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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室的書桌上有,你隨便拿吧?!?/br> 等到他洗完澡回到客廳,發現付晶已經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整個人直接睡在被子上面,手里依舊攬著那只大靠墊,半邊臉貼著向詩的枕頭,被壓在腦袋下的灰色頭發滑稽地拱了起來。 看著眼前之人毫無防備的樣子,向詩沒由來地松了口氣,輕手輕腳地來到了沙發旁。 茶幾上攤著付晶的耳機和幾張紙,紙面的上半部分赫然留著自己的筆跡,是之前查招聘信息的時候隨手練的筆試題,寫的全是數字和字母;下半部分則是新添的,同樣寫著數字和字母(*),可所代表的含義截然不同。 這是在寫歌吧。 他聽不見那些符號背后流淌著的旋律,而付晶自然也不明白他筆下的算式究竟在解決什么問題。兩幅拼圖的碎片莫名其妙地混在了一起,明明需要拼湊出屬于各自的圖案,此時卻打散在了同一個屋檐下。 向詩收回視線,盡量溫柔地拍了拍他,“起來,去屋里睡?!?/br> “……” 手上加重了力氣,這次是推著肩膀晃了一晃。 “付晶,起來?!?/br> “……” 他個子高,為了躺進這張小沙發只能委屈地蜷起雙腿,將身體彎成蝦米狀,看上去睡得并不十分舒服。 向詩覺得他是太累了,不忍心把人吵醒,但又不想這么扔著客人不管,心安理得地回房間睡大床。于是守在沙發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自己的內心攪成一團亂麻,睡著的人反而一臉人畜無害。 時間早已過了零點。 今天的向詩還是得上班,還是得面對令人焦頭爛額的工作,還是得全副武裝地去對抗世界帶給他的每一個不定點打擊。 客廳里昏暗的暖色燈光籠罩住了兩人,四周靜得不可思議,唯獨剩下了一急一緩兩道交錯的呼吸聲。 站在自己家里,他第一次感到了無所適從。 明知不會有人聽見,他仍舊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句:“我遲早有一天被你給氣死?!?/br> 順利抽走了被環在手里的靠墊,向詩如同下定決心似的緩慢呼出一口氣。 希望付晶待會兒千萬別醒。他想。 作者有話要說: 注:數字和字母寫的是和弦走向。 第13章 第13章 抄起膝彎以后向詩發現:人比他想象中來得要輕。 走進臥室時騰不出手,只能用腳去帶門。他不禁聯想起小時候,每次自己這么做,總是不免被家長教育,提醒他要好好走路。那些本能的行為被一次又一次地糾正,沒想到如今卻再次死灰復燃。 改不掉的習慣終究是改不掉。 他耐心地替付晶掖好被子,將散落在臉上的頭發一一撥開,似乎是覺得癢,睡著的人居然皺起了鼻子,微弱的呼吸聲又淺又平。 看著他的模樣,向詩疲憊的臉上流露出些許笑意,眼角被困乏擠壓得酸澀不堪,已經快要睜不開了。 正欲轉身離去,誰想衣服的下擺突然被人扯住。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只聽見背后響起了含糊不清的夢囈:“……你別走?!?/br> 有那么一瞬間,向詩以為他醒了,或者是在裝睡,于是僵硬地轉過半個身子,發現抓著自己的那只手并沒怎么使勁。付晶的嘴還微微張著,可以隱約看見牙齒整齊的邊緣,那道白色的壁壘之內仿佛堆積著千言萬語,只是現在的他一句也說不出口。 “好,我不走?!?/br> 離床不遠處擺著豆袋沙發,他維持著上半身不動的姿勢,伸出腿將東西夠了過來。任由對方這么松松垮垮地拽著,向詩小心翼翼地在豆袋上坐了下來。 床頭燈的亮度被調至了最暗,而他早已困得瀕臨極限,燈光穿過眼瞼,落下一塊塊失真的斑點。 · 付晶做了個很長的夢。 夢里的自己是高中生,穿著制服的襯衣西褲,領帶的下半截塞在胸前的口袋里,堆在小臂上的袖管依舊翻得亂七八糟。他站在一道熟悉的大門前,自戀地理了理頭發,然后按響了門鈴。 “他應該馬上就回來了,你去他房間里等吧?!薄霈F在面前的人是永遠溫柔的白阿姨,原來向詩不在家。 道過謝,付晶熟門熟路地闖進了別人的領地。他舒服地窩進了常坐的那只豆袋沙發,懷里抱著蓬松的大靠墊,四周擺滿了書籍和獎狀,每一樣東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條。此刻的他被向詩的世界所包圍,一個人漫無目的地等待,無所事事。 陷在令人懈怠的沙發里,付晶驀然意識到眼前的事物開始一樣接一樣地消失。 他嚇壞了,想跑出去一探究竟,然而根本就找不到門。 他急得要命,只能拍著墻壁嘶聲力竭地大喊:“白阿姨!你在嗎?向詩人呢?為什么他還不回來?”回蕩在耳邊的聲音千瘡百孔,他難以置信地摸了摸喉結的位置。 變聲期低黯嘶啞的嗓音如同一根生銹的鎖鏈,串連的扣環一枚枚腐朽崩壞,最后徹底斷裂成了滿地的尸骸。 喉嚨癢得厲害,不停拍打墻壁的右手也逐漸變得酸疼,房間里早已空無一物,他害怕關在此處的自己遲早會一同消失。 正在這時,向詩出現了。 雖然是背影,但他不會認錯。付晶頓時松了口氣,嘴邊剛咧開個笑容,卻發現跟前的人并不看他,只是兀自沖向了墻壁,好像他能一鼓作氣穿過堅硬的水泥那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