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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賈母催得急,眾人只得連夜收拾好,待翌日一早便匆忙啟程了。 這乍一離開家中的母夜叉,賈璉霎時只覺天也藍了水也清了,連那婆子瞧著都順眼了不少,整個人分外神清氣爽,每每船靠岸時少不得要去那當地的煙花柳巷消遣一番,一時更覺這日子真真是賽神仙。 “二爺您可悠著點兒罷,這般磨磨蹭蹭幾時才能到揚州???老太太還在家中等著呢?!迸d兒苦著臉勸道。 賈璉嗤笑一聲,“你是怕你家奶奶抽你吧?” “二爺既是知曉奶奶的性子,還如此……到時莫說是奴才的皮了,二爺您的皮怕是也要被奶奶給揭了。再者說咱們路上確是耽誤了不少日子,再這樣下去,不好給老太太交代啊?!?/br> “罷了罷了,爺悠著些就是了?!币膊恢烤故俏窇旨抑心敢共婺剡€是怕不好給老太太交代。 接下來的路程,賈璉總算是略微老實了些,雖說仍少不得跟船上的一些丫頭調笑廝混,卻好歹不耽誤時間了。 這日,賈璉等人終于到達了揚州碼頭,岸上早有得了信兒的林府管家忠伯親自等候。 原是不認得賈璉的,但一見著那一行個個都穿著綾羅綢緞滿身都透著富貴氣息的人,他就知道了,當即上前。 “敢問可是璉二爺?” 賈璉點頭應是。 忠伯臉上的笑意愈發深了,“奴才是林府的管家林進忠,老爺得知璉二爺今日抵達,便早早的打發奴才來此等候了,家中已備好酒席,特為璉二爺接風洗塵?!?/br> 得知他是林府的管家而并非尋常奴才,甚至被賜予“林”姓,就知此人必定是林家極其得用的頭等心腹,賈璉便忙作揖,笑道:“有勞林管家等候多時?!?/br> 賈璉慣是油滑之人,雖說文不成武不就,可腦子卻并不蠢笨,加之榮府家務也向來是他們夫妻二人在打理,常在外行走,接觸的各式各樣的人多了去了,也就練就了一雙“慧眼”,心中知曉似林管家這樣的奴才拿銀子打賞反倒是落了下成,便只索性態度愈發客氣尊敬了。 忠伯連聲道“不敢不敢”,便邀賈璉上馬車,隨即又吩咐身后的一眾奴才幫忙將行禮都搬上車。 林家的府邸遠不及榮府那般豪華,府中下人亦不似榮府里的下人那般穿金戴銀,故而這一進府里,賈璉帶來的那些下人的眼里便不由得流露出了幾分輕視,對著林府下人時甚至還隱隱透著那么一絲傲然。 林如海是個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半輩子的人精,哪里能看不出這么點兒東西?一時面上不顯,心中卻已是連連搖頭嘆息,暗道女兒所言果真不假,這榮府里的人還當真是個個都生得兩只勢利眼一顆富貴心,又暗自慶幸他早早的隨了女兒的想法,由著她準備起排場來,否則這一踏進榮府,只怕還當真少不得要被當成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鄙視了。 想到此處,林如海暗自決定,待明日再多拿些金銀給女兒帶著,觀這榮府下人行事,只怕少了銀錢打點生活也不會那么自在了。 好在賈璉并非那眼皮子淺的,這林府乍一瞧挺樸素,但屋內古玩擺設也好,茶具碗碟等這樣的日常用具也罷,卻無一不是頂好的玩意兒,足以見得林家是一點都不窮,只是不喜張揚罷了,全然不似榮府那般將富貴都宣揚在了明處。 賈璉不覺想起過去在家中老太太曾說過,林家祖上五世列候,乃鐘鼎之家,卻也是書香氏族……不禁暗道,這讀書人的做派還真是講究一個內斂。 看出了林家的底蘊,賈璉對林如海自是愈發熱情恭敬,一口一個“姑父”喊得極其親熱,更是頻頻敬酒,只喝到深夜都有些醉了方才作罷。 林墨菡林黛玉姐妹二人自是不曾出席這酒席,只早早的叫人備好了醒酒湯,便先歇下了。 第3章 散了席,林如?;氐綍孔?,原也沒怎么醉,喝下一碗女兒貼心準備的醒酒湯,愈發的舒坦了。 “你觀賈璉此人如何?” 忠伯思索了一番,回道:“有幾分機靈勁兒,是個有眼色的,也是個世故的?!?/br> 林如海點點頭,這賈璉是有幾分聰明勁兒,可惜沒用在正道兒上,且為人既貪財又好色,品性實在算不得好。 堂堂榮府的長房嫡子竟是這等人品……又思及方才從賈璉口中套出的一些關于榮府的事……那二房嫡子,傳言生來不凡的賈寶玉竟還整日于內院廝混,視四書五經如洪水猛獸……林如海就不禁連連嘆息,這一代的兩個嫡出子孫都如此不堪大用,榮府只怕是要后繼無人了。 沉思片刻,林如海才緩緩說道:“眼下從賈璉的只言片語中我也只能大致估摸一番榮府各人的性情,具體內里如何卻不好判斷,心中實在難安……不如屆時你與兩位姑娘一同前去京城,咱們家在京城也有莊子和鋪子,你只說是去打理家中產業,也無人能夠說道,姑娘們身邊得用的人雖有,卻終究都是內宅女子,外頭沒個可靠的人行走,一旦真遇上什么事兒,也實屬不便,有你在我便可放心多了?!?/br> “能夠去照顧兩位姑娘奴才自是十分愿意的,只老爺這邊……”忠伯有些遲疑,他是老爺用慣了的人,前面的諸多事務包括外頭與各方面的交際向來都是他在打理,這一走還真是放心不下。 林如海卻笑道:“我這邊你無需擔心,只叫你兒子頂上來便是,你兒子自幼跟著你身邊進進出出,看也該看會了,且我看你家小子也著實有幾分精明勁兒,出不了什么大岔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