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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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唬誰呢,師弟,就你這點道行,還瞞不過我。沈清疏斜他一眼,她才不信呢,思鄉嘛,誰還沒思過,她以前經常思鄉,那種失落悵惘跟他這就不是一回事兒。 她摸著下巴沉思,這樣子有點眼熟,像是什么呢 十七八的少年人,能有什么煩惱,最常見的就是感情,沈清疏忽然靈光一閃,不由打了個激靈,驚詫道:我剛剛碰到小師妹,你你你,你該不會 我我鄭衡緊張地看著她,五官皺在一起像是要哭了。 沈清疏心里一沉,從鄭衡的反應里,她已經判斷出來了,左右看看無人,湊近壓低了聲音道:是小師妹嗎? 雖是疑問,她語氣卻很篤定,鄭衡苦笑了一下,被猜中了,他心里卻有種解脫感,慢慢地點了下頭。 他點下去就不再抬起來,低著頭,脖頸無力地垂著,像是犯了錯誤的小孩子。 沈清疏長長地嘆了口氣,心里很是心疼他,從她穿過來,可以說是看著鄭衡長大的。 他農家子出身,鄭先生對他再好,在鄭府也是寄人籬下,隨著年齡增長,少年人難免多了些敏感自卑。他知道鄭衡有好幾個兄弟姐妹,背著全家人的厚望,想要出人頭地,因而讀書十分刻苦,在學堂里幾乎無人能及。 他有爭會元的實力,不得不說是因他過目不忘,天資異稟,但更多的還是他努力的結果。 知好色而慕少艾,小師妹天真爛漫,二人年紀相仿,接觸得多了,會喜歡上也是難免的。要是他只是鄭先生的弟子,那可真是一段好姻緣。 可他還是鄭先生有血緣關系的親戚,兩個人都姓鄭,在禮法之中,表親之間,再近的血緣關系也能通婚,但假使換成同姓的堂親,那出了三代都不行。 你這沈清疏猶豫了半天,還是不知說什么好,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當她自己也喜歡上一個人之后,才知道勸解的語言有多么輕飄飄,可除了勸鄭衡放下,她還能說些什么。 小師妹都定下婚期了,鄭先生精挑細選,對方也是官宦子弟,年少有為,稱得上門當戶對,橫著禮法和家境的鄭衡能怎么辦? 師兄,沉默了一陣,還是鄭衡先開口,他沮喪道:我是不是很無恥,吃著老師的,用著老師的,還懷了這種心思。 怎么會,你沒有做什么錯事,不要自貶,沈清疏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嘆息道:只是你們之間差了點緣分。 她遲疑了一下,又問道:你們兩個,小師妹她,她知道嗎? 倘若兩情相悅,那就更痛苦了。 我怎么敢讓她知道呢,鄭衡搖搖頭,顫著聲音道:我處處避開她,說我只把她當成meimei,好不容易,才終于絕了她的念想,我不能耽誤她啊。 還真是兩情相悅,這比沈清疏想象的還要糟,她看著頹喪捂著臉的鄭衡,心里也跟著難過起來,他沒有被感情沖昏頭腦,理智地做了決定,可做出這個決定是多么的難。 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已經結束了。 他在京城,甚至沒有人可以傾訴,若非今日沈清疏撞上猜到了,也許自始至終都沒有人看出來。 你以后,還會遇到其他人的,殿試之后,鄭先生也,也會為你選一門好親事,也許,時間久了,就漸漸忘記了 沈清疏吞吞吐吐,終于說不下去了,伸手擁住他,把他的頭按到了肩上,溫聲道:師弟,不如哭一場吧,師兄不會笑你的。 鄭衡揪著她的衣袖,很久很久都沒有任何動靜,沈清疏卻感到肩上衣衫被打濕了,輕嘆息一聲,在他背上安撫地拍了拍。 一直到回伯府,沈清疏都在想這件事,忍不住連連嘆氣,鄭衡多老實一孩子啊,他六歲就離開父母,獨自在京中求學,從來不哭不鬧,平素羞澀靦腆,謙虛好學,就是后世老師家長最喜歡的那類乖孩子。 怎么偏偏都姓鄭呢? 沈清疏發現人真的是雙標,她上次還說血緣關系近了不能通婚,現在卻遺憾鄭衡他們兩個不是表親。 