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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頂頭上司正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身形筆直挺拔,幾乎站成了一座雕塑。 “封……”咳咳,吳欽俊清了清嗓子,小心提醒道:“封總,會議已經開始了?!?/br> 封正澤收回遠眺的視線,淡淡垂眼看。 封氏集團大廈幾乎是A城最高的辦公寫字樓,從上往下看去,是讓人目眩腿軟的高度。 可他站得很穩。 “就來?!狈庹凉烧f。 皮鞋踩在地磚上發出清晰沉穩的腳步聲,腳步聲遠去。 門帶上。 辦公室里歸為安靜,闃無人聲。 桌上,放著份被拆開的禮物。 一個相框。 照片采光明亮。 年輕的蘇清和趴在封正澤的背上,單手比著“耶”、沖鏡頭笑得非常燦爛。 彎的眉眼,潔白的牙。 略長的額前碎發被風吹起來,露出右眼眼下一顆明顯的淚痣。 照片拍自蘇清和剛被認領回蘇家不久。 那時候蘇清和精神錯亂記憶紊亂,他不得已去蘇家陪伴。是之后一切的起因。因為封正鈞聽到風聲認為他跟蘇清和談戀愛,惡意橫插一腳,而蘇清和順勢提出要潛伏在封正鈞身邊、給他使絆子的同時找到把柄和罪證。 這個相框原本在封正澤的辦公室抽屜里。 后來被他扔了。 不知道怎么又到了史棄手里。 “你看完會明白的?!?/br> 史棄打電話告訴他“禮物”放在哪后,說了這么一句話。 封正澤看完了,當然也明白了。 ——史棄已經恢復記憶,但不相信他。 “禮物”是生日那晚送的,在那之前史棄還真情實感的想要說服他相信失憶這件事。那么,讓史棄突然恢復記憶的契機是什么? 封正澤猜,就是飾品店老板的那一通電話。 定制的對戒。 原本應該是他們新關系的起點,卻見證了他們的感情走向終點。 它陰差陽錯的成為史棄連接記憶的節點,把未來的一切扭曲成誰也不知道的糟糕變數。 恢復記憶的史棄本來應該怨他,恨他。 應該把承受的種種不公和委屈全部宣泄出來,狠狠報復他! 可是他卻在不知道史棄選擇性失憶的時候,坦白了所有,成為了一個開過槍的狡猾獵人。獵人說出曾經的經歷,試圖通過賣慘來打動受傷的獵物。 他避開所有對自己不利的信息節點,妄想讓史棄栽完跟頭后再吞一個啞巴虧。 他多壞啊。 這世上哪個人沒有苦衷? 可恨的人有可憐的地方,可憐的人也有可恨之處。一個人哪怕有再大的苦衷,再大的苦難和不易,都不該是成為加害另外一個無辜之人的借口和理由。 史棄有怨,所以才借著韭菜餃子譏諷他過去對他的了解不夠多,故意說別把救命之恩放在心上、不管是誰他都會救??墒窏売中能?,手起刀落后沒捅深,說什么不曾后悔,哪怕回到過去一百次都會救他。 史棄在不斷掙扎,所以他故意說“不是我的我不會要”,又不甘心他聽完得意要故意補充一句“你這樣的大人物死在那種地方也太可惜了”。 一次又一次。 史棄還是心軟的,最終仍然會因為他那些過去的遭遇選擇既往不咎。 可他不再盲目。 他清楚他自己在失望著,所以才會說“你永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也不能體諒你的顧慮和考量?!闭f“人活著要讓自己開心一點,哪怕只是表現出來,被人羨慕嫉妒總比被人可憐要好?!?/br> 那天晚上在吧臺前,史棄也許并沒有喝醉。 他問了一個問題。 說對付蘇家,是不是為了他。 他回答不知道。 那是整個三月里,史棄最后一次問他問題。 那像是留給他的最后一個機會。 卻沒有正確的答案。 當時沒有,至今仍然沒有。 因為不管他回答是或者不是,史棄都只會失望。 相框里的照片就是原因。 ——史棄在共情蘇清和。 憑什么不能共情?歸根結底,他們都是受害者,加害人從頭到尾只有他封正澤一個人。他因為自己的私心利用了蘇清和,再用自以為是的配平去維持兩方關系。 他再因為私心留下了史棄,用同樣的自以為是來配平來維系。 史棄在知道蘇清和、蘇家的下場后,就算有過痛快,肯定也只有一瞬。 剩下全是兔死狗烹的心寒。 所以他去酒吧買醉。 史棄懷疑他自己,懷疑過往一切,他失望,難過,痛苦,逃避。 通紅的眼不是喝醉,是眼淚。 被抱到酒店床上,史棄含著眼淚看他,一動不動軟著身子予取予求,也不是喝醉,是告別。 告別他,告別他們的感情。 史棄決心追尋自由追尋夢想了。 他把唯一放心不下的母親柳月春交付出去,看她嫁給江舒弘,幫他們挑好蜜月圣地。然后……然后了無牽掛的跟同學去國外,徹底的,把他一個人丟下來。 封正澤明白。 他怎么可能不明白? 自此以后的漫長歲月…… 只剩等待一件事。 等史棄回來。 或者再也不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