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2)
計夏青挑眉,微微點頭,有心了。 宿白看著壓根不理自己的三爪,磨磨牙,倒也沒說什么,轉身,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古德里安,我們要去阿青的長眠之所。 哦。 我們要去阿青的長眠之所。宿白輕聲重復一句。 古德里安眨眨眼,反應過來,沒好氣地說,所以我又是交通工具是嗎? 我上也行。宿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哪里敢讓你這個小祖宗當交通工具,青帝陛下還在這呢,古德里安嘟囔一聲,巨大的紅龍再次出現在空地上,龍翼低垂在地,上來吧。 三爪急忙指揮著人將桌子搬上了龍背,而高客仲貳和一旁存在感極低的胡時月也熟練地踏上龍背。 計夏青默默走到桌前,注視著桌面上那幾個不深不淺的指印,而高客看著并沒有下龍背意思的三爪和已經起飛的古德里安,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快走幾步,面色難看地站在宿白旁邊質問,人類、巴別塔、地底,要我們這么多人都到齊是要做什么? 宿白微微皺眉,遲疑了一會兒,輕聲告知,有關整個以太大陸的存亡,就算是敵對關系,巴別塔沒理由不帶上你們。 說話和放屁似的,高客眉毛擰得更緊了,肆無忌憚地說著粗話,神神叨叨,我們憑什么相信你? 飛行的古德里安龍腦殼一陣陣疼。 果然,吵起來了。 正在盯著桌子上凹槽思索的計夏青微微皺眉,不悅地瞟了一眼。 三爪立刻領會了她的意思,剛要說話,卻被一直注意著計夏青動向的宿白搶先一步,宿白沉著臉,聲音也極為冷冽,你可以滾下去,我不攔著你。 地底反抗軍的存亡于我而言,于巴別塔而言,也沒什么所謂。 我出于好心帶上你們,但這也不是必須的。 現在,要么閉嘴,要么滾! 年輕女人聲音冷漠,直面著高客瞪大的眼睛,氣勢不輸分毫,甚至隱隱壓過一頭。 宿白說完,轉身走到計夏青身邊,留給氣得發抖的高客一個背影。 暴躁的反抗軍領袖重重地喘了幾口氣,看向縮在龍背一旁不出一言的仲貳,大步走過去,死死盯著這位和自己不大對付的下屬,你和她們熟,你去問。 那邊的胡時月沒說話,人類營地的代表也沒說話,只有你,很吵,仲貳冷冷地說著,如果我是你,就安安靜靜坐下。 高客被哽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深呼吸幾口,胸膛仿若風箱一般起伏。最后,強忍著不悅和憤怒,慢慢坐了下來。 龍背上總算獲得了片刻的寧靜,計夏青凝視著桌上的凹痕,慢慢想到了些什么,輕吐出一口氣,失笑,搖搖頭。 她好像明白自己當時在想什么了。 計夏青腦中思索著各種可能,活動活動身子,看向龍背上涇渭分明的三塊地方。 她站在龍頸處,宿白和三爪分別站在自己的左右兩側,三爪稍微遠些,離自己有大概兩米;而靠近龍尾的地方是高客和仲貳,兩人挨得也不近,大概是有幾分嫌隙。 胡時月她將目光轉向一直沒說過話,低調坐在龍背中間的黑衣女人,微微皺起眉。 低調是一種美德,但她未免也太低調了。 而且,如果說高客和仲貳還因為和古德里安的私人關系,很容易被拉過來,這位地底世界的主事人似乎與古德里安也沒什么私交,更何況在小白戮師稱王后,地底世界政權與巴別塔的關系也淡了不少。 可是,看她的反應,古德里安拉她過來似乎也沒費多大勁。 事出反常必有妖。計夏青將這個沒什么存在感的胡時月在心中提高了幾個警惕等級。 我們快到了。龍背上的沉默持續了大概兩個小時,古德里安終于輕聲開口。紅龍拍動龍翼,看著不遠處穩定存在的那一抹裂縫。 那純粹的黑暗與周圍靜謐的夜色格格不入,裂縫中涌動著的暴躁能量更是讓人膽怯。 