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加更求月票)世間安得雙全法(二)
第二天醒來時,本以為周天行早早出門處理政事,蕭予綾卻發現她的腰肢被一雙大手緊緊摟住,扭頭看過去,剛好對上周天行深邃的眼眸。 “醒了?” “你……沒有上朝?” “今日不去了?!?/br> “為何?近來難道不是政事繁忙嗎?” “累了,想歇歇!” 周天行的口氣漫不經心,好像并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情般。說著,他便起身,道:“若是不想睡便起來吧,我們一會過去看看翼兒。我好久沒有陪伴他了!” 聽到他的話,蕭予綾心里咯噔一下,他若是不離開,她怎么準備逃跑的事情?若是今天還不走,怕是會有危險呀! 想著,她忙道:“天行,你若是忙便去忙吧,翼兒現下還小,以后你有的是機會陪伴他,不能為了他耽誤你的時間?!?/br> 周天行卻只是搖頭,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來,帶穿好干凈的里衣,方才催促道:“快起來吧,翼兒會等急的?!?/br> 蕭予綾暗嘆,今天看樣子是真的無法離開了……隨即,她又開始擔心,為何到了現在也沒有傳來消息,按理說于然若是出事必是大事。不說一夜之間天下皆知,起碼應該有人到郡王府里來稟報才對。 難道說,萬家其實根本沒有動手,還是說曲英在最后時刻識破了她的計策,所以根本沒有將圣旨遞到萬太后或者萬皇后身上? 她忐忑,卻因為周天行正在她身邊,根本沒有機會去查證。 她正在出神,一時不防,已經穿好衣服的周天行忽然一把將她拉了起來,親自動手為她穿衣服。 她傻愣愣的由著他為她穿衣,待衣服穿好,她方才心不在焉的坐到鏡前梳頭發。因為她一直不會綰那些復雜的發式,將頭發梳直以后,她便只是打算隨便用個簪子將頭發盤起來。 這時,周天行卻一手拿起她的頭發,道:“我來幫你盤吧!” 她怔住,而后頷首,透過模糊的銅鏡看著他笨拙的將她頭發慢慢綰起來。待他好不容易將她的頭發定住,伸手從懷里拿出一根玉簪子時,她不由雙眼圓睜。 本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定睛望去,即便銅鏡里影像不清,她也能肯定他正往她頭上插的那根白玉鳳頭簪子就是她昨夜從他的衣柜中翻找出來的那根。 一時間,她心里掀起驚濤駭浪,他看到簪子定然知道她翻找過他的居處,就是不知道他會作何感想? 想著想著,蕭予綾的心開始撲撲跳動,快得幾乎就要從嗓子眼里跳將出來。 周天行忙完了,看了看她凌亂不堪的丑髻,不由蹙眉,懊惱道:“我還是喚秀荷進來為你梳妝吧!” 聞言,蕭予綾更加緊張,他不問為何這根發簪會出現在這里,不問她昨天皇后召見她說了什么,甚至不問她那信件可有好生看管起來……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 有個想法,隱隱在蕭予綾心里冒出來,或許她所做的一切,他已經知道了。 隨即,她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他若是知道了,怎么可能如此安靜? 于家,可是他最有利的同盟軍,在這個時局動蕩的時候,若是于然死,他無疑失去了這個盟友。甚至可能,因為她的關系,而讓于家對他倒戈相向。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為了對她的感情而坐視不理。 從來,萬家只要發現對她們地位有威脅的人出現,便會毫不猶豫的殺之以除后患。蕭予綾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所以她一直以為這次的計劃會萬無一失。 但是現下,前思后想,她能得出的唯一結論便是,她挑撥離間、借刀殺人的計劃失敗了! 或許是萬家沒有中計,或許是曲英沒有中計。不管是哪一樣,都是失敗了。于然沒有死,所以現下還平靜無波,所以他才能如此溫情的對待她! 這樣的結論,令她無比沮喪。原本,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白白失去了一個大好的機會。 難道說,這一生,她不能再為阿金和阿蠻報仇了嗎? 她捏緊了雙拳,暗道,這次失敗了不要緊,以后她一定要成功,早晚她要讓于然血債血償! 一時間,她的心思真是百轉千回,昨夜還在為了即將離開他而難過。今天,便因為暫時不能離開而沮喪! 這世界,當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她雖然不想離開他,可是,也不愿意因為計劃失敗而留下。 想得入神,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她身后站著的周天行眸子一沉,卻只是一瞬間,而后便頗為委屈的開口道:“阿綾,我雖然將你的發髻綰得丑陋了些,你也不用如此長吁短嘆呀!” 乍聽他說話,她先是一驚,而后驚慌加劇,怎么想心事想得如此入神?