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修斯感覺不到那股難受勁了，現在的他收斂了身上的咒力和神力，看著手里的一包手指，想著該先藏在哪。

    然而，下一秒，已經沒什么感覺的他卻忽然昏了過去。

    再次睜眼，映入眼簾的，是路修斯自己宮殿的頂端。

    意識到這一點的路修斯，嚇得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為什么自己會在這？！

    他恍然坐起身，剛想下床，卻一下子對上了守在自己床邊的米蒂爾的視線。

    他哥哥的神色此時并不好看，眼神里有化不開的擔心，聲音也與平時軟綿的細語截然不同，有掩飾不住的激動：

    路修斯，你到底去哪了？

    為什么所有人都無法找到你？

    一向溫柔和煦的米蒂爾，袍子上有平日從未出現的臟污：

    你知道這陣子上界發生了什么嗎？

    第34章

    路修斯跟著米蒂爾一路往主神的宮殿走去。

    路修斯感覺自己好像睡了很長時間, 整個人都有些酥酥麻麻的，但是他卻并不放松，起來的時候, 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還好宿儺的手指沒有弄丟。

    交流會的話，真人都被自己除掉了，學校里的人應該都不會有什么事情。

    畢竟還有五條悟在呢...

    路修斯胡思亂想到。

    接著他對米蒂爾道：你衣服怎么臟成這樣了。

    米蒂爾聞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等會到了你就知道了。

    路修斯點點頭，但是很快又道：不是一開始找不到我嗎，后來為什么找到了。

    米蒂爾聽完路修斯的話后腳步一頓, 接著邊走邊道：是朱蒂斯將你帶過來的。

    路修斯聞言徹底愣住了。

    是....

    母親。

    他瞬間有很多話要問，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朱蒂斯是主神的妻子，也是孕育他們眾兄弟的母親。

    但是路修斯從出生, 就沒有見過她。

    哥哥們只是隱晦地告訴他，主神和朱蒂斯不和，所以將她從上界驅逐了出去，而她離開的時候, 恰好是路修斯剛出生的時候。

    而朱蒂斯也被剝去了主神妻子的稱呼，主神的兒子們也只能喚她作朱蒂斯。

    很久以前，路修斯曾經問過自己那些見過朱蒂斯的哥哥, 只是他們都避而不談, 連和朱蒂斯相處時間最久的主神的大兒子美神, 都只是摸著路修斯的腦袋，避開路修斯的問題不答, 只問他是不是無聊了，要不要帶他出去玩。

    路修斯雖然對朱蒂斯抱有很大的好奇，但是久而久之，在無人提起她的上界，路修斯也開始漸漸將她淡忘了。

    而現如今, 米蒂爾居然說是朱蒂斯將自己帶回上界的...

    路修斯不由得困惑地皺起了眉。

    不是說朱蒂斯已經被驅逐了嗎..她為什么還能來上界。

    而且，為什么自己會被朱蒂斯找到...

    很快，二人就進入了主神的宮殿里。

    而路修斯都沒有往里走多少，幾乎是一進去，就注意到了站在主神前面的女子。

    她有著一頭雪白的卷曲長發，如瀑布一樣懸掛到腰部，眼睛猶如紅寶石般鮮紅明亮，身著一條長裙，五官漂亮精致極了，但是表情卻并不平靜，相反，她的神色帶著憤怒。

    路修斯又看了眼主神，發現他的臉上亦有怒色。

    然而，女人聽見路修斯他們走過來的聲響后，一下子轉過了身來，在看見他們二人后快速走了過來。

    路修斯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甚至有拔腿后退的沖動。

    女人很快就走到了二人身前，接著伸手輕輕摸向了路修斯的腦袋：好點了嗎？

    路修斯看著眼前這個長相和自己十分相似的女人，不由得有些發懵。

    這，就是他的母親。

    路修斯總算是知道，為什么主神和所有哥哥都是金發金瞳，只有自己是白發紅瞳了。

    路修斯有些不自然地想要說些什么，卻在下一秒，被主神的聲音一下子打斷了：

    朱蒂斯，夠了。

    主神的表情依舊淡漠，但是聲音卻隱約顯現出怒氣來：不要再靠近路修斯。

    朱蒂斯聞言有些失控地轉身對主神道：為什么？路修斯也是我的兒子！

    主神皺了皺眉，原本就威嚴的神情顯得更加嚴肅：放開他。

    朱蒂斯咬了咬牙，一雙美目短暫地閉了一會，像是在緩解自己的情緒，很快，她再次睜開眼對主神道：他有權利知道自己在幫你做什么。

    主神聲音漠然：他一直都知道。

    朱蒂斯情緒激動地反駁道：不，他沒有真正意識到他在做什么，你只是利用你的兒子們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此時，在朱蒂斯旁邊的路修斯，聽著二人的交談，已經完全愣在了原地。

    什么叫，他根本不知道主神在讓他做什么...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此時的米蒂爾也隱隱從朱蒂斯的話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開始有些無措地看向了主神。

    而主神已經快步走了下來，想要讓朱蒂斯從路修斯的身邊走開。

    而朱蒂斯則是對路修斯說道：孩子，不要在幫他散播惡了，你知道這樣的行為根本不對...