經過回廊時,她想起上次聚會,那時小師妹剛定下婚期,鄭衡明顯是在喝悶酒,她卻一點沒注意到,不禁更是自責。 林薇止正在院中修剪花枝,見她回來,臉上帶了幾分郁色,放下剪刀過去,小心問:怎么,可是先生說不好? 沈清疏欲言又止,面露難色,她走時,鄭衡小聲懇求她保密,她也答應了,這下卻是不好說。 林薇止看她神色,卻誤會了,主動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道:就算這次考不中也沒什么,我們可以尋其他理由離京,你才二十歲,你看我哥哥,已經二十六了,不也還在考么? 沈清疏哭笑不得,林修平怎么老是被拿來做反面例子,她默默心疼了大舅哥一秒,搖了搖頭,先生說二甲有望,我是在想另一件事。 什么事? 沈清疏想了想,老實道:是鄭師弟的事,不過關于他的隱私,我不方便開口。 那就不必說了。林薇止挑了挑眉,她雖然有些好奇,卻也沒有追問。 沈清疏松了口氣,看她持著剪刀繼續修剪花葉,側臉恬靜柔美,心里忽然生起一股安定感,忍不住從背后抱住了她。 薇止手里頓住,微微側臉表示疑惑,怎么了? 沒什么,忽然想抱抱你。沈清疏蹭了蹭她的鬢發,她只是,看到鄭衡,覺得她們能有今日真是太幸運了。 這日之后,沈清疏經常拉著孟柏舟去看鄭衡,柏舟雖然有些不著調,卻總能活躍氣氛、逗人開心,慢慢鄭衡的病也好起來了。 另一邊夏薄歸她也沒忘,只是他病得太重,需要靜養。 漸漸地臨近了會試放榜的日子,沈清疏心中也不免開始焦躁起來,雖然鄭先生給了論斷,可榜單不出,就說不準。 倘若她不中,要離京就得面對巨大的壓力,想想就讓人頭大。 夜色深沉,京城東南的貢院之內卻是燈火通明,閱卷已是到了最后時刻。 考官們從本次參考的約八千份試卷里,選出了三百份,都是上上之選,由同考官推薦,主考官批閱,還分別對落卷進行了搜遺,確保沒有被埋沒的人才。 取錄的這三百人,經過一番唇槍舌劍的較量,大多數名次已經定下,只剩下最重要的前三名。 主考官嚴大人環視一圈,問道:諸位同僚認為,誰堪當本次第一? 同考官們互相看看,有一位站出來道:大人,下官認為,考生鄭衡的卷子答得最好,他年方十八,又是寒門出身,正是會元的最佳人選。 大人,下官認為不妥,這鄭衡年齡太小,容易引起爭議,還是定楚方更好。 有什么爭議,有志不在年高,這會試排名不看才華,卻是按歲數排不成?那這位六旬考生,豈不是更合適了。 這二人試卷本就不相上下,誰都堪為第一,豈不聞少年得志,反害己身,依我看,可以壓一壓這鄭衡。 周大人此言差矣,我認為 至公堂內,又開始了爭執,各位考官為自己囑意的試卷據理力爭,主考官嚴大人將三份試卷翻了又翻,忽然問:這鄭衡是不是中過解元? 正是,此子連中小三元,又中解元,倘若此次再中 同考官沒再說了,圣上偏愛少年英才,很可能再點為狀元,那鄭衡就會成為世祖以來第一個六元及第。 所謂文人相輕,似六元及第這樣的美名,那是不會輕易給出去的,因為落榜舉子不會服氣,對試卷的期望會無限拔高,會有很多人來挑刺,文人不會罵圣上,最后只會傳成考官舞弊偏袒。 一般來說,大家都不愿擔這種風險。 嚴大人皺了皺眉,這三份試卷之中,他還是最喜歡鄭衡的試卷,文采飛揚,有少年人的意氣,世人都偏愛少年郎,便是話本里,也不會出現四十歲的會元。 眾同考官都等著他做決定,嚴大人猶豫斟酌了半天,還是嘆息道:定楚方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522 16:06:55~20210523 17:50: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 52瓶;不糾 8瓶;我就不告訴你 5瓶;熊仔 2瓶;肖戰速滅!、老白、火山啊火山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66、第66章 翌日放榜, 一家人都早早起來,用過了早膳,就在正堂等待。 