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盛間和陸妄塵渾身一震,被這句溫和又極具威脅的警告釘在原地。葉知離見狀滿意地點點頭,獨自一人趕往仙盟長街。 這倆人誰看誰都不順眼,再不管一管,任他們這么折騰下去,就怕哪天把仙盟整個都給拆了,到時候夏星垂再來找他算賬,他可是賠不起。 雖是在日頭正盛的當午,長街上的仙盟弟子依然絡繹不絕,攤位滿路都是,他憑借著記憶一一尋去,沒多久就找到了當初設賭局的小攤。 如果他沒記錯,那名做莊家的師兄好像是姓陽。 陽鴻暢還是初見時的老樣子,眼角有幾道不明顯的細紋,是以顯得年齡稍微長了些,身上的仙盟弟子服穿得規規矩矩,腰間還垂了塊做工精細價值不菲的玉佩,隨著招呼客人的動作沒規律地晃蕩著。 葉知離走得稍微近了些,正看到陽鴻暢將本印著圖案的冊子與一名師姐銀貨兩訖。 感情是直接把賭局改成了書攤! 陽鴻暢剛將靈石收進自己的儲物袋,感受到面前覆下陰影,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這位師弟你想買點什么? 葉知離溫和道:都有什么呢? 陽鴻暢抹牌九似地熟練將書一排:哎呀師弟你來的正是時候,咱們這兒剛來的新貨,你看你想葉葉葉師弟! 看清是葉知離后陽鴻暢當場破音,慌忙就要收起剛排好的小冊子。 葉知離按住陽鴻暢的手臂,一雙純良的小鹿眼燕尾直往上挑:師弟與師兄久別重逢,本該設宴慶祝才是,怎么師兄見了我就這般冷漠?難道是師弟哪里得罪了師兄? 陽鴻暢四下一瞅,見葉知離是一個人來的,這才稍稍松了口氣:師弟說得哪里話,這不是天快要下雨了嗎,我得趕緊回去。 師兄真是能掐會算。葉知離將套著劍鞘的留仙豎著往桌子上一扎,在沉悶的鈍響中笑著道,不如師兄再算算,我這柄劍長短幾寸? 那能從玄澗閣身心健康活著回來的能是正常人嗎,陽鴻暢當即認慫,把葉知離從攤位前拉到攤位后面,還給搬了個小馬扎:葉師弟啊,都是當師兄的不對,但師兄實在是揭不開鍋了??! 葉知離接過陽鴻暢端來的茶水抿上一口:誰讓你當初設賭局。 陽鴻暢懊悔道:我在盟里干這行當干了小一百年,誰想到能在師弟身上翻了車,師弟真乃神人也! 葉知離才不信陽鴻暢此刻的恭維,隨手從攤位上撈了兩本新貨。 《元衡劍尊的小嬌妻》 《劍道魁首的心尖寵》 《與萬年冰山的癡纏戀歌》 留仙劍隨著主人情緒不甚明顯地晃動起來,把陽鴻暢看得心驚膽戰。 葉知離默默念了段心經,盡量維持著風度:師兄,你就算不考慮我的心理健康,難道就不考慮一下自己的生命安全嗎? 陽鴻暢感慨道:人為財死啊,葉師弟,你是不知道這些話本有多受歡迎,誒,你們倆到底是真的嗎? 葉知離立刻反駁:假的!如今妖魔重新入侵人間,而我修為泛泛,元衡劍尊只是為了仙盟與玄澗閣之間的和平共處才好意護送我回來。 陽鴻暢了然點頭,伸手攬過葉知離的肩膀說起悄悄話:劍尊脾氣好嗎?要不這樣,我給你分這個數,你給我提供點素材,我保證你三年買寶劍五年買神器十年買飛升丹! 實不相瞞,今天劍尊看到你的小冊子了。還不得陽鴻暢驚恐,葉知離繼續道,劍尊當場暴怒,要斷你四肢,絕你經脈,陸大師為了攔住劍尊已身受重傷,我念在同門一場,拼死脫出就為了讓師兄你趕緊逃命。 陽鴻暢:真的假的?! 葉知離面無表情站起身:暫時是假的,但你再繼續寫下去,假的也會變成真的,你可別忘了,元衡劍尊現在可就在仙盟作客呢。 盛間遠在玄澗閣時,陽鴻暢對錢財的欲望占了主導地位。 如今盛間離得這么近,加上葉知離一嚇唬,陽鴻暢估摸了一下從仙盟的貴客居到自己住處的距離,覺得自己離命喪黃泉大概也就差那么幾息:葉師弟 葉知離冷漠地將攤位上的小冊子全都收了起來:我將永遠保留向盟主和劍尊告狀的權利,師兄,勸你好自為之,不然我今晚就去你床頭刻陣法。 解決完亂七八糟小冊子的源頭,葉知離像是卸下了一塊胸口巨石,拎著留仙打算回住處。 就見一位年紀稍輕些的仙盟弟子一路跌跌撞撞跑來直撲向旁邊的攤位:我聽說元衡劍尊要跟人打起來了! 葉知離腳下一頓。 他出門前讓盛間和陸妄塵出去打一架,那是氣話啊,不會真的打起來了吧?! 