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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詩邊說邊走到自動售貨機前,沒看貨架就直接拍了一個按鈕,取貨槽里應聲掉出一罐提神飲料。 氣體沖破金屬封口時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于是,當邵珂再度轉過身時,出現在他面前的依舊是平常的那個向詩。 “對了,我今天不跟你一起吃午飯了?!?/br> “閻辰?” “不是,我自己帶了?!?/br> 邵珂的嘴仿佛被剛接的熱水給燙到了,“啊啊???”——潛臺詞不用說都知道,他從來沒見過向詩帶便當。 過了會兒,似乎是想通了些什么,他笑容詭異地湊了過來,“我昨天就想問了?!弊笥仪屏饲?,確定沒人以后用手遮住嘴巴極其小聲地問道:“昨天你女朋友在家?” 聽到這句話的人無情地拍掉了那只欲蓋彌彰的手,“我發小?!?/br> “你倆還是發???”他一下子來了勁,擠眉弄眼地上下打量著向詩,“怎么追到手的?” “滾?!彼吡松坨嬉荒_,沉著臉回答:“男的?!?/br> 對方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似是覺得無甚趣味:“午飯是他做的?” 何止是午飯,早晚飯全包了。 突然間有點不好意思,向詩模糊地“嗯”了一聲。 得到那聲細如蚊蚋的肯定后,邵珂的目光里不禁流露出了艷羨之情,“你發小可以啊,他是做什么的?” 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是眼角下方鮮紅的玫瑰花瓣,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雙手,以及散落于肩頭的煙灰色長發。 “唱歌的?!?/br> “獨立音樂人?” “搞地下樂隊的?!?/br> 邵珂吃驚地瞪圓了眼睛,嘴巴又快合不上了,“沒想到你竟然會有這種朋友?!?/br> “這種朋友?” “我們周圍的人不都差不多嘛,連畢業的學校也就這么幾所。尤其是那種從吳市的私立附小一路讀到大學的,進了公司居然還能碰到小初高的同學。等于給自己畫了個圈子,從來就沒出去過?!?/br> 一如邵珂所言,向詩的小學和初中跟付晶念的就是同一所私立一貫制學校,身邊的同學來來去去幾乎全認識。只不過后來付晶繼續直升,向詩則考去了另一所升學率更高的學校而已。 “他本來是應該和我們差不多的?!碑斦f出接下來的這句話時,向詩的內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暗俏矣X得現在的他更好?!?/br> “我小時候還想當漫畫家呢,差點沒被我爸給打死?!?/br> 順著語境略作想象,比起追求嚴謹的邏輯和數字,邵珂跳脫的性格確實更適合從事創意類產業。 “那你找了這份工作,家里是不是很滿意?!?/br> “他們滿意,我可不滿意?!睙o奈地翻了個白眼,面前的人開始大吐苦水:“反正我早就看明白了,在這個行業里我肯定是做不到頂尖的,因為缺乏熱情和野心?;炜陲埑跃褪亲畲蟮哪繕?,一個乞丐也不指望能從討飯里獲得多大的成就感了?!?/br> 聽到這些話的向詩頗有些意外,看著眼前的邵珂:和自己一樣穿著定制的西裝,戴著機械表,脖子上是員工卡,卡套里可能同時塞著寫有頭銜的名片以及客戶公司的門禁卡——他不由地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他們其實并無差別,又好像他是今天才真正認識了這個人。 手中的玻璃瓶已經喝空了,人工合成的劣質甜味不斷發酵,逐漸蔓延出粘滯而死板的苦,生生裹住了向詩的舌頭,令人說不出話來。 “所以我挺羨慕你發小的。他最近有演出嗎?帶我一塊兒去看好不好?” 下一刻,向詩的詫異與邵珂的期待在半空中撞了個火星四射,他臉上露出了愉悅的笑容,直截了當地扔下兩個字:“不要?!?/br> · 下班回家的地鐵上,向詩習慣性地點開了群聊“沙利葉的爸爸們”,大家正在討論下一場live結束后,組織聚餐的事。 之前他去看的那場演出屬于拼盤性質,有些人會礙于樂隊陣容不合心意選擇不去;而這次的live是沙利葉的專場,預計群里住在吳市的人大部分都會去看。 他打開投票頁面,點擊了“參加聚餐”。 這時手機再次振了振,顯示屏的頂端彈出了新的消息橫幅。 本以為又是“沙利葉的爸爸們”,誰想他定睛一看,發消息的人居然是“向詩的mama”。 -mama- [這是晶晶做的嗎?看起來好好吃(哇)] -向- [是他做的,超級好吃。] -mama- [不要只發吃的,發張你們倆的照片給mama看看(愉快)] 他剛想回復“沒照片”,畫面上就彈出了一條新消息。 -mama- [好久沒見到晶晶了(快哭了)] 端著手機,向詩把輸入框里的三個字刪掉,改發了另外一句話。 -向- [下次我帶他回去。] 右手提著空蕩蕩的便當盒,看著聊天記錄里的那張圖,他忽然覺得肚子餓了。 玄關處的感應燈亮起來時,家里靜悄悄的。屋子深處的擺設被淹沒在黑暗之中,好似在向詩進門的一剎那,立即板起了冷酷的面孔。 明明是與往常別無二致的風景,此時倒映在眼中,卻顯得死氣沉沉。 把包直接扔在了墻角,經過廚房時,他發現早上用過的餐具廚具,都已經洗完晾在了瀝水架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