃,被鬼殺害,我都是無動于衷的。 風間羽說著,最終眉眼還是柔軟了下來:后來我想開了,每個人都有珍惜生命貪圖活下去的權利。不過想開了并不代表不怨恨,直到遇見你,我才徹底重新的接受了人類這個存在。 說到這里,繼國緣一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那個答案。他畢竟不是笨蛋。 他死死盯著的那雙唇畔,張合著說出了答案。 我想你也猜的差不多了不是嗎?我是被我保護下來的,護在身后的村民們,在心口上捅了一刀。 第49章 有關村莊和歌的事情都被那輪破曉的晨日照耀散去, 留下的只有沉淀在活著的人們心口中那最深處的情感而已。 繼國緣一似乎是在人生中忽然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他記住了那個當初殺害風間羽的惡鬼的名字,拿起了自己的日輪刀走上了旅途,和數年前的風間羽一樣的旅途, 去追尋死亡的腳步斬殺惡鬼, 還給這世間一份安寧。 或者還有對歌的交代,和對風間羽的慰藉。 但是可惜的是, 風間羽這幾天似乎一直都在刻意的避開著他。繼國緣一很明顯的察覺到了這一點。自從那天坦白之后, 繼國緣一只看見過風間羽的背影,有時候是在樹上, 有時候是在他早晨醒來的時候尚未睜開的眼眸瞧見的那一抹身影。 就譬如此時此刻, 繼國緣一蹲坐在樹下看著遠方的夜色, 而風間羽在離他不遠的樹上靠著身后的枝干微微閉眼,看起來似乎是在小歇一會兒的樣子,但是思緒卻還是十分清明的,認真的在思考著明天早上給繼國緣一帶什么吃的來。 夜幕逐漸深沉了下去,舒緩的微風吹過帶來適意的感覺,昏沉的思緒往上攀爬而來逐漸遍布著風間羽的思緒, 他垂著頭有些昏昏欲睡。 在迷糊中,他似乎聽見了有輕微的腳步聲靠近, 樹葉發出沙沙的抖動聲后, 有什么東西落在了他的身邊,壓得枝干往下一墜。 風間羽皺了皺眉頭,雖然氣息告訴他是熟悉的人, 這個人并不會傷害他,但是出于本能他還是想要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