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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彩云站起身,從柜子里拿出放衣服的收納袋,又把換季要收起來的夏□□服一一抱出來擺在床上,陳汐和她一起整理起來。 “你當我愛嘮叨啊,我這不是為她好嗎,一個女孩,可得注意點。我不但得管你,還得管著她,誰讓我是你媽,還是她姥姥?!?/br> “媽,經過這件事,我看曉悅能很好地處理感情問題,這我之前也沒想到,她現在已經長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只要不犯什么錯誤,她去試著自己解決也沒什么不好啊,她早晚都得獨自面對社會,你也不能什么都替她做主吧……” “你說的這話我就不愛聽,她再大也是孩子,只要我在,我就要替你們所有人做主!” 方彩云的語氣強硬了起來,陳汐的臉一下子就沉下來。 “陳汐,你剛剛說的這話什么意思,是覺得我替你做主了是嗎?是覺得我耽誤你了?管你的感情問題了?” 方彩云的這句話落下,屋里的氛圍立刻降到冰點。 陳汐低著頭,機械地疊著手里的衣服。 過了好久,她才淡淡地說了一句:“難道你沒管嗎?!?/br> “難道我不該管嗎?!我是你媽,我還能害你嗎?” “那……你覺得我現在幸福嗎?” 這句話像是一顆炸彈被投在了母女之間,方彩云的眉頭揪成一團,手里拿著的衣服也因為生氣顫抖而疊得亂七八糟。 “你什么意思!陳汐,你不幸福嗎!你有什么不幸福的!你想要的那……那種不正常生活,那能叫幸福嗎!我這個當媽的負擔了這么多,推著舉著讓你們過到現在這樣,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說不幸福!” 方彩云幾乎是吼了起來。 客廳里游戲機的聲音滴滴答答地響著,兩個孩子不時傳來歡笑聲和爭論聲,你喊一句我吵一句,好不熱鬧。 陳汐面無表情,也沒有任何回應。她默默地讓時間在她和母親間流過。 過了很久很久,她才冷冷地笑了下,繼續拿起衣服,把每一件都疊整齊。 她想她本不該和方彩云爭辯,在方彩云的眼里,她確實沒什么不幸福。 她過著母親想讓她過的日子,雖然沒有再結婚,但是也是慢慢把孩子撫養成人。 孩子成績好,聽話懂事,是同學們羨慕的好學生,是家長老師們喜歡的好孩子,很少用她cao心。 她雖然是個副科老師,但是課業不多,工資也可以。多年教授鋼琴的她在外面已經有了很多學生,靠教琴的貼補讓家里生活得到了不小的改善。 她活成了方彩云想讓她活的樣子,她不該不幸福,她沒有資格不幸福。 她,也必須得是方彩云想要的那個樣子。 她必須要為了母親的面子,為了家人的面子,去活成現在這樣,這個她不喜歡的樣子,這個她不幸福的樣子,這個連她自己都厭惡的樣子。 陳汐第一次面對母親的責罵卻沒有眼淚。 她不想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流淚,或許是因為心死,或許是因為已經退到再也無處可退,也或許,是沒有什么敢去爭取。 連女兒都能自己把握的個人感情,她卻不能。 陳汐從不認為這種狀態是自己和自己在達成和解,她很清楚,她是徹底妥協的那個,所有的一切都在主導她的生活,除了,她自己。 — 陳曉悅中考的這年,全國上下都在慶祝香港回歸。 香港回歸使“一國/兩制”從構想變為現實,標志著中華民族在完成祖國統一大業的道路上邁出了重要一步。 千家萬戶都守在電視機旁,觀看著回歸儀式的直播。 1997年7月1日零點整,激動人心的神圣時刻到來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樂團奏起雄壯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歌,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和香港特別行政區區旗一起徐徐升起。 全場沸騰了,全國沸騰了! 電視機前許多人眼睛里噙滿激動的淚花,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大家唱著《東方之珠》,紀念著這一莊嚴的歷史時刻。 而經過緊張的中考過后,初三的孩子們終于得到了一個幸福輕松的假期。 學生們在彩色紙張的同學錄上,寫上自己的星座、血型和座右銘,寫上給同學的寄語。 一本本同學錄在孩子們之間傳來傳去,上面集的字體越來越多,滿滿的都是那個年代的記憶。 那個時候沒有手機,沒有□□,更沒有微信,甚至很多人家里還沒有安裝固定電話,但那寫的歪歪扭扭的每句話都是學生年代最真摯的祝福。 陳曉悅順利考上了重點高中知行高中,而濱北一中也憑借這屆五班、六班兩個重點班優異的中考成績,高中升學率僅次于區重點17中學,排在全區第二。 — 《相約九八》經過春節聯歡會兩位實力派歌后合唱后,傳遍了大江南北,成為這一年最流行的歌曲,連巷子里弓著背的奶奶爺爺都會哼唱兩句。 改革開放20年了,國家大步地前進發展,科技也在飛躍進步,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已經四十歲的陳汐的生活卻越來越趨于平靜。 四十,不惑之年,陳汐認為自己也確實沒有什么想不清的事了。 她和李妙瞳始終保持著不會變近也不會變遠的距離,平靜地相處著。 如果說十年前,李妙瞳來到濱城,來到她的身邊時,她還對兩個人的感情充滿向往,心底還壓著呼之欲出的愛,那經過了這樣的十年,陳汐大概從心里已經明白,她和李妙瞳,雖然愛著,卻也許只能這樣彼此相望著過完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