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占金枝(美食) 第388節
春mama想著過來時官兵的嚴防死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所以京兆府的人才會看住你們,不讓你們往外亂跑?” 月瑤點頭:“是??!若是跑出去,將這等話亂傳怎么辦?”說話間,她又慢條斯理的挖了一勺酥山,幽幽道,“前年大旱一直持續到去歲年初,護城河里那只腦袋搬了家的瑞獸腦袋的事你可還記得?” “那些看到的百姓后來可都莫名其妙的死了?!彼f道。 春mama聽的心中頓時一跳:“那你們怎么辦?”她想到外頭嚴防死守的官兵,一時想象全開,“會不會也準備將你們這些看到的人都弄死?” 一席話說的月瑤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團扇拍了拍春mama的頭,道:“沒事,你莫要多想!”她說著,漫不經心的瞥了春mama一眼,“這次的事同先時的不一樣!更何況,護城河里那事若是當真都殺干凈了,這消息又是如何走漏的?你莫擔心!” 越是叫她莫擔心,越是叫人忍不住擔心。 春mama道:“月瑤,你眼下能離開嗎?不若隨我去……” “不能!”月瑤搖著團扇,打斷了她的話,指了指外頭的官兵,說道,“只進不出的。就連你,若不是我同京兆府尹家的公子有交情,怕是也不能進來見我!” 說罷這話,不等春mama開口,月瑤便揮著團扇趕人了:“好了好了!沒什么事便走吧!莫要繼續留在這里了?!?/br> 來不及細問便被月瑤趕了出來,春mama還想多問,這次官兵卻不肯放行了。 不得已,春mama只得先行離開,待回到方家大宅。卻沒立時去尋姜韶顏,畢竟這件事才打聽到了一半,她準備隔日再去尋些別的小姐妹打聽一番,再將事情稟報到姜韶顏那里。 只是這一遲疑,待到夜半,被人強行從被窩中拖出來喚醒時,春mama還在怔忪之中。 “姜四小姐,那事我還未打聽全,待到明日容我再去向別的小姐妹打聽一番再同你說好了?!贝簃ama看著眼前只披了件外裳便披頭散發跑出來的女孩子,有些莫名其妙,“姜四小姐何故如此著急?似是才從床上爬起來的一般!” 回以她的,是女孩子莫名帶了幾分涼意的聲音。 “一個時辰前,一道旱雷落到了渭水河畔的花船之上,渭水河畔相連的花船連成一片火海,大火撲之不滅!” 女孩子看著她,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肅重:“春mama,白日里,你去見月瑤時,到底得了什么消息?” 第五百八十三章 布局 春mama只覺得耳畔恍若驚雷炸開,整個人都懵了。 不過此時實在不是春mama發懵的時候,香梨上前抓住春mama的肩膀猛地搖晃了起來。 “春mama、春mama?” “快醒醒!小姐同你說話呢!” 這樣的大力搖晃終于晃回了半分春mama的神志,她怔忪著抬眼看向面前的姜韶顏,白著臉干笑了一聲,道:“你說什么?姜四小姐,我方才沒有聽清楚……” “我說渭水河畔鎖鏈相連的花船被一道旱雷擊中,整個渭水河畔匯成了一片火海!”姜韶顏看著春mama,神色凝肅的說道。 “那……那月瑤呢?”春mama干巴巴的問了一句,“她逃出來了沒有?” 一股莫名微妙的酸澀感涌上了心頭,她年幼便入風月場,一顆心早練得剛硬如鐵了。同月瑤的交情更是僅止于討要個承諾、打聽個事情罷了。 可此時聽到這消息,那股酸澀感仿佛壓都壓不住一般的涌了出來。 是這些時日跟隨在姜四小姐身邊,許久沒有做“壞事”了,所以心也軟了嗎? 春mama巴巴的望著姜韶顏,不錯過她出口的每一個字。 姜韶顏看著她,搖了搖頭,道:“不知?!?/br> 兩個字打的人如墜冰窖。 “渭水河畔火光沖天,官兵正在救火,等閑人不得靠近,我不清楚里頭的狀況?!迸⒆诱f道。 一席話聽的春mama的心不由再次往下沉了一沉,待到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尖叫了起來:“就是那些官兵做的!” 