宿白抿唇不語,看了眼計夏青,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并指為劍,在空中虛畫著。 隨著她指尖的振動,空氣中隱約浮現出巨大的禁術光影,隨后沒入古德里安龍軀內。 走吧。宿白輕聲說。 古德里安茫然拍著龍翼,看著空空蕩蕩沒有半點符術痕跡的龍軀四周,扭頭看著龍背上的宿白。 小龍磨磨牙,輕輕踹一腳古德里安的鱗片,要你走就走。 哦。古德里安拍打翼,在即將沒入黑暗的那一瞬間,他四周驟然爆發出璀璨的金光!將整只龍籠罩在其中,嚇得古德里安驟停,懸浮在空中,茫然無措地拍打著龍翼。 研究所最新攻克的新進展,宿白看著一旁計夏青驚訝的目光,笑笑,輕聲解釋著,也就是在原本的禁術基礎上增加了一個隱匿插件和一個條件插件,我剛才定義了條件為遭遇極詭時激發。 說起這些關于符術研究進展的知識,小龍就開始興奮起來,喋喋不休道,現在整個巴別塔的研究所大部分精力都投入了符術的研究中,阿青你知道的,以前質疑神權的主力就是這幫人,現在松開他們身上的枷鎖,一個個恨不得住實驗室里,現在已經有了許多有趣的成就,只是古德里安太忙了,還不知道這些事,才被嚇到?;仡^我一點點講給你聽。 青帝點頭,沉思一會兒,這種符術插件是只能用在特定禁術上還是已經普及在所有禁術上了? 阿青,狹隘了,宿白狡黠地眨眨眼,已經普及在百分之90的符術上了。 計夏青猛得瞪大眼,扭頭看著宿白,眸中是nongnong的不可思議。 能普及在所有符術上,這可就不是簡單的小成就了。 這意味著原本鋪天蓋地根本無法被掩蓋的火球術流星術可以隱匿在天空中,意味著以前必須瞬發的符術有了更多的應用范圍。 這是跨時代的發明!是符術史上的里程碑! 可不是嗎。宿白很輕易地就從計夏青眸中讀到了震驚,又瞟了一眼身后作為巴別塔敵對勢力:緊皺著眉思索的三爪和一臉郁悶的高客她可并沒有壓低自己的聲音。 于是巴別塔塔主笑得更加肆意,話語中帶著nongnong的警示和炫耀,這樣的發明,巴別塔還有不少。 很不錯,計夏青呢喃著,點點頭,唇間慢慢浮起釋懷的笑意,小白,真的很不錯。 她的手撐在桌子上,肩上仿佛卸下了千斤重的擔子般,驟然輕松起來。 上古的她,被責任或者說被某種奇怪且愚蠢的自我優越感束縛,每天都在思索如何帶領貧瘠混亂落后的以太大陸走向進步與富饒。她盡職盡責地為還是奴隸制的以太灌輸自由平等的階級觀念,徒手創造了第一次第二次工業革命,手把手地教會他們使用火源、找到電與磁、為他們講述星空與宇宙包括被小龍打擾長眠之后,她也自然而然地繼承著青帝的責任感,尋找著隱藏的真相。 卻從來沒有想過,其實他們自己也能發現這些,甚至能比自己做得更好,就像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禁術外加插件的普及使用一樣。 計夏青在風中站得筆挺,看了眼腳下的古德里安,又扭頭看了看宿白,目光又依次從胡時月、高客、三爪和仲貳臉上滑過。 都是人中龍鳳。 她突然笑了起來,肆意又灑脫。 阿青?宿白心中莫名一緊,上前一步,看著計夏青的含著笑意的臉,遲疑問道,阿青,你怎么了? 我寬恕了我自己,計夏青扭頭,凝視著宿白的臉,所以我獲得了自由。 沒等宿白開口問,她就又轉身,看著面前猙獰的裂縫,微微瞇起眼睛,古德里安,準備進入極詭吧,我的那個長眠之所的坐標可是會移動的,現在又沒有守白劍可以定位,要找到可能還得花一些功夫 她的話音未落,古德里安就已經拍翼進入極詭。 計夏青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巨大的紅龍懸停在極詭黑暗中,龍眸瞪得溜圓,看著就在幾人眼前,根本不需要再去尋找的巨大白色球體。 青帝陛下,古德里安覺得自己喉嚨有些干燥,您的長眠之地,是那里嗎? 計夏青抵抗著巨大的引力,凝視著那巨大的,依附在球體表面上,類似于窗戶的六邊形框架,終于開口回答了古德里安一刻鐘之前回答的問題,是我的長眠之地。 