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奢侈的陽光透過繁茂枝葉散落而下，小十頂著濃重的黑眼圈，正在機械地重復吃土動作。

    小六打著哈欠靠近，用葉子拍了拍小十打招呼，結果招呼還沒出口，小十已經尖叫一聲，瞬間遁地了。

    旁邊刷殼的小七見狀，大眼睛嗖得一下飛了出去，然后將小十硬生生從土里拖了出來，不要亂跑，乖乖吃飯，一會還要趕路。

    小十哭喪著臉，一副馬上要哭出來的模樣，走過來的圖澤見狀，立刻出聲制止，且慢！

    說完，迅速從靈府掏出一個熟悉的空碗，放到小十面前，往這里哭，不要浪費。

    小十憤怒地用葉子掀飛空碗，我才不會哭！

    圖澤遺憾攤手，好吧，你想哭的時候記得叫我，一定要叫我哦。

    小十覺得，只要兔子還活著，自己這輩子就不可能哭！但是想想昨晚的恐怖經歷，小十又不那么確定了。

    在如此和諧的氛圍之下，四妖小隊又在山林中磕磕絆絆走了幾天，然后來到了一處絕壁面前，與面前直插云霄的絕壁相比，似乎他們這幾日爬的山連小土坡都不算。無論是高度，還是陡峭程度，都不是一個量級的。

    小十這幾日一直充當導游工作，圖澤等人遇到陌生動植物也不至于手忙腳亂。當然，至今為止，他們也沒有就三字小精靈的問題達成一致，如果不是三字精們只生活在山脈外，小十甚至很想立刻帶上三只去找三字精們說理。

    面前這個絕壁叫登門，絕壁連綿組成了登門山，聽名字就知道，這只是進入西山的第一道門檻，后面還有忘仙和云中兩大山脈。過了登門山，便入西山界，不問凡塵事，死不入黃泉。小十拍了拍面前陡峭的崖壁，抬頭卻看不到山頂。

    哇哦。小七感嘆，你還是個有才氣的野蘿卜。

    小十搖頭，這可不是我說的，是西山廣為流傳的歌謠，唱的就是西山三大山脈。

    圖澤和小六聽此也倍感好奇，圍在小十身邊，打算聽上一聽。

    小十輕咳兩聲，邁著簡筆畫小短腿開始邊走邊吟唱。過了登門山，便入西山界，不問凡塵事，死不入黃泉。踏上忘仙山，此生不入仙，一腳邁幽冥，一腳踏亡棺。邁入云中山，七情盡絕斷，死生無意義，看破鬼與仙。

    小七聽得直卷眼睛，聽完也是一頭霧水，糾結之下把小六的蘿卜纓子綁成了蝴蝶結。小六忙著梳理自己的頭發，歌謠也是聽得一知半解。倒是圖澤，將歌謠一字不落地記錄進了仙游指南里，并追問解釋。

    每只妖的理解都不一樣，但普遍被認可的說法是，過了登門山，便是不死族的地界，所以死后不入黃泉。而過了忘仙山，這輩子基本只能修鬼，修妖，修尸，就是不能修仙，只有幽冥和棺槨可以讓你立足。而云中山，則是頂級強者才能去的地方，包括尸王，都在追求云中山的秘密，歌謠最后兩句，很像鬼仙無界，看破大道之意，很多人都懷疑云中山脈里，就隱藏著飛升的秘密。

    這么說其實沒多少人了解云中山了？尸王不住在云中山嗎？圖澤還記得吳啟與尸王的恩怨情仇，若是繼續向西，萬一碰到尸王豈不尷尬。

    云中山并不是一直存在的，尸王居住在忘仙山，不過兩位尸王打架偶爾會打到外面來，也說不準。小十用葉子摸了摸腦袋，顯得也有些疑惑，我只到過登門山，更里面就沒去過了，里面的大妖，百尸，鬼修太多，不好惹。云中山更沒見過，只是聽聞云中山時隱時現，還有說云中山在天上的，西山外圍關于云中山的傳聞很多，可不可靠就另說了。

