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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辭:“……” 一連兩次被黎秋質疑,陳辭惱羞成怒地道,“文盲……按壓止血法,懂不懂!” 陳辭這一怒,手上力道便沒控制好,黎秋臉上才帶著的笑意悉數化成了痛,“誒誒哥,輕點!” 見他還能和自己插科打諢,陳辭稍稍放松了些許,一邊按著他傷口近心端處,一邊觀察黎秋的流血情況。 陳辭動作迅速專業,止血效果顯著。但黎秋流了不少血,還是頭暈眼花。朦朧間,他忽然想起那個中考完老是在外游蕩、不怎么回家的弟弟。 一想到晏安,他心里就有了些莫名的酸澀。黎秋感覺腦海里一片混沌,他拍了一下陳辭的手,“誒,我這算工傷嗎?” 陳辭一愣。 “好歹也跟你混了這么多年,要是死了,能不能多給我點棺材錢?” “我給你個屁的棺材錢!”陳辭抬手就想給黎秋一個暴栗,看著他一身傷又將手收了回去。 黎秋只笑著,自顧自地安排自己的后事,“把錢給我弟,你見過的。就說我出去打工了,給他和爺爺奶奶用。我呢,就勞煩少爺您隨便給我找個山頭一丟……” ……陳辭忍了好一會兒,聽著他天馬行空的構想,終于沒能忍住淚水,哽咽道,“對不起……” 黎秋頓了一下,忽然一曬,“哎,沒事,應該的?!?/br> 陳辭喉間積攢的千萬個如果忽地被黎秋這一句話壓了下去。見黎秋傷口已不再滲血,他緩緩松開手,將人往自己懷里攏了攏。 沒過一會兒,陳辭的電話鈴響。 寂靜的儲物室里回蕩陳辭低沉的聲音,“到這來?!?/br> ———————————— 黎秋在送往醫院的路上就發起了高燒。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黎秋先前嘲笑晏安生起病來極不安生,此刻卻和晏安沒什么區別。他抓著陳辭的手,呢喃道,“小安……” 陳辭小心翼翼地護著他,以免再碰見傷處,順著他話回道,“嗯?!?/br> 黎秋得了回應,將陳辭的手扣得更緊,“小安?!?/br> 陳辭在他完好的肩上輕輕拍了拍,“……在呢?!?/br> 黎秋直愣愣盯著他,神志不清。陳辭任由他發呆,目光溫情。忽地黎秋狠狠在他手上打了一巴掌,“臭崽子天天知道跑出去玩,怎么,長大了我栓不住你,有家都不回?!” 陳辭:…… 他那點溫柔被黎秋的一巴掌打了個煙消云散,陳辭面無表情地對頻頻從后視鏡里窺視二人的司機道,“開快點,看什么看?!?/br> 黎秋身上共有大大小小七處傷,其中最嚴重的是頭上和后背那兩道,最難處理的也是這兩處。后背的傷陳辭處理及時,黎秋也沒有因失血過多而休克,引發更大的危險。但那傷口含沙帶礫,不清洗必定感染,只得挑破了凝著的血痂,重新清洗消毒。 這一處理起來問題更加棘手——黎秋后背的皮rou與他的衣服粘粘在一起,難以分開。無奈之下,只好連帶著撕下了一小塊來。 陳辭全程站在醫生旁邊看著,揣在兜里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一切處理完畢,給黎秋輸上血之后,他還在發著低燒。 陳辭輕輕給黎秋掖好被子,躡手躡腳走出病房。 門外候著兩個保鏢,其中一個上前,恭敬道,“老板,那幾個混混……” 陳辭接過另一人遞來的外衣穿上,朝那人睥了一眼。 “知道了老板,我這就去?!泵靼琢岁愞o的意思,那人一愣,連忙應聲,忙不迭走了。 陳辭對沒離開的那人道,“小王,幫我去找個鋪子買點粥來?!?/br> 黎秋做了個夢。 夢里晏安是個比小時候還要乖巧粘人的小團子,他也比現在更小。已至午飯時候,黎秋還抱著小家伙睡得正香。他們伴著黎琳不耐聲音起床,偷笑著吃完午餐。拾掇好之后,三人便同謝承和謝星宇一起到游樂園玩。 謝承和他帶著晏安坐他們小時候常玩的旋轉木馬,謝星宇和黎琳就靜靜靠在一邊看。謝承虎頭虎腦,一不小心從木馬上跌了下來,逗得黎秋放聲大笑。謝星宇在一旁溫聲鼓勵他站起來,黎琳則一個箭步沖了過去,將雙眼含淚的小謝承攬在懷里,“好乖乖,不痛了啊,不痛了……” 黃昏時分,他們同夕陽余暉一道歸家。黎秋和謝承牽著手玩鬧,謝星宇和黎琳就分別在他們旁邊各自牽了一個。晏安騎在謝星宇脖子上,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然后夢醒了。 黎秋睜開雙眼。天花板、白熾燈、空氣里淡淡的消毒水混雜著血腥味。 ……昨日猶可追,美夢去不回。黎秋盯著白熾燈泡看了很久,看它柔和的白光不黃昏時分的日光,此時此刻也不和夢中有半分相像,不由自嘲一笑。 ——謝星宇和黎琳不知怎的撕破臉皮,如今才有所交集。謝承同他一樣輟了學,早早扛起生活的重擔,晏安已經不似幼年時候粘人。 南柯一夢,醒來萬事不如初。大概是太久沒有睜眼視物,燈光又過于刺眼,黎秋只覺得眼里有些澀然。 “醒了?”坐在一旁守著他、困到睡著的陳辭不知何時也醒了過來,他用棉簽蘸了些水,潤濕黎秋干燥的唇,“醫生說暫時不能喝水,渴了就叫我,給你潤潤?!?/br> 黎秋點頭,試著說了幾句話,然而喉嚨實在燒得難受,他試了一次便不愿再開口了。所幸陳辭將所有大大小小黎秋可能問到的事都給他講了一遍,也省得黎秋再說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