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長老嘆了口氣：“她太弱了，她在惡人島，活不下去的?！?/br>
    阿淮冷靜地提醒：“現在活不下去的是我?！?/br>
    “我要出去。你們公開解釋，現在白夕身體里是我，我要出去?！?/br>
    三長老沒說話。

    阿淮等了一會兒。

    “如果，你出來了……”三長老猶疑：“那，阿夕怎么辦？她會被帶回惡人島?！?/br>
    阿淮：“三長老?！?/br>
    她的聲音發顫：“我要突破了，現在我找地方躲過了第二道雷劫。白夕還活著，我魂魄不穩，只要出去，我必死無疑?！?/br>
    三長老立馬提高聲音道：“我們沒想到被吸到阿夕身體里的，會是你?！?/br>
    阿淮：“……那現在你們知道了。救救我?！?/br>
    又是一陣沉默。

    沒一會兒，聯系的符咒光芒暗去，再沒有聲音。

    那邊切斷了聯系。

    阿淮睜大了眼睛，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她眼睫顫了顫，有伸手畫了一次符咒，這次的聯系人是宗門宗主。

    “圣女？”宗主白宜信的聲音，十分穩重。

    “是我。我在惡人島，在找地方躲避天雷。我快死了，您，可不可以帶我回去?！卑⒒吹穆曇魯鄶嗬m續，帶著哀求，不成調子。

    宗主穩重的聲音傳來：“你身懷圣靈珠，就是無尤宗圣女。白夕是宗門弟子，保護她是你的天職?！?/br>
    “……”

    “是因為紀天蘭的原因？所以宗門才厭棄我?！奔o天蘭是第八代圣女。

    宗主冷斥，聲音威嚴：“行有不得，反求諸己?！?/br>
    “你自己想辦法?！?/br>
    第17章 鬼修

    行有不得，反求諸己。

    阿淮沉默了好一會兒：“我自問，從沒對不起宗門。問心無愧?！?/br>
    白宜信的聲音冷硬：“紀天蘭把宗門害成那個樣子，你還有臉說這話？”

    阿淮的聲音嘶?。骸芭c我何干？我從她那里得到過什么？甚至連個名字都沒留，為什么她的錯要我承擔？”

    白宜信：“父債子償?！?/br>
    符咒的光芒黑掉，聯系又被切斷了。

    阿淮靠坐在石壁上，感覺靈海脹痛，識海搖搖晃晃，疼痛加劇。

    她忍痛地咬住唇，又抬起手，在胸口上繪制了那道符咒。

    “……大長老。我是圣女?！?/br>
    阿淮沒等回答，就把跟白宜信說的那番話又機械地重復了一遍。

    大長老聽清后，也是大驚，再聽完阿淮的訴求后，又是熟悉的沉默。

    “圣女，把阿夕保住宗門付出了很大的代價。我們不可能反悔?！?/br>
    “那我呢。我也是宗門的人，不是嗎?，F在圣靈珠在我這里，我還能重回化神。我對宗門的價值明明更大?！?/br>
    阿淮聲音很低，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藏不住的疑惑不解。

    大長老：“這不單單是修為的事情。宗門虧欠了白夕很多?！?/br>
    虧欠。

    阿淮不想笑，但還是控制不住地笑出了聲。

    從小到大，什么好東西是她白夕缺了的？

    大長老聽見她的那聲被呼吸扯得變了調的輕嗤，有些惱怒：“如果不是紀天蘭，阿夕不會從小無父無母。你娘犯的錯，你擔著吧?！?/br>
    阿淮的嘲諷收了起來，她緩緩而固執道：“就算我重回化神，宗門也不要我？”

    “跟你說了，這不是修為的問題?！?/br>
    阿淮重復了一遍，聲音空洞：“不是修為的問題？”

    她追問：“那是什么問題呢？不是你們教我的說，修為最為重要，其他都次要嗎？現在怎么突然……怎么修為就沒用了呢？”

    大長老沒有回答她，聯系又被斷了。

    阿淮眼底里涌上一抹執拗。

    她又開始畫那道符咒。

    無尤宗但凡能聯系的，她全聯系了，一遍遍重復自己的訴求。

    “我是圣女。我被困在惡人島，我想回宗門?！?/br>
    “我有圣靈珠，我會好好修煉，我會帶著宗門回到巔峰?！?/br>
    “我想出去?！?/br>
    “救我?！?/br>
    從宗主到五大長老，每個人都聯系了一遍，每個人最后都切斷了聯系。

    她還是不懂，只是一遍遍聯系，一遍遍重復。

    而她得到的，是聯系符咒的一遍遍暗淡，是對面那些人冷硬的語氣。

    二長老破口大罵：“你這個小雜種，隨了你老娘，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三長老勸道：“如果你幫忙遮掩阿夕，我可以幫你求求情?！?/br>
    四長老分析道：“你當初可以自己一個人扛過雷劫，現在也可以試試?！?/br>
    只有最后五長老被一遍遍的聯系符咒惹煩了，一句話點醒了阿淮。

    ——“這不是修為強弱的問題。而是人情的問題，十來年，你連個人名都沒有，還不懂？”

    阿淮聽懂了。

    言下之意，宗門從沒把她當人看。所以才讓她沒有人名。但白夕不一樣，白夕是人。

    所以就算她阿淮孤零零被雷劈死在這不見天日的惡人島，也沒有關系。反正……她也不是人？

    那這么多年來，她算什么。

    不知道試了多久，阿淮忽然又不合時宜地笑了一聲，擦了擦眼角的淚。

    世人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梢娛清e的。不受寵的那個，即使哭得再大聲，也不會有糖吃的。

    只會惹人煩。

    阿淮神情一片空白，渾身都僵住，好半天后，下意識在胸口重復著那段符咒。

    聯系的人是宗主。

    圣靈珠發出的聯系是最高級的，那邊可以接下后主動切斷，卻不能不接。

    白宜信開口：“不要再……”

    阿淮沒聽他說什么，只是木木地開口，徑直打斷了他：“最后一次?！?/br>
    白宜信：“……”阿淮：“紀天蘭虧欠無尤宗的，我早用一條命還上了?！?/br>
    “我和無尤宗，今后只有仇，沒有恩?！?/br>
    “我遲早會出去。那時候，你們和白夕，絕沒有一天安生日子過?！?/br>
    這次是阿淮先切斷和白宜信的聯系，白宜信最后聽見的，是來自另一邊的一聲笑，短短的一聲，是一種讓人脊骨發涼，汗毛倒豎的陰毒笑意。

    白宜信深覺不對，立刻回了聯系符咒過去，可那邊卻再也沒有響應了。

    就連圣靈珠的存在也找不到了。

    ·

    阿淮毀了圣靈珠。

    一掌震下，圣靈珠在她體內四分五裂。

    現在，任何和無尤宗相關的東西，她都覺得非常惡心。

    包括這具身體，尤其惡心。

    過去的十幾年，她究竟在干什么？他們都覺得她不是人，那她是什么？

    沒日沒夜的修煉。

    吃了十五年一模一樣的靈食。

    寒水淵下十年如一日的苦修。

    堆滿十個屋子的法訣秘籍。

    算什么？

    她想著那過去的，為之付出一切的十多年，就控制不住地笑，笑得止都止不住。

    那笑聲，她都聽不出是自己的聲音。

    她就像被別的東西控制住了。

    好半天，笑得嗓子都啞了，才停了下來。

    她的眼神依舊瘋狂而怨恨。

    她伸出手，撫向了自己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