情急之下,春mama的聲音尖銳的有些刺耳。就在春mama身邊的香梨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一旁退了退,揉了揉耳朵。 對她的激動,女孩子卻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靜下來,而后才開口,道:“春mama,到底發生什么事了?白日里,你去見月瑤時,她同你說了什么?” 回過神來的春mama一下子抓住了女孩子的手,大聲道:“他們看到了!他們看到那塊瑞獸腦袋了!” 瑞獸腦袋?姜韶顏蹙了蹙眉,想起前年護城河里瑞獸腦袋搬家的事,眼里閃過一絲深思之色,只是口中卻繼續追問:“這次的腦袋上寫了什么?” 春mama喃喃:“君王無道、天理不容!”她抓緊了女孩子的手,口中再次重復了一遍,而后大聲道:“那些花船里的人都看到這句話了!京兆府的人這才會出動官兵將花船圍起來,而后……而后就燒殺了這些所有見過瑞獸腦袋的人!” 最后一句話,春mama說的咬牙切齒,口中滿是恨意! “一定是這樣!”春mama看著女孩子,叫道,“這些官兵瘋了!一定是他們殺的人!” 香梨見春mama緊扣著女孩子的手不放,眼看就要抓傷自家小姐了,連忙上前將兩人拉扯開來:“你莫亂說!先放了我家小姐!” “我沒有亂說!” 回以她的是春mama的尖銳的叫聲。 這些時日被長久繃緊的弦在這一刻仿佛撐至了極限,隨著渭水河畔花船起火之事一下子斷裂了開來。 “一定是!”春mama尖叫道,“這群官兵早瘋了!不止官兵瘋了,還有陛下,陛下也瘋了!” 這話……饒是心大如香梨聽的心中都忍不住咯噔一聲,下意識的看了眼外頭。 好在這宅子是方知慧買下來的,院子里除了她們之外沒有旁人。 春mama叫的歇斯底里:“天天抓!日日抓!便是私下里說句話都要唯恐被人聽了去,被抓起來!陛下分明做了這樣的惡事,卻唯恐旁人聽到!為此不惜藥堵住所有人的嘴!” “這可不是君王無道?”春mama歇斯底里的樣子有些瘋癲,她尖叫道,“大家只是不敢說而已,眼下天降神石預警了還不準備人說……嗯哼……” 看著兩眼一翻,直接昏厥在地的春mama,香梨這才松了口氣,將手里的瓷枕扔到了一邊,小心翼翼的看著面前的姜韶顏,問道:“小姐,奴婢……奴婢沒做錯吧!” 給了她一個手勢的姜韶顏搖了搖頭,道:“做得很好!”說罷蹲下來查看了一番春mama的境況。 確定她只是昏過去之后,姜韶顏對香梨道:“把她搬上床!一會兒我寫副安神的藥,待到天亮之后,去史掌柜那里抓幾貼給春mama灌下去!” 香梨點頭,表示記下來了。 同姜韶顏一道將春mama搬上床之后,看著昏厥過去的春mama,香梨忍不住悻悻道:“奴婢眼瞧著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聰明和厲害,卻不成想這等時候,最先發瘋的也是她們……” 姜韶顏伸手揉了揉香梨的頭發,不置可否。 比起春mama等人,香梨心思簡單,有什么不高興的也當場便發泄出來了,是以不覺如何。 可對大多數人而言,長安城中這些時日不斷的抓人與威嚇,心驚膽顫的,早將不少人心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繃到了極限,此時,稍微的一點刺激便極有可能崩斷那根弦。 春mama只是無數成日里擔心受怕的京城百姓中的一個罷了。 明日,渭水河畔的事一出,如春mama這等人當不在少數。 百姓情緒的崩塌與崩潰只在一瞬之間。 果不其然,渭水河畔這場大火如同一個引子一般徹底點燃了京城百姓的情緒。 一桶酸澀的餿水從半路憑空殺出來潑向了正要去抓人的鐘會等人。 來不及躲避的鐘會等人被潑了一身。 聞著身上餿水傳來的味道,鐘會面無表情的看著潑餿水的百姓。 他頭發散亂,目光呆滯,瘋瘋癲癲的喊了出來:“君王無道、天理不容!” 鐘會眼皮抬都不抬一下:“押走!” 身邊的官兵熟練的上前抓人。 這等事,近幾日接連發生不斷,如此被抓的百姓已有二三十個了。 