他可有看出什么不妥之處? 思及此,她斜睨他,見他瞪著眼睛望她,活脫脫一副深閨怨婦的嘴臉。她的心立時回到原處,訕訕笑,道:“你的手是用來提筆拿劍,平定天下的,梳不好頭發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我怎么會怪你呢?” “那我再為你梳一次?” 見他躍躍欲試的模樣,她拒絕的話哽在嘴邊,最后只能無奈的頷首。 周天行的梳頭手藝依舊不佳,卻因為手上動作輕柔沒有帶給蕭予綾不適,蕭予綾便也耐著性子,由著他折騰。 忙活了一個時辰,蕭予綾的脖頸產生木木之感,他方才用玉簪子斜斜給她固定住了發髻。明明就是簡單的盤發,他卻好似很滿意,甚至拿了一面小鏡子繞到她的后腦處方便她看清楚發髻的模樣,獻寶般的對著鏡中的她說道:“阿綾,你看看,可喜歡?” 蕭予綾看著自己腦后那松松斜斜的發髻,忽然想到了一句詩:結發夫妻信,一綰青絲深! 再看他眼底如同稚童尋求表揚時的渴求目光,她忍不住咧嘴笑開,道:“喜歡!” “那以后,我都為你綰發?” “說傻話了吧?我就是愿意,你又哪里有時間?莫不是,你每日都要為我綰完發才去上朝,難道想讓陛下治你懈怠之罪?” 他先是不語,認真思考這個問題,良久方才答:“若是我成事,想寵你便寵你,誰也不敢治我的罪!” 說這話時,他眼底的光亮太盛,瞬間灼傷她的心,令她喪失了回應他的勇氣,只得狼狽別開頭,嗔道:“天行又說胡話了?難道你想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周天行反復回味她這話,面露贊賞之色,道:“阿綾雖然不是何太傅之女,文采卻也是一等的好,竟是出口便有妙句!” “這……原不是我說的話……” 他一笑,也不追問,只是道:“是又不是又如何?終歸是妙句,深得我心。若是你開心,我便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也無妨!” 他的話語,滿足了她的虛榮心,卻也讓她更加不安。她怔怔看著鏡中,雙眼卻很悠遠,瞳孔微微渙散,呢喃:“這原也不是什么好事,須知后果便是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br> “哦?這詩句還有下文?” “有的,后面還有一句最是凄慘,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闭f完,她也不看他的反應,想到楊貴妃被唐明皇寵愛十多年,卻也只能被將士逼死,便有感而發道:“所以說,君王之愛,雖然誘人卻也害人!” 她說完,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忙扭頭看他。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她,似笑非笑的說:“阿綾覺得我會害你嗎?” “我、我剛才不過是說詩詞?!?/br> 他頷首,正欲說話,門外卻響起了侍衛的稟報聲。 “王爺,諸公求見!” “本王今日累了,想休息,讓他們改日再來吧!” “這話奴才已經說了,可諸公不肯離去……還有不少事朝中重臣……” 蕭予綾聽出侍衛的焦急,也感到來人定是有大事商議,卻因為她的存在,侍衛不便說出。她看向一動不動的周天行,勸道:“天行還是出去看看吧,你縱使想要做個不上朝的君王,現下也還不是時候呀!” 周天行的眉毛幾乎要打成結,聞她之言,沉吟片刻,嘆了一口氣,對外面朗聲道:“你去將諸公請到前廳中,本王稍后就到!” “是!” 待侍衛的腳步聲漸遠,周天行才無可奈何的說:“如今翼兒已經牙牙學語,可我陪他的時間卻沒有幾天。怕是待他會喚人時,最后學的該是父親二字了?;蛟S,我都聽不到他喚我……” 他最后一句話,壓低了聲音,她沒有聽清,可他前面的話語已經讓她十分傷感。她伸手握了握他的手,道:“你快去吧,即便你不能陪伴翼兒,我也會日日教翼兒喚你,一定讓他一開口說話就喊父親!” 聞言,他一笑,頷首,又漫不經心的囑咐道:“近來京城時局混亂,你最好不要外出。我已經命令刑風跟隨你,以后即便是在這后院中,他也要寸步不離的保護你!” 蕭予綾驚住,刑風寸步不離的跟著她?那她怎么能夠離去? 她忙不迭搖頭,道:“王爺未免小題大做,這王府后院安全得很,倒是王爺身邊缺人,應該讓刑風保護你才對!” “我曾經上過沙場,身邊亦不乏能人異士,他還是跟著你的好!” “可是……” “阿綾,只要你沒事,我便沒事!” 他這句話,似有千斤重,哐當一聲砸在她的心房上面。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瞬間,她竟然覺得他的眸子中倦意十足,為了她而產生的倦意! 不及她再去看他眸中神色,他已經走出了房門。她愣愣的坐在原位上,怔怔出神,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為何剛才他會流露出那樣恐慌和疲倦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