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的那個少年，做到了他的承諾。

    蘇瑾棠的眼淚潤濕了眼眶。

    她壓下喉嚨間的酸澀，哽咽道：“不過是見衣服，弄臟了就弄臟了，不重要的?！?/br>
    紀烏谷卻搖了搖頭，“你的事，你的東西，但凡是你的，就都重要?！?/br>
    可惜，是他太蠢，太笨，竟然被她弄丟了。

    明明她就在他面前，他卻沒能認出來。

    如今將死，滿身遺憾。

    可這些，已經沒有和她說的必要了。

    “你穿婚紗的樣子和想象中的一樣美，可惜被我弄臟了……”

    可惜不是為了他穿的。

    “棠棠，我已經學會了彈奏你最喜歡的那首《夢中的婚禮》只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彈給你聽?！?/br>
    “以后，也沒有機會了……”

    他曾無數次夢見了他們的婚禮，可這輩子注定只能是一場夢。

    他的小公主不愛他。

    “棠棠，你……”

    你還恨我嗎？

    但話沒有說完，紀烏谷又嘔出一口鮮血，整個人也脫力往下栽。

    蘇瑾棠扶住人，婚紗也更臟了，“你別說話了，保持體力，我們馬上去醫院！”

    紀烏谷卻搖了搖頭，他的眼神已經有些渙散。

    將死之兆。

    紀烏谷拼盡最后一絲力氣，抬手想觸碰她的發，他的生命已經只能支撐他發出微弱的氣因：

    “棠棠，你能在叫我一聲“阿谷”嗎？”

    “阿谷，阿谷，”

    紀烏谷聽見了，他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

    笑容卻苦澀了周圍的一群人。

    “棠棠，若果有下輩子……”

    我一定不會再錯過你。

    紀烏谷的手緩緩垂落在草地上。

    蘇瑾棠的眼淚終于止不住大顆大顆砸下，落在紀烏谷的臉上，手上，心上……可他已經感受不到了。

    當初的那個少年，他曾走錯了路。

    那一錯，就再也回不了頭。

    ……

    這一場動蕩，以紀烏谷的死亡告終。

    席淮明被捕入獄，基因研究被一鍋端了，接下來的時間就會審訊，清繳，那些曾經和席淮明有過暗中交易的人一個個被清算。

    一時間，元城人心惶惶。

    陸宅。

    陸甜甜躲在房間內，又氣又怕打著電話：

    “你不是說你很有把握的嗎？你不是說一切都在你的控制之下嗎？為什么蘇幸馨還是沒死！要是那個狙.擊手落到陸霆曄手中，我還有活路嗎？！”

    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么，陸甜甜慢慢平息了暴躁的情緒：

    “那我聽你的，再配合一次，博九恒，要是這一次你還弄不掉蘇幸馨，我不介意換個更厲害的合作對象?！?/br>
    “我相信以我預知的能力，有的是大佬愿意和我合作，保我平安?！?/br>
    說完，陸甜甜便掛了電話。

    而此刻，電話那頭的博九恒卻遠在海外。

    菲傭敲門走進，“博先生，需要推你去外面曬曬太陽嗎？”

    是的，推。

    不同于席淮明的裝瘸，陸霆曄當初的那幾搶，讓博九恒是真的斷腿了。

    不但如此——

    菲傭把黑暗中的博九很推到太陽下，博九恒的右眼赫然帶了一個眼罩。

    那次墜海，他的右眼也瞎了。

    迎著太陽，都曬不掉博九恒身上那宛如貴氣的陰森，博九恒接住菲傭端來的咖啡，看著杯子里自己的倒影，忽然砸了杯子大發雷霆：

    “陸霆曄，蘇瑾棠，你們把我害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想和和美美在一起，你們做夢！”

    ……

    三天后，便是紀烏谷的葬禮。

    因為紀家舉家遷到了海外，元城沒有紀家人，紀烏谷的葬禮是蘇瑾棠一手cao辦的。

    不過，說是她cao辦，其實威廉老夫人已經命令約翰諾都把麻煩事料理好了，就是陸霆曄也不計前嫌在葬禮上幫忙。

    雖然他和紀烏谷是情敵，可一碼歸一碼。

    紀烏谷是為了救蘇幸馨而死，陸霆曄感激他救了他的女兒，因為有陸霆曄的牽頭，一時間元城上樓社會的人都跟著出席了紀烏谷的宴會。

    生前在元城有“惡狼”之名的紀烏谷，死后竟然被人上趕著吊唁。

    細想，也是個笑話。

    蘇瑾棠沒有在意那些前來打招呼套近乎的人，她只帶著蘇幸馨呆在孝子的角落里，默默祭奠。

    紀烏谷沒有孩子，按照老風俗，出葬需要兒女送殯，紀烏谷是救幸馨去世，幸馨給他充當孩子，也是應該。

    蘇幸馨到底只有四歲，眼睜睜看著紀烏谷死在她面前，這帶給她的影響是震撼的，愛笑的她從出事那天起，都沒有笑過。

    不過，除了不笑，其他的事情上她依舊乖巧。

    她握著墨玉安靜站在蘇瑾棠的身邊。

    一切原本都按部就班進行著，蘇瑾棠最后帶著蘇幸馨燒紙錢，給紀烏谷送了最后一程。

    中途，蘇幸馨要去洗手間，蘇瑾棠安排人帶著蘇幸去了，她繼續留下來給紀烏谷燒紙錢。

    小小的一沓紙錢，燒的很快。

    而就在哀悼會即將結束，蘇瑾棠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有個瘋了似的婦女沖了過來——

    “小谷，我的兒??！”

    來人身形狼狽，但依稀能看得出她身上養尊處優的高貴影子。

    蘇瑾棠認識這人，她是紀烏谷的母親紀夫人。

    “兒啊，你怎么就忍心拋棄mama了呢，你讓我怎么話啊……”紀夫人撫這靈堂上的黑白照，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白發人送黑發人本就難過。

    更何況，紀夫人只有紀烏谷這么一個孩子。

    蘇瑾棠內心自責，可口中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紀烏谷是因為她而死，她在紀夫人這里就是個罪人，她說的越多紀夫人估計越生氣。

    紀烏谷這反復要哭暈厥過去的樣子，她也不放心離開。

    蘇瑾棠不走，陸霆曄和威廉老夫人幾人也都等在原地。一些還沒有離開的賓客嗅到了風聲，也都留下來沒走。

    威廉老夫人在約翰諾那兒了解到紀夫人的境遇，正嘆息說：“紀烏谷救了幸馨，我們到底欠了紀家這么大的情，以后紀家的事你幫忙照看點吧?！?/br>
    可話剛落音，紀夫人卻忽然發難：

    “蘇瑾棠，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除了蘇瑾棠外，陸霆曄和約翰諾幾人都沉下了臉。

    陸霆曄更是毫不客氣道：“紀夫人，是紀烏谷自己愿意救人，沒有逼她?！?/br>
    紀夫人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一副瘋癲的樣子，可她眼中卻是無盡的絕望，蘇瑾棠看著，心里很不好受：

    她想說什么，卻發現什么也不合適說，千言萬語只合成一句：“紀夫人，對不起?！?/br>
    “對不起？你卻是對不起我兒子，”紀夫人盯著蘇瑾棠，隨后視線又掃過和蘇瑾棠距離很近的陸霆曄，眼中閃過瘋狂。

    陸霆眉頭一皺，下意識要堵住紀夫人接下來的話。

    可他到底晚了一步，只聽紀夫人說——

    “蘇瑾棠，當年的陸老夫人，陸霆曄的親奶奶！她才是主導基因研究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