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楊轉身看著他不說話，大有“給你個眼神你自己體會”的意思。

    “......”涂科“嘶”了一聲，像被人掐了一把，也不知是哪兒疼?！皠e這么看我，怪嚇人的。真沒事兒，小孩子新陳代謝能力強，好得快。干消防哪有不受傷的？不說你、我，老向，這點程度跟隊里隨便哪個比，算得了什么？”

    見他還不說話，涂科又換了副口吻：“周童真的表現不錯，臨場不亂，體能和心理素質都很強，一點兒不像剛入伍的新兵，是個好苗子。他這種心態放在隊伍里能起到很好的正面影響，你應該好好考慮考慮?！?/br>
    聽了他的話，奚楊終于收起了凌厲的眼神，嘆了口氣。

    “你讓我怎么跟姚副交代？”

    又怎么跟他哥哥交代。

    “跟姚叔叔交代？”突然折返的周童把話說一半的兩人嚇了一跳?！敖淮?.....什么？”

    這回奚楊反應迅速，表情立刻柔和了下來：“交代你們非公外出期間違反規定，無防護情況下貿然參與救援?！?/br>
    周童顯然沒被嚇到，仍然一臉疑惑，奚楊便又問他：“你跑回來干什么？沒帶錢？”

    這話倒是成功引開了他的注意?！芭?，我想著要不還是回武警醫院看吧，能省點錢?！?/br>
    奚楊一愣，很快便說：“可以報銷的，沒有關系?！?/br>
    周童還在猶豫，奚楊已經掏出了自己的錢包，不料涂科一伸手把診療單搶了過去：“行了，在這兒等著，趕緊做完趕緊回，費什么勁?！?/br>
    周童有點不好意思，奚楊卻說：“沒關系，回頭還給他就是了?！?/br>
    繳費人多，涂科這一去半天不見回來。周童跟奚楊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過了很久才聽他問：“怕了沒？”

    “當時沒有?！敝芡f的都是真心話?！熬拖胫芫纫欢ㄒ?，不管是不是消防員都應該這么做?！?/br>
    “后來再想想還是有一點怕，主要是怕沒救到人還把自己搭進去了......沒臉見人?！?/br>
    奚楊頓時有點想笑。都把自己搭進去了還見什么人？

    “下次還敢？”

    傷疤沒好就忘了疼，周童一點兒沒猶豫：“敢啊，我想做個勇敢的人?！?/br>
    “什么是勇敢？”奚楊問他。

    什么是勇敢？這個問題好難回答。周童沉思了很久才開口：“我覺得，真正的勇敢不是不知道害怕，是明明很怕還會往前沖，會努力活下來吧?！?/br>
    勇敢不是不怕死，不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做某件事。奚楊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有些驚訝，也有些觸動，更多的則是內疚。

    自己好像是有些小看他了。

    “那，通過這件事，學到了什么嗎？”奚楊又問。

    “唔......我說不好?！敝芡瘬狭藫项^，有點苦惱的樣子?！案杏X完成一次戰斗應該不僅僅要有體力和知識，就是......不僅僅需要我們能學到的東西......還有......”

    “還有不斷高漲的情緒?！鞭蓷钐嫠f了出來?！凹で?、恐懼、情感，以及團隊成員之間對彼此的信任和依賴，在很多種因素共同、相互的作用下才能實現?！?/br>
    “嗯！”周童眼中的崇拜藏都藏不住?！笆堑?！而且，涂隊真的很厲害?！?/br>
    “我也想成為他那樣的人?！北M管膚色很深，但周童的臉上還是很明顯地泛起了一層薄紅，又忙解釋：“還有教導員你，也好厲害?！?/br>
    成為......我們這樣的人？

    “成為我們這樣的人會付出很多代價?！鞭蓷畈恢雷约簽槭裁匆芡f這些，只是情不自禁道：“我們也犯過很多錯，也失去過很多。進入火場后，如果無法瞬間做出正確的決定，不能快速識別火勢變化，或者判斷空呼里的氣量，種種，大大小小，都有可能導致整個行動失敗，全軍覆沒。這種壓力......常常讓我也很渴望做個普通人?！?/br>
    說到這奚楊突然笑了笑，像是無奈，又像是自嘲。

    “我們可能......已經沒辦法像你一樣勇敢了?！?/br>
    ...

    涂科到一樓繳了費，又順便把藥也拿了，回去的路上經過放射科，無意間往里瞄了一眼，卻不巧看到手里捧著杯鮮榨橙汁的聞閱，正被霍辭堵在墻角不知問些什么，頓時眉頭一皺，大步流星走了過去，扯住霍辭的后衣領把他拉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滿地問：“干嘛呢？”

    “霍警官他是在......”聞閱剛要解釋，霍辭就擋在了他的前面，表情有點得意，姿態也很瀟灑，但涂科看在眼里卻只覺得他非常欠揍。

    “涂隊，我在工作，一個人的口供不夠啊，至少得兩個人，這你肯定懂的嘛?！?/br>
    涂科把手里的東西塞給聞閱：“先上去?！?/br>
    聞閱見他臉拉得老長，趕緊像當初他給自己咖啡時一樣，把橙汁往他懷里一推，轉身就跑?；艮o氣壞了：“我還沒問完呢！”

    涂科看聞閱跑遠了，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橙汁，指著CT室的門對霍辭說：“霍警官，你看，里頭還有一個呢，估計夠嗆能回去，得住院。一會兒我給你租個行軍床，你想怎么問，愛怎么問就怎么問，他今天都歸你了。不用謝我，一天三頓飯伺候一下就行，上廁所記得扶一把，幫忙提下褲子?！?/br>
    第16章

    橙汁是自助機器榨的，口感不怎么新鮮還酸得倒牙?；艮o悻悻離去，涂科先前沒反應過來，這會兒才端著紙杯轉來轉去地看，生怕找到已經喝過的痕跡，比如牙印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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