    圖澤摸了摸下巴，若是能找到竹蔭，倒是可以嘗試去探一探云中山，若是只有他們四只，還是乖乖呆在無啟國舊址或者竹山上便好。不過說到尸王，圖澤便忍不住多打聽一些，畢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那兩個尸王呢？小十對它們了解多少？

    小十葉子一瞬間支棱了起來，畢竟在這西山上，如今最熱的話題就是兩位尸王了。

    其實西山自古以來只會存在一位尸王，代代如此，這代原本的尸王極少下山，癡迷云中山。也很少外出獵食，靠吸收月華修行，西山也算是個安居樂業的好地方。

    聽到這，圖澤忍不住吐槽，誰會到這里安居樂業？小十一皺眉，這話可不對，西山生活著很多人類的，西山有百尸，外面也有百妖啊，而且西山上生活的人類，一點都不比外面的少。

    什么！這里居然也有人類生存？圖澤真的驚了，覺得人類不愧是生命力最強的生物，好像哪里都有他們。

    當然，不然你以為百尸哪來的？沒有人類，哪來的尸體！小十鄙夷地看了圖澤一眼，總算心理舒服了一些。

    小七用眼睛拍了拍野蘿卜，繼續說。不能笑主人，主人是只愛面子的兔子。

    圖澤其實并未在意面子，只是真的為此感到震驚。不過想想一路走來碰到的尸體，確實數量眾多，似乎也就說得通了。

    安定持續了很久，八十年前，西山地裂，大量陰氣外溢，眾妖百尸修為大漲，隱隱有再誕一位尸王的征兆。第二位尸王確實誕生了，但是誰都沒想到，這位尸王誕生于西山一個平凡的小山村，而且是一位剛死不久的女子，死后頭七化為旱魃，頭七當夜，村落男女老幼無一幸免，盡數喪命。

    旱魃女尸性情殘暴，四處虐殺生靈，也不管什么陰氣，鬼氣，人氣，生氣，全部吸收。本來百尸都以為這只旱魃很快就會爆體而亡，但不出十年，她就成了新的尸王，傳聞她穿著一身紅嫁衣，擅長傀儡人偶之術，只有原本的尸王，能遇之一較高下。

    第104章 、有頭有尾

    圖澤聽得津津有味, 突然發現，其實野蘿卜也挺擅長講故事的，隊伍中大概只有一個不擅長講故事, 但又非常愛講故事的人。

    對了，在西山地界, 登門山是人類居住最多的區域, 我們可以溜進去逛一逛, 人類雖然對妖族和不死族都不太友好，但是能做出很多好吃的, 我一直覺得, 這是他們得以在西山立足的根本。

    談到吃的, 四只總算是找到了共同話題, 對人類的廚藝做出了高度肯定。并在小十的推薦下，決定前往登門山中最大的一座人類城池, 湯關。

    這個城池做湯非常過關嗎？圖澤好奇詢問。

    小十頓時皺成老頭，這個，有一家湯品確實不錯。

    呀呀呀？

    非常遺憾, 湯里不加土。

    小六聽此略微失望，不加土的湯能好喝嗎？

    小七倒是無所謂，畢竟他不是一只挑食的蝸牛，除了小十, 他還沒有討厭過吃什么東西。想來那城里的食物，再難吃也不會比小十難吃。

    不過去之前, 我們要做一下偽裝。城中雖然也有妖族出沒，但太過張揚會被打出來的。小十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至少你這樣的蘿卜直接蹦跶進去會被扔出來。

    呀？小六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不過看了看小十, 瞬間又放心了，自己這么可愛的蘿卜都要被扔出來，小十肯定也會被扔出來。

    小十葉子一轉，指向小七，還有，你人形的紫眼睛也要變成黑色的。

    佛系小七從善如流，淡淡應了一聲，把眼睛變成黑色。小十滿意點頭，又轉向圖澤，圖澤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你衣服雖然奇怪了點，但人類本身就很奇怪，應該沒什么事。最終，小十給出了肯定答案，讓圖澤松了一口氣。幸好之前在海底鹽池變成了長毛兔，不然短發就很麻煩了。

