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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詩冷冰冰地回答:“你就不怕我賣你騙錢的產品?!?/br> “不怕?!彼麣舛ㄉ耖e地啜了口茶,“我炒過一段時間的外匯,曾經一夜之間搞到傾家蕩產?!?/br>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聊起這些事情,仿佛在說“我昨天不小心弄丟了一支筆”那般輕描淡寫。 “杠桿拉到最滿,一眨眼就全虧完了,真的是一眨眼?!?/br> 他說自己本業掙得很多,從來就沒有為錢發過愁。直到那一次,所有的積蓄在頃刻間化為烏有,不幸中的萬幸是沒有因此背上債務。 “我倒還好,家里人和工作伙伴氣得要死。只能把當時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關于外匯的書全買了,一刻不停地研究?!?/br> “反正花了段時間,可能是半年,或者一年——把賠掉的錢賺回來了。自此以后就答應別人,再不碰這些了?!?/br> 聽了這番話,向詩已經不知道是該夸他厲害還是該佩服他膽子大了。炒外匯要看許多圖表和指數,而且風險比一般投資品種來得高。向詩平時上班太忙,根本沒時間看盤,就算是炒股也更習慣用自動止盈止損,所以就謹慎地沒有沾過手。 晴海懨懨地打了個哈欠,“反正我現在過得特別無聊。還是以前好,刺激,連虧錢都虧得痛快?!?/br> 看著他笑盈盈的模樣,向詩驀然覺得這人的腦回路恐怕與普通人不太一樣。得到與失去在他眼里顯得輕如鴻毛,只要他高興,即使千金散盡也無關痛癢。 一聊到投資相關的話題,向詩的敵意就沒有那么強烈了。雖然依舊端著架子,可好歹愿意跟他一來一回地聊天?;蛟S是在蓄意等待著這個空隙,晴海不著痕跡地拉著向詩講了許多有的沒的,比如房地產和稅收,比如賭馬和賭賽艇——用第三者的眼光來看,甚至會誤以為兩人相談甚歡。 “那你現在是做什么的?!边@是他第一次會主動開口問晴海問題。本人大概并未意識到,但是這樣的舉動通常就代表著“感興趣”。 “我呀?!睅е贸训慕器?,坐在面前的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姑且有個自己的品牌,是做首飾的?!?/br> 他的右手上仍然戴著那枚黑色的方面磨砂戒指,而架在鼻梁上的眼鏡隱約透出一股高級感——對于這個答案,向詩最初有些出乎意料,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很合乎情理。 手帕還回來的時候疊在一個香噴噴的紙盒里,打開以后里面裝的就僅僅是那塊格紋手帕而已,多余的物件一樣也沒有。 晴海的適可而止意外地令向詩對他產生了一絲好感。假設對方畫蛇添足地塞進了任何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他肯定會惡心得當場把盒子扔掉。 · “向詩,向詩?!?/br> 被喊到名字的人從一本畫滿了各種折線圖的書上茫然地抬起了雙眼,“怎么了?” “我要去趟便利店,你有沒有要帶的東西?”付晶正站在玄關處穿鞋子,習慣性地用腳尖磕了磕地。 “沒有?!彼值拖铝祟^。 “好,那我出門了?!?/br> “路上小心?!?/br> 晚上的氣溫很涼快,將兩只手大大咧咧地揣進衣服兜里,付晶熟門熟路地往靠近車站的方向走去。這個時間,大多數人都在回家的路上。不斷與迎面走來的路人們擦肩而過,他逆著人流前行。 結賬的時候,看著店員背后那面花花綠綠的墻壁,付晶猶豫了半晌,終于說道:“請給我六十號?!?/br> “身份證明?!?/br>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成年了嗎?” 邊想著哪個未成年會把頭發|漂成這樣,邊摸出自己的駕照遞了過去。 “六十沒貨了,七十一號可以嗎?硬殼子的?!?/br> “那就七十一號?!?/br> 店員依言從貨架上取了個白色的紙殼,一并塞進了塑料袋。 走出感應門,他將紙殼單獨挑出來,像塞護身符似的塞進了外套的口袋里,然后面色如常地回去了。 自從向詩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了沙利葉的經營以來,付晶整個人就表現得不太對勁。 向詩能來這件事,無疑是令人高興的。然而等到表面的那層糖衣融化,包裹在內芯的藥片便逐漸顯露出了真面目。于是欣喜不可避免地轉化成了無形的壓力,而付晶只能默默吞咽下這份苦澀——畢竟如今他所代表的,不再是自己一個人了。 前幾天,和加京一起在沙利葉租的工作室附近吃午飯時,對方突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擔心地問道:“你最近怎么老是心神不寧的?” 這個問題在他的腦子里緩慢地轉過一圈,付晶正欲否認,卻發現加京已經吃完了,而自己面前擺著的食物還一口沒動過。 不動聲色地瞥了眼亮著的手機屏幕,加京又問:“網上有人罵你?” 付晶搖了搖頭,這才拾起叉子,慢吞吞地翻攪起了盤子里盛著的意面,“我覺得自己太悠閑了,沒什么危機意識?!?/br> 過去,他鮮少會去關注外界的評價,甚至連網上的消息都不怎么愛看,只是偶爾翻翻微博評論。而這段時間,居然鬼使神差地迷上了刷手機,一空下來就會神經質地搜索關鍵字——他開始去留意網絡上的聲音,留意其它同輩樂隊的成績和動向,留意自己是否在慣性思維的迷惑下變得惰于思考。 記得在去年收到的問卷里,有人寫過,說希望他們今年能去一千人的livehouse里辦專場,因為在同級別的樂隊里沙利葉的人氣已經封頂了,不進則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