周遭的弟子紛紛圍了過去:怎么回事? 年輕弟子好容易將氣喘勻,指著東南方向道:是決斗!決斗!劍尊要為了一個叫宗湘靈的女修跟人決斗! 陽鴻暢愧疚地看向葉知離:師弟,對不起,看來我真的誤會你了 第50章 須銘 旁邊攤位的攤主是個劍修,在修真界,十個劍修里面有八個都把元衡劍尊視為仰慕對象,一聽有人有人要找劍尊決斗,當場開始收攤子。 誰???是誰這么大膽找元衡劍尊決斗? 跑來通知的弟子是攤主好友,來叫人前特地打聽過:就西南邊砂炙宗那個劍圣。 他找劍尊決斗干什么? 說是因為劍尊砍了那個女修的胳膊,還把女修的家給拆了! 葉知離蹙眉。 劍修一脈除盛間外不是沒人排的上名號,可什么劍圣他卻是從未聽過。 他以為六羅門的事隨著盛間踏平勒極山,已經在他生命里徹底消失,以至于宗湘靈這個名字再度出現時,胸口生出股難以忽視的厭煩。 只是盛間是因為他才動手傷的宗湘靈,也是因為他才去拆的六羅門,如今有人來尋仇,他多少該去看看怎么回事。 攤主的東西很快收拾完畢,邊上其他的仙盟弟子也紛紛去湊熱鬧,葉知離略一猶豫,便抬腳跟上人流。 陽鴻暢的小冊子全被他給沒收了,反正沒什么事做,干脆一起去看決斗。 葉知離開口問道:劍圣是誰??? 陽鴻暢目露嫌棄:須銘,砂炙宗的宗主,眼睛快要長到天上去,說是劍圣其實是自封的,根本就沒人認,私底下說元衡劍尊不算劍修而算體修,劍道魁首也是名不副實,只有他自己才算正兒八經的劍修。 葉知離更為不解:盛元衡劍尊怎么就成體修了? 廣寧城一戰劍尊只身入城,未動靈力便將城內妖魔殺了個精光,而須銘覺得既是劍修,怎能不動靈力?陽鴻暢不屑地哼出一聲,當時廣寧城內除了妖魔外,還有許多無辜百姓,劍尊是為百姓考慮才不動靈力,再說了,不動靈力就能殺那么多妖魔,不是更厲害嗎?! 葉知離越聽越離譜:就因為廣寧城一戰? 陽鴻暢:就因為廣寧城一戰,須銘到處說劍尊只會貼身戰斗,不像他,隔老遠就能一劍劈下去。 剛才那個攤主聽不下去了,扭頭怒罵道:須銘算個屁!我們劍修可沒人承認什么劍圣,我們只有一個元衡劍尊!劍尊霜寒千里冰封萬年魔火的時候,他還在泥坑里打滾呢! 葉知離沒想到這位劍修對盛間如此推崇,不由肅然起敬,同時悄聲對陽鴻暢道:你挨著這位師兄賣劍尊的小冊子竟然沒被打死? 陽鴻暢贊賞道:人家覺得劍尊有追求愛情的權利。 葉知離: 他一時間不知道哪件事更離譜。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他猜測道:這個須銘是想靠劍尊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吧 攤主啐了一口:我一開始也這么認為,后來發現這傻這人見自己說了好久,劍尊也沒去找麻煩,多半是劍尊心虛,于是牛皮吹得自己都信了!我呸! 葉知離覺得以盛間討厭麻煩又兩耳不愛問窗外事的性格,要么是懶得搭理,要么是根本不知道有這么個人。 須銘最愛聽人吹捧,凡做什么事都要先搞起來陣仗,是以葉知離他們抄小路趕到盛間住處時,須銘也剛剛來到。 出于好奇,葉知離特地往前站了站,看到一個身量頗高,面容還算端正,穿著玄色衣袍的男子手持把同樣烏黑的長劍挺在道路中央,滿臉不悅地朗聲叫道:劍尊可敢出來一見! 葉知離心里不由嚯了聲,可敢出來一見,這語氣可真夠大的。 他還沒等到盛間,宋掌事不知從哪兒聽到風聲,急匆匆地先到了:須宗主,您有什么事兒,咱們先 須銘打量了眼宋掌事,根本沒把話聽完就拔劍一蕩,竟是將毫無防備的宋掌事直直蕩飛,周圍的空氣跟著灼熱,燒得眾人齊向后退。 敢自稱劍圣,手上多少有幾分真本事。 葉知離腳底使力一躍而出,凌空將宋掌事接了下來,穩穩回到地面:宋掌事,你還好嗎? 宋掌事裸露在外的皮膚泛著異常的紅色,像是被須銘的劍氣燒傷,不過并未刺進筋骨:無礙。 葉知離受了宋掌事頗多照拂,此事又因他而起,于是抬腳走上前去:須宗主,無論你與元衡劍尊有何恩怨,大可私下解決,何必出手傷人? 須銘當真是鼻孔朝天,見是個沒階級的小弟子都不帶正眼瞧的,只兀自對著盛間住處的大門道:盛間斷我未婚妻手臂,又毀她家園,我今天定要討一個公道,誰都不能阻我! 