    確定好目標，三只便開始爬山，與之前爬上來的裂縫區相比，這里的絕壁其實好爬了很多，絕壁上有很多凸出的巖石，還有在裂縫間生長的松柏，披掛的藤蔓，點綴的各種奇花異果。

    哇哦，我們開始爬吧。小七晃著大眼睛，已經準備好收獲一番了。

    雖然珍寶很多，但妖獸也不少，我們不要太分散，離我太遠的話，我來不及保護你們。要是周圍有點鬼魅陰尸就好了，可以控制來當打手。小十靈活跳上距離地面最近的一塊巖石，動作看起來相當熟練。

    圖澤和小六聽此，立刻湊到小七身邊。這幾天因為有小十帶路，他們沒有再胡亂闖進其他妖或兇尸的地盤，偶爾碰到幾只亂晃的行尸，也都被圖澤用巨型蘿卜砸死了。因此小十一直覺得，這支四妖小隊中，自己是最強的，有義務保護其他人。

    此時看到圖澤和小六的動作，不禁疑惑，跑那去做什么，慢吞吞的蝸牛能做什么？

    我跟著小七。面對小十的質疑，圖澤立場非常堅定。

    呀呀呀。小六跟著點頭。

    小十無奈，只能自己也走過來，這真是三只讓參cao心的妖。

    雖然四只找的位置已經是登門山脈中比較矮的區域，但抬頭望去，仍覺得絕壁頂端遙遙無期。此時時間還早，四只也行動了起來。小六和圖澤沒有著急進蝸牛殼，而是忙著采收。

    這絕壁上靈果靈植無數，甚至偶爾還能發現一兩塊鑲嵌在巖壁上的靈礦。雖然崖壁幾乎呈九十度，但這對于最近一直在爬山的圖澤三人來講難度并不高。

    三只動作飛快，經常小十還沒反應過來，靈物已經到手了，于是攀爬小隊就時常上演這樣一幕。

    ??！那顆果子在發光！圖澤驚喜不已，踩著石塊靈巧跳躍過去，一把將果子摘下。

    啊啊??！那是月果，有土龍守護！快回來！小十驚叫。

    圖澤疑惑，土龍是什么龍？不過動作倒是很快，立刻準備離開，但摘了人家辛辛苦苦守著的靈果，想輕輕松松的走是不可能的。

    砰的一聲，石塊飛散，一條造型怪異，水桶粗細如蚯蚓一般的怪物探出頭就咬向圖澤。

    圖澤嚇了一跳，正要躲避，一條大眼睛飛速掠過，將土龍從崖壁里薅了出來，然后隨手一丟，土龍就從高懸的崖壁上掉了下去。

    小十愣了一下，回頭去看旁邊的小七，發現小七已經化成了原型，正一邊爬，一邊收獲，一邊還卷著眼睛邀功。

    圖澤伸手拍了拍面前的大眼睛，干得漂亮。

    小十？？？

    呀呀呀！小六用葉子高舉著一大塊靈土興奮不已。

    小十尖叫，那是大王花的地盤，快跑！

    咚！的一聲，對著小六張開血盆大口的大王花重重挨了小七一擊，不等回神，就被小七連根拔起，隨手一丟，消失不見。

    小六繼續跳躍，甩葉子當鉤鎖攀爬，挖靈礦靈土，歡快的呀呀呀聲不斷，偶爾竄出來的妖獸也被小七掃飛。

    即使如此忙碌，小七也沒忘記挑挑揀揀，選擇最好的靈果或種子下手，而崖壁上盤踞的妖獸，揍一頓便好，揍一頓解決不了的，直接扔下去了事。

    看著面前仿佛大豐收一般的情景，小十混亂了，這畫風怎么與它想的不太一樣？它本來還以為自己會憑借這次攀爬大展身手，收獲崇拜的同時，也會收獲三只自愿奉獻的靈土無數，每天晚上有兔子給捏葉子，有蘿卜給垂背，有蝸牛給端碗喂土，從此走上參生巔峰。

