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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霆也看了應啟明的試鏡視頻,《爭王》從試鏡環節開始,就比他之前遇到的所有劇組都正式,居然是帶妝帶布景試鏡,對戲的演員也是已選定的“范蠡”,一切配置都和正式開拍相同。 應啟明瘦了很多,據說是為了貼合角色——一個在敵國臥薪嘗膽數年的人,不可能養出太優裕的氣色,因此他飾演的越王勾踐只著一身布衣,顴骨消瘦得突出,一雙眼明亮如熒惑之星。 鏡頭從他的背影開始,這一襲陰郁而悲苦的影子,竟奇異地融合在吳王宮堂皇金殿之中。晨霧茫茫,第一抹日光照在他臉上,勾踐額頭皺紋舒展,眼神麻木而渾濁地迎向殿外來人,手指不自覺地抓握著,像是想要攥住什么實在的東西。 顧霆一邊看一邊記筆記:“他這里的狀態……很有趣?!?/br> 林驚曇出言提點:“這是習慣了勞作的苦役的眼神,看到陽光,他反射性地意識到,新一天的屈辱開始了?!?/br> 范蠡一身士大夫裝束,走入殿中:“大王?!?/br> 范蠡恭敬而緩慢地行了大禮,勾踐的眼神逐漸清明,傴僂的身軀也有意識地挺直,為了掩飾手指的顫抖,他伸手撫摸著吳王的王座,并沒有坐上去——但人人都看得出他眼中熾烈的野心。 他語帶調侃,像是自嘲,卻聽得范蠡不敢抬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為吳王執賤役的日