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塊錢是什么概念？早飯不能超過三塊，中午晚飯不能超過五塊錢。吃食堂足夠，吃不了零食。想要買喜歡的東西得再問家里人要錢，或者自行克扣自己伙食。

    至于壓歲錢，成年之前都上交給家長。

    那會兒流行男孩子窮養，女孩子富養。女孩子富不富不知道，反正他們五個人平時都口袋空空，所以才會一拿到錢得了假期就跑出來玩。

    人來人往的步行街很短，那從一頭開到另一頭的小火車被稱為“鐺鐺車”，當時只要兩塊錢走一趟。對比游樂場動不動就十塊錢的游樂設施，兩塊可太便宜了。

    他們興沖沖就上了車，一人給售票員兩塊錢。

    坐一趟不過癮，坐兩趟。

    這條繁華的步行街上，西路平價東路奢侈，大多數的東西是他們幾個家伙買不起的。哪怕是便宜一點的衣服，他們也舍不得買來給自己穿。

    童文樂也沒能除外。因為他太過叛逆，零用錢被家里封印。

    從小火車上下來，幾個人從街頭走到街尾，衣服鞋子一件沒買，都買了點保質期稍長一些的食物特產，準備等下拿回公司，讓公司里的工作人員幫忙郵寄回家。

    賀君作為隊長，自然照看著另外幾個，確保他們不會迷失在人群里。

    這是一個挺有難度的活。關正陽對什么都好奇，走著走著又站在某個地方研究起了東西。童文樂對東路的一線牌子很感興趣，葉浩很容易被運動品牌吸引走注意力，就連看上去極為乖巧的邱豐，本來乖乖跟在他身邊的，轉頭也被五光十色的燈牌勾走。

    賀君走兩步就得逮一個，逛完一遍后只想回公司宿舍。

    路走多了，腳很痛。賀君小腿以下到腳掌部位，已經完全麻木，走起路來都有種頸椎受累感。他必須耐心繼續帶小孩，完全沒什么坐下的空閑。

    他們傍晚吃過飯才出來，愣是逛到了十點多。

    步行街上的店陸陸續續準備歇業，行人漸漸減少。十字路口試圖打車離開的人很多，讓人切實知道什么叫人比車多。

    來往的鐺鐺車在碰見路上行人時，會發出當當當的預警聲音。車上已經完全沒有人，只有售票員坐在上頭，懶散打著哈欠，準備下班。

    五個人打算回家，但是很尷尬。今天工作日，地鐵已經錯過末班車。打車得分兩輛，他們幾個打不起。唯一能選的只有夜班公交。

    但夜班公交不知道從哪里坐到哪里，完全沒頭緒，只能靠問人。

    賀君回想起來，已經記不清當時他們具體問了誰，又做了點什么。只記得他們五個人都覺得好累，問了公交車站后，發現在街另一頭，于是又去做了一趟小火車。

    他們坐在最前面，童文樂梳著非主流發型，和葉浩一起與司機、售票員嘮嗑。

    “哎呀，你們外地的??？這么小自己出來玩??？”

    “噢噢，跟著隊長。是什么隊長？少先隊的？”

    “哦喲，是要當明星的??！我們這邊灘頭上很多明星來的?！?/br>
    售票員本來很困的，嘮起來是整個人都清醒了。對他們充滿長輩對晚輩的關心：“但書還是要讀的，讀書很重要的。不能因為當明星就不讀書哦?！?/br>
    童文樂和葉浩點頭點頭。

    鐺鐺車在路上是不?？康?，直接從頭開到尾。

    年幼的關正陽朝外看著風景，看著看著，又湊到童文樂那兒，對開鐺鐺車起了興趣，順勢加入話題：“這個車，我們可以試試開嗎？”

    邱豐眼神也不住往駕駛位那兒飄。

    司機當然是不答應的，還笑著調侃他們：“有點夢想啊，做明星的怎么還想要開這種街頭小火車?！?/br>
    當時賀君完全沒力氣參與這個話題。他就半靠在座位上看外面店鋪一家家打烊。他太累了，只有坐著能緩沖一下，一句話都不想講，也不想管另外幾個小屁孩隊友。

    他和邱豐甚至差了五歲。

    高中畢業生和初中生要找共同話題還挺難。

    小火車這次走的是末班車。司機也要下班了。

    主要是這群人太能聊，讓司機忍不住心軟了一下：“哎，開是肯定不可以給你們開的。你們要坐一下拍個照，那就拍一下。反正都要下班了?！?/br>
    幾個小屁孩歡呼，然后來問賀君要手機。

    賀君作為唯一有手機的人，見他們那么亢奮，便拿出來借給他們并提醒：“只是拍兩張擺姿勢啊。你們不要隨便發出去?！?/br>
    幾個小孩當然同意，然后去前頭拍照擺各種姿勢。

    邱豐看看另外三人，又看看坐在位置上完全不想動彈的隊長：“隊長你不去拍一張嗎？”

    賀君搖頭。

    邱豐是想去拍照的，可又覺得留隊長一個人在這里不太好，于是坐在了賀君邊上：“那我等下去。他們輪流拍需要點時間的?！?/br>
    然后……

    鐺鐺車就被童文樂和葉浩莫名發動了。在車下負責拍照的關正陽一臉驚恐看著車行駛起來，拿著手機追車：“等等！我沒上車！”

    坐在駕駛位置上的童文樂和邊上站著的葉浩慌亂得很：“怎么剎車？”

    “你怎么開的??？”

    “我不知道！”

    一片混亂。

    身子一頓，巧克力工廠的小火車到達站點。

    賀君意識從記憶里抽回，恍惚間失笑，沒想到自己一累，竟想起那么具體第一次坐小貨車的情況。那種疲憊跨越時空，和現在有點共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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