    路修斯不由得有些怔忡：可是...那只是為了均衡啊...

    朱蒂斯聞言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路修斯的眼睛。

    而主神則是走到了路修斯面前，將自己的小兒子護在了身后：

    我都和你說過了。

    路修斯一直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然而，下一秒，朱蒂斯說的話，卻讓路修斯徹底愣住了：

    咒靈，是主神弄出來的東西。

    朱蒂斯對路修斯說道：他利用你的神力，在人間散播著那種東西。

    路修斯聞言震驚地看向了自己無比信任的父親：真..

    然而朱蒂斯并沒有停頓，繼續不斷說著：路修斯，你現在已經知道了咒靈對人類的危害了，這其實也是你的力量對人類危害的一種具體的體現，你不要再被他欺騙了。

    路修斯不敢置信地對主神道：真的嗎，咒靈是您..

    然而主神并沒有否認。

    他以無聲承認了。

    路修斯有些崩潰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一直在追尋的答案，到底為什么自己的神力會產生出丑惡的咒靈，結果答案竟然就在自己身邊。

    為什么..

    路修斯現在只有滿滿的無法理解。

    而主神依舊沉默不語，一旁的米蒂爾也被這個真相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是知道人間有咒靈的存在的，但是他不知道那是主神刻意為之，只以為是路修斯的神力出了問題。

    而此時的朱蒂斯，聲音變得無比溫柔，漂亮的眼睛里隱約有淚光閃爍：讓他和我走吧，他有權利知道全部真相。

    ....

    主神最后并沒有阻攔朱蒂斯將路修斯帶走。

    他沉默著轉過了身，像是在想著什么。

    而米蒂爾此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看著朱蒂斯和路修斯離開。

    朱蒂斯帶著路修斯來到了她在下屆的家內。

    經過朱蒂斯的講述，路修斯這才知道了許多事情。

    所有問題的答案也全部水落石出。

    其實一開始，朱蒂斯才是最早的邪神。

    她也曾因為對主神的愛意，對他的均衡說深信不疑，為了他在人間散播惡的種子。

    可是去下界的次數多了，朱蒂斯的心境也漸漸發生了變化...

    而對她影響最深最大的一次，是在她還懷著大兒子美神的時候。

    那天她照常去下界執行任務，來到了一個農婦的家里。

    那個女人和她一樣，依舊懷孕了好幾個月，正躺在床上休息，她的丈夫正在外面干活。

    而朱蒂斯此行的任務，卻會給這個家庭帶來苦難。

    她讓女人的丈夫產生了對路人錢財的邪念，最后，女人的丈夫因為偷竊，被關了起來。

    而后來又因為家里拿不出贖金，而活活餓死在了監獄。

    最后朱蒂斯離開的時候，看見的，是女人用枯瘦的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臉上卻掛著愁苦的淚痕。

    那次回去之后，朱蒂斯和主神大吵了一架。

    以后我不會再去做那種事情了。

    朱蒂斯捂著自己的額頭道：我的力量根本就不應該施加在人類身上！

    我不知道這些能不能守住均衡，我只知道它給太多的人帶去了不幸！

    朱蒂斯徹底罷工了。

    之后她雖然為主神生了很多兒子，卻依舊不愿妥協。

    朱蒂斯很喜歡自己的孩子們，她幾乎在每個孩子出生的時候，都給他們準備了禮物。大兒子美神出生的時候，朱蒂斯給他親手用金子打造了一圈花環，善神米蒂爾出聲了時候，朱蒂斯笑著給他織了一身潔白的袍子。

    這樣的景象一直持續到路修斯出生的那一天。

    白發紅瞳的小孩出生的那一瞬間，感受到他身上有著自己一模一樣的神力的朱蒂斯沒了以往的歡欣，而是有了化不開的憂愁。

    這個孩子會不會...