氣氛很是沉默壓抑, 又藏著止不住的焦急期盼,大家故作淡定地找話題聊天, 往往聊著聊著就莫名其妙斷了, 心不在焉,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清疏清晰感受到自己逐漸加快的心跳聲,到了這種時刻, 便是她也不能免俗。 心慌的滋味非常難受, 她覺得自己呼吸都變得困難了,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握緊了掌中的手。 薇止看她一眼, 反握住她, 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安撫。 劉叔和負鞍識字, 老劉氏早就安排了他們去等榜。隨著日頭升起,大家都頻頻往外望。 中了!少爺中了!一陣喧嘩,遠遠地就聽到劉叔欣喜若狂的聲音。 沈清疏騰地一下子站起來, 身體都有些發抖, 如同在夢中一般, 腦海里無法思考,只回響著劉叔的聲音。 她中了!她真的中了? 不過幾瞬,負鞍就從門外沖進來,興奮地大喊道:少爺,第九名!你是第九名! 第九名?沈清疏喃喃著重復了一遍,才終于神魂歸位, 一陣狂喜涌上心頭,激動地抱住了林薇止,我終于中了! 林薇止也很為她高興,拍了拍她的背正要說點什么,忽然從旁邊傳來一陣驚呼,老夫人,老夫人!您沒事兒吧,快來人! 娘,不好了,快去叫大夫! 沈清疏一驚,轉身看過去,卻是老劉氏太過高興,一口氣沒喘上來,竟然昏倒在了地上。 祖母!如同立時被澆了一盆涼水,沈清疏嚇得不輕,連忙奔至近前。 人散開,把祖母放平,負鞍,快去叫大夫,找最近的。 見老劉氏只是閉著眼,沒有大礙,沈清疏定了定神,她從前看榜時,這種情況也見過不少次,當即替她松了松領口,蹲下去掐她的人中。 不過片刻,老劉氏幽幽醒轉,她一睜開眼,視線清明之后,立刻抓住了沈清疏的手,我不是在做夢吧,疏兒你中了嗎? 中了中了,沈清疏松了口氣,扶著她起來,笑道:是真的,第九名呢。 出了這一遭,她倒是終于鎮定下來了。 老劉氏還是有些不敢置信,搭著她的手臂愣了好一陣,才顫著嘴唇道:真是列祖列宗保佑,你祖父倘若若泉下有知,也該萬分欣慰。 她仔細端詳沈清疏,眼眶漸漸地有些濕潤,感慨道:一轉眼,疏兒你都這么大了,祖母也老了,不知還能再看你幾年。 祖母這是說什么呢,看著她臉上皺紋,沈清疏心里一酸,篤定笑道:您肯定會長命百歲的。 老劉氏沒有接話,欣慰地笑看著她,抬手遮了遮眼睛,轉頭對劉叔道:這是大喜事,為疏兒賀,本月府中之人,皆發三個月的月俸。 劉叔笑著應了,是,恭喜少爺,謝過老夫人。 跟著沾光發錢,其余下人也都很高興,一時恭賀之聲不絕于耳。 對了,劉叔,我幾個同窗中了嗎?沈清疏想起其他人,又拉了劉叔問。 這小人倒是沒注意,看到您的名字就立馬回來報信了,劉叔回想了一下道:只依稀聽得有人喊會元是楚方。 不是鄭衡,沈清疏有些失望,私心來說,她肯定更希望自己師弟第一,至少情場失意,考場得意嘛。 可惜,考試排名很難說得準。 過了一會兒,報子敲鑼打鼓地來了,高唱著恭賀貴府沈清疏老爺高中丙申科會試第九名!后面還跟著一群看熱鬧的百姓。 沈府早就準備好了喜錢,一大籮筐的銅幣搬出去撒,沈清疏出去感謝,聽著報子一口一個的老爺非常之囧,這稱呼她真有些接受不來啊,感覺像是腆著大肚子的土財主一樣。 一共有好幾撥的報喜人,等都應付完,人群散去,沈清疏臉都要笑僵了。 過了中午,負鞍買回來小報印刷的抄榜,沈清疏才知道其他人的名次。 這次錄取的貢士絕大多數都是20到30歲之間,會元是楚方,蘇州人氏,年三十,21歲得中鄉試第七,也是有點倒霉,他也許是想壓三年再考,次年沒去,誰知后來父母卻接連去世,因為孝期錯過了兩屆會試,終于在今年厚積薄發,一舉得中。 他確有真才實學,鄭衡輸得也不是太冤,但剛好第二,就差那么一點,沈清疏嘆了口氣,有點擔心他想不開。 再往下看,關意明第二十六,夏薄歸第五十四,林修平一百五十名,他壓了三年,卻還是差一點就掉到三甲,沈清疏估計他又要被罵得狗血淋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