不過,與其說他們潑的是鐘會,倒不如說發泄的是對陛下的不滿才對! 皇城里的陛下見不到,日常在街上亂走抓人的鐘會便成了這道發泄的口子。 “回去換裳!”鐘會揮了揮手,對身邊的仆從說著,語氣冷硬:“換完裳再去抓人!” 一盆餿水自然阻止不了鐘會的動作。 看似平靜的長安城隱隱有爆發的跡象。 “渭水河畔的那件事叫大家記起了瑞獸腦袋搬家的事,對官兵和對陛下的不滿日益劇增?!绷謴╆P了窗戶,看向屋中的兩人,“崇言、姜四小姐,這件事有些不對勁了?!?/br> 所有看似混亂的事情背后仿佛連著一根引線,被人牽著向一處行去。 季崇言點頭,抿了口茶,吐出了一個名字,“楊衍?!?/br> “前年瑞獸腦袋的事并非那些白帝舊部所為,陛下也不會自己做下這等對自己不利的事,所以做下這些事的,便只有楊衍?!奔境缪哉f道,“這次又是瑞獸腦袋,伎倆同前年如出一轍?!?/br> “我也覺得是他?!绷謴┳叩絻扇藢γ孀讼聛?,“他人不在長安城,遠在前線,不代表手無法伸入這長安城中??伞绱俗鰜淼降资菫榱耸裁??” “動搖民心嗎?”林彥不解,“長安城的民心確實被動搖了,可這大周天下諸多城池,旁的城池可沒有長安城中那么多的事,便是動了長安城一城,他又能做什么呢?” “我一直在想,便是忠歸營兵馬不少,楊衍能掌控住這一支兵馬,光憑這一支兵馬,他能拿下天下的可能有幾成?!奔境缪哉f著,看向一旁的姜韶顏,“阿顏覺得有幾成?” 女孩子看向他,若有所思了片刻之后,開口道:“頂多一成?!彼f著,頓了頓,攤手坦言,“事實上我覺得便是一成也沒有,幾乎毫無勝算!” 他們此前看各方兵馬時都是基于大周邊城穩固的基礎之上的,所以登州的、撫順侯父子的、戍邊的、各地五城兵馬司衙門的這些官兵都并未算在里頭。 “天子等閑當然不會動這些兵馬,”女孩子說道,“可若是君位不保了……帝位穩不穩的便沒那么重要了,且先解決了內患再說!” 到時候,天子一聲令下,諸方兵馬齊動,忠歸營的兵馬勝算不到一成。 “雖說這是以大周不穩、百姓遭受戰禍為代價的,可我不覺得陛下不會做出這等事來?!苯仡佌f道。 這些時日,隨著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以往所做之事被盡數挖了出來:她對這位天子是個什么樣的人也越發了解。 他會是個仁君、明君,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不能動搖他的利益。 比起天下百姓來,還是自己更重要些。 這當然無可厚非,畢竟君王也是人,自也有自己的私心。 “不錯!”季崇言朝女孩子點了點頭,眼神發亮,“楊衍應當也知曉這一點?!?/br> “更遑論,忠歸營雖然也有不少良將,可楊衍同陛下不同?!奔境缪哉f道,“人對自己所長之事總是更自信的!陛下擅長領兵作戰,對于如何取勝于戰場心中有數??蓷钛軟]有!他從未在戰場上動過手,所知的一切戰場局勢變換都是來自于手底下的兵將。對他而言,戰場勝負他是心中沒底的?!?/br> 不管是陛下還是楊衍都是君或者有志于君主位之人,這等人尤其在這等成敗在此一舉的事上必然不可能稀里糊涂的,將一切的變數都交到手下的兵將手中。 比起手下的兵將,楊衍必然更期望自己親手來決定局勢的走向。 “權謀詭計是楊衍所長,比起陛下側重戰場局勢,他必然更側重權謀詭計?!奔境缪哉f到這里,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扳指,微微瞇了瞇眼,“權謀詭計同領兵作戰不同,要以少勝多,往往只需要解決最關鍵的人就夠了!” 最關鍵的人? 林彥想了想,試探著問了出來:“陛下?” 季崇言點了點頭,又瞥了眼林彥,道:“不止?!?/br> “還有關在天牢里的兩位殿下、蘇家的皇太孫以及楊仙芝肚子里的龍嗣?!苯仡佅肓讼?,道,“將陛下同與陛下血脈相關之人盡數斬殺殆盡,這長安城必定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