在知道以太號是一艘飛船后,她對面前的小球倒是有了更多的想法。 一顆生態球她輕聲低語著,能完成簡單的生態循環,擁有能量強勁且續航時間長的防護罩,在某次極詭侵襲中脫離了原本的飛船組件漂浮在極詭中。 她敲了敲那奇怪金屬材質的六邊形框架,輕嘆一口氣。 倒是一個適合被埋葬的地方。 宿白聞言,從另一個方向飛過來了,稍微離得遠了一點仲貳和高客也慢慢飛回來,三爪更是從來沒有走開過。幾人看著面色凝重的計夏青。 脾氣暴躁但已經忍耐了很久的反抗軍首領忍不住先開口,所以,青帝青帝陛下,這顆球出現在這里,不是正常狀況對么? 計夏青回頭,看了眼似乎并不驚訝,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的胡時月,眸底閃過一絲疑慮和思索,口中卻沒閑著,理論上是可能的,這顆球可以飄到極詭的任何一個地方,當然也有可能飄到裂縫口。 但是太巧合了,宿白面色沉凝,巧合得像是,有人故意把它放在這里,等我們過來。 自信點,把像是去掉,計夏青淡淡說道,看看我們這只隊伍。上古大帝、巴別塔塔主、巴別塔第一執政官、人類營地主事人、哥譚政/府首腦、哥譚反抗軍首領和她看了眼一旁往后縮了縮的仲貳,哥譚反抗軍代表。 這支隊伍可沒有掩飾自己的行蹤,而是堂然皇之地穿過了小半個以太大陸,計夏青微微瞇起眼睛,看來有人早就做好準備了。 進去嗎?古德里安還是龍軀,聲音渾厚。 當然進去,計夏青向前邁出一步,身形慢慢被白光吞沒,第五執應該已經等了很久了。 宿白和三爪毫不猶豫地跟上,古德里安咂咂嘴,拍翼進入,胡時月一直站在他的背上,也漸漸消失在白光中。 高客下意識看了眼一旁的仲貳,矮個子警官遲疑了一會兒,也跟上了幾人的步伐。 暴躁的反抗軍領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極詭黑暗中,過了一會兒,終于一咬牙,一跺腳,閉著眼睛就往白球中闖。 并沒有他想象中的撞擊感,而是宛若海水般溫暖平靜的遲滯與阻礙。 這份阻礙也就持續了那么一瞬,緊接著,強烈的日光直射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待他慢慢適應后,發覺自己站在一個小土丘上,腳下是郁郁蔥蔥的草被,身旁是表情嚴肅的幾人。 高客順著他們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了那恢弘綿延的山丘,或者說,青帝墓。 看,連降落點都給我們選好了,多省事。計夏青輕笑一聲。 高客還沒來得及思考為什么會有草地和陽光,計夏青和宿白就已經率先奔向那大墓門口。 古德里安很快跟上,隨后是三爪胡時月和仲貳,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身邊又是一個人都不剩。 脾氣不好的反抗軍首領深吸一口氣,悶著頭也跟著往前走。 計夏青并沒有走向那大墓門口,而是直接跳下了人俑坑,低聲對著宿白說,找,找人俑上的指紋。 宿白掏出終端,計夏青則向前輕掠,吩咐著,找到每一個指紋,對比是否是同一個。 并沒有花費太久的時間,宿白捧著終端走到計夏青身邊,阿青,顯示至少有三組不同的指紋。 意思是來自三個人?計夏青頭也不回,凝視著面前人俑肩部一個沒有痕跡的淺凹槽。 理論上是這樣,宿白點點頭,眸中閃過一絲后怕,或者也可以說,來自三只手,但是是同一個人。 計夏青沉默一會兒,搖搖頭,走吧。 她拋下了眼前的人俑,輕輕一躍,跳上了地面,看著安靜等著的幾人,最后目光落在了一直沒說過一句話的胡時月身上,隨后輕輕搖頭,轉身走向大墓入口,走吧,進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