    最后，朱蒂斯直接和主神聲明：我不會去用神力影響人類了，路修斯也不會。

    然而此時下界早已失去了主神想要的均衡：

    這要讓他自己決定。主神看著還是嬰兒的路修斯這樣道。

    朱蒂斯幾乎是快要氣瘋了：不可能，你要答應我，不讓路修斯去做那種事。

    她再次和主神大吵了一架，甚至最后想要拉攏其他人幫助自己對抗主神，觸犯了至高的權威，被主神驅逐出了上界。

    本來我一直想要回來找你的。朱蒂斯愛惜地摸著和自己極為相像的小兒子的額頭：可是...被驅逐到下界前，我就耗光了所有的神力和他爭奪你，被驅逐了之后我直接沉睡了很久很久，直到最近才醒來。

    醒來后我立刻想來找你，卻無意發現了咒靈的秘密。

    朱蒂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一眼就認出了上面有你的神力，而另一股力量，我也一眼就看出是他做的手腳。

    孩子，你已經通過那么多事，知道咒靈是危害人類的殘暴野獸，也應該能夠推斷出自己的神力也會給人類帶來不幸...

    一下子接收了這么多信息的路修斯坐在椅子上，接受著自己母親的撫摸，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他很快又不住喃喃道：可是，還有幾個問題...一開始我玩了那款奇怪的游戲，后來我又在現實世界遇到了那些人...

    朱蒂斯輕輕半蹲了下來，將臉貼在了路修斯的臉頰處。

    下一秒，一個路修斯相當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康德...路修斯不由得瞪大了瞳孔喊道。

    當初那個詭異的游戲的系統，此時居然站在他的面前。

    第35章

    男人向他鞠了一躬。

    而朱蒂斯此時看著路修斯的眼睛道：那時候我還沒有能夠潛入上界的力量, 只能拜托康德來找你，帶了那款我和他一起設計的連接下界的游戲。

    康德是我的哥哥。

    你所選擇的那些人物，也是我和他暗中挑選過的, 和咒靈朝夕相處的咒術師，就是希望你能自己發現咒靈和自己神力背后的聯系...

    路修斯不由得怔了，接著有些不解道：那你們為什么不能一開始直接告訴我..

    朱蒂斯輕撫著路修斯的臉，苦笑了一下：直接和你說這么多，你是不會相信的。

    也是...

    路修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掌心。

    為什么所有的問題迎刃而解了, 而自己卻并沒有感到一絲輕松。

    那些咒靈是主神利用自己的力量創造出來的....

    自己一直苦苦追尋的答案其實就在自己身后。

    可是...為什么要...路修斯慢慢看向了朱蒂斯，一向隨意的眼神里產生了一絲脆弱和無助。

    朱蒂斯微微嘆了一口氣，接著輕輕牽起了路修斯的手：

    都是所謂的均衡。

    路修斯不解：這和善惡的均衡有什么關系...明明是兩碼事..

    朱蒂斯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小兒子：

    是人類和自然的均衡。

    他覺得人類數量過多, 就利用你的力量產生咒靈去殺滅一部分，這樣既可以撇清關系，還可以把人類的死歸結于人類自己的邪念上。

    路修斯聽完朱蒂斯的話后，徹徹底底噤了聲：....

    路修斯從沒有想過, 自己的神力能對人類造成這么大的傷害。

    每次執行完任務，目標人類都只是多了一絲邪念，當下也沒有什么實質性的行動。

    而咒靈的出現, 仿佛是將路修斯的能力具現化了。

    無限還原并放大體現了他的能力對人類的傷害, 讓現在才知道真相的路修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陣無助。

    但是很快, 路修斯就一下子站起了身子，想要往外跑去。

    康德有些擔心地攔住了他：路修斯, 你要去哪...

    路修斯喃喃道：我要把它們全部消除掉...不能讓它們繼續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朱蒂斯聞言忍不住站起身勸阻道：孩子，我們要慢慢來，你的身體沒辦法承受你一次吞滅所有的咒靈！

    然而，下一秒，路修斯卻直接沒了聲音, 就著康德抓著他的手臂，整個人癱軟了下去，倒在了康德懷里。

    朱蒂斯連忙上去查看：你怎么了..

    下一秒，朱蒂斯和康德紛紛大驚失色。

    此時躺在康德懷里的少年，并不是真正的路修斯。

    是路修斯利用障眼法留下的傀儡罷了。

    尚未恢復多少神力，沒辦法像上次一樣感知路修斯位置的朱蒂斯有些崩潰地搖頭道：不行，得快點去阻止路修斯！他會去哪？

    康德沉默了一秒，接著道：我想，我應該猜到了他會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