葉知離不由一愣:未婚妻? 須銘傲然道:不錯。六羅門門主嫡女宗湘靈,乃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說到此處,須銘炫耀般終于舍得恩賜他一個眼神。 只是這一眼就定住了:我見過你的畫像,你就是那個讓湘靈被斷臂毀家罪魁禍首? 葉知離既然敢站出來,就不怕對方發現自己的身份:她怎么跟你說的? 熱浪如化實質,在空中翻滾得愈發澎湃,須銘緩緩抬起佩劍,劍尖直指葉知離,聲帶譏諷:湘靈好心提醒你,你卻不識好歹,讓盛間和陸妄塵一人斷她一臂,都說好女不侍二夫,你堂堂男子,卻活像青樓里出來的,貪嘴得緊。 感受到須銘的殺意,葉知離留仙出鞘,左手掐起法訣,心里打起十二分防備,面上仍是帶笑:聽這語氣,須宗主似乎很是了解。 宋掌事眼見須銘真要動手,臉終于拉了下來,將圍觀的弟子全都趕去后方,靈力從體內瘋狂泄出,直與須銘相抵:須宗主,這里可是仙盟! 須銘看也不看宋掌事,雙手將劍舉過頭頂,白色的火焰與黑色的劍身融為一體,直劈向葉知離。 葉知離側身閃躲,留仙勢從地起,金光在空中劃出一道霜寒光幕,與熱浪相撞的瞬間便化為溫熱水汽,砰地全落在地上。 須銘瞇起眼:平江雨? 葉知離笑道:須宗主好見識。 他左手又大搖大擺地掐起暮云寒的法訣,似是沒有半點懼怕。 剛才須銘那一劍沒有使出全力,真要打起來,他和宋掌事加起來都贏不了。 可他聽到宋掌事已經讓人去找救兵了,偌大的仙盟里,就不信沒人能制住一個須銘,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 須銘顯然也知這點,嗤笑道:既真是盛間的人,那我便不必留情了。你也好,盛間也好,陸妄塵也好,我都不會放過。 周身的溫度再次上升,即使葉知離隨盛間練的功法至寒,此刻汗也止不住往下淌。 同時他也意識到,與最開始的試探不同,這次須銘是真要下死手了 宋掌事的能力都在管理盟內事務上,修為雖然不算低,但在須銘面前明顯不夠看,而須銘卻也不敢動宋掌事,真動了宋掌事,那就不再是自己與盛間私人恩怨。 黑色劍身上的火焰已燒至青藍色,隨著聲嘹亮鳳鳴化為火鳥,以迅雷之勢繞過宋掌事直逼葉知離面門。 葉知離橫起留仙,調動所有靈力形成屏障,在火鳥與留仙相撞的瞬間,一道冰墻自他劍前半寸處升起。 寒氣以冰墻為分界線,如同春里最后一縷涼風,攜著清爽又安寧的味道拂過葉知離耳畔,讓他整個人放松下來。 而冰墻另一邊,方才狂橫的火鳥維持著展翅的姿勢被凍得結結實實,哐當一聲砸落在地。 寒氣并未就此停住,以更奔涌的氣勢在地面瘋狂蔓延,轉眼將須銘腰部以下全都凍上。 在葉知離收劍的剎那,冰墻轟然碎裂,無數碎片朝須銘席卷而去,須銘腳下連接的冰面碎裂,連人帶劍一并被狠狠摜向棵粗壯的梧桐。 梧桐應勢而斷,帶起了漫天的煙塵。 盛間自葉知離身后大步走來,仔細地確認上好幾遍沒受傷還不算完:有沒有被嚇到? 葉知離失笑:倒是怕你砸壞什么房子樹什么的,夏盟主再來找我賠錢。 盛間終于放下心:讓他找我便是。 還好小葉子沒事!問詢趕來的不止盛間一人,陸妄塵站在葉知離另一側,手握長劍,嫌惡地望向遠處正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的人影:我聽說有人要跟你動手就急忙過來了,這人誰啊,動你干什么? 葉知離看著盛間:砂炙宗的宗主,劍圣須銘,你知道嗎? 盛間搖頭:未聽說過。 葉知離收起留仙,語氣不明道:宗湘靈是他的未婚妻,人家說了,要為未婚妻報仇,不會放過我們三個。 陸妄塵來了興致:快讓我瞅瞅長什么樣,呦,這臉可真夠大的,拉去后廚剁了足夠仙盟吃上一整年吧。 葉知離無奈,陸妄塵這張嘴真的是 三人正在這兒說著,剛被宋掌事趕去一邊的仙盟弟子們沸騰了。 這須銘拽得二五八萬,卻連元衡劍尊一招都接不??! 須銘緩了半天,難以相信盛間竟強到這般程度,自己明明已是砂炙宗附近幾個洲最強的劍修,怎么會敗得這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