    然而如今，這個美好的愿望被無情打破，小十覺得無數靈土正在離自己遠去，不止如此，以后自己吃靈土的時候，還要分享出葉子尖尖那么一大塊靈土，想想就心痛不已。

    考慮到這點，小十覺得自己不能繼續坐以待斃，自發開始與小七競賽，兔子有危險了！沖！蘿卜被卡住了，救！蝸牛殼臟了，擦！

    當天傍晚，四妖小隊已經到了半山腰，預計明天就可以爬上登門山。

    絕壁上有很多可以落腳休息的地方，比如一些妖靈挖出來的山洞，或者一顆巨大的，躺在上面滾兩圈也不會掉下來的巨木，甚至是一些被廢棄的巨型鳥巢，都可以成為攀爬者的休息場所。

    而圖澤四只，則住在了一只穿山甲的山洞里，山洞高約兩米，內部約百平米，以擬態居住，十分寬敞。

    當然，穿山甲沒有率先攻擊的情況下，圖澤也不打算搶占山洞，而是繳納了一些靈寶當做過夜費。穿山甲欣然接受，甚至迅速挖出了四室以供圖澤四只休息。

    小十對于圖澤的舉動十分不解，在西山，只要你足夠強大，就可以為所欲為，這只穿山甲實力明顯不敵小七和自己，為什么要交錢借宿呢？

    如果以后開放精神投影，穿兄，你可以考慮開個民宿，這些雕琢的又快又好。圖澤在新挖掘的空間轉了轉，驚嘆于穿山甲的速度和手藝，空間里不只有石床，還有石桌石凳，雖算不上精致，但外形簡約大方，讓人心情十分放松。

    雖不知精神投影和民宿為何物，但多謝夸獎。穿山甲十分開心。它是屬于高防低攻類的妖修，憑借穿山天賦在這登門山上混的不錯，不過這么直白的夸獎還是讓他十分開心。

    晚飯時，四妖小隊加上一只穿山甲圍坐在絕壁凸出的陽臺上烤著篝火。

    陽臺面積有限，眾妖只能維持擬態，圖澤從火柴盒里掏出之前砍伐好的木材，添加到火堆里?；鹈缦蛏宪f了躥，撩動rou香四溢。

    等rou烤好，圖澤將烤蜂鳥取下，撕下兩只后腿，分別遞給小六和小七，然后在小十期待的目光中，揪下鳥頭和鳥屁股遞給小十。

    小十瞪著眼睛，表達不滿。

    圖澤啃著鳥翅膀含糊開口，鳥頭和鳥尾，吃起來就是有頭有尾，四舍五入，等于吃了一整只烤蜂鳥，你賺大了。

    小十聽上去很有道理，聞上去味道也很香，就勉為其難的接受吧。下次我要吃腿！

    你那得先捉一只三條腿的鳥。圖澤嗦著手指回應。

    小十卻似突然被提醒了，登門山山頂上有一種四條腿的鳥！叫酒百靈，比三足金烏還多一條腿！

    真的？圖澤眼睛也瞬間亮了起來，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專門為了燒烤而生的鳥？味道怎么樣？

    真的，明天晚上到山頂就能見到，不過我沒吃過。在此之前，只吃土的小十并不知道烤rou居然這么好吃。

    味道應該是不錯的，登門山頂有酒果，成熟后果實墜地，果殼經年不朽，內部果rou會自釀成酒，越陳越香，酒百靈就是吃這種果子長大的。穿山甲沒有吃過酒百靈，但是喝過酒果。我這里還珍藏了幾顆，稍等。

    說完，轉身回山洞，不一會滾了一顆酒壇外形的果子出現。

    酒果如其名，外形似酒壇，約人頭大小，表皮漆黑有微光，觸之微涼，橡果一般的葉柄為紅色，如同封壇的紅布。握著紅蓋子一扭，咔嚓一下，酒果便開了，一股怡人酒香瞬間擴散開來。這顆酒果埋在土里十年有余，是我一次挖山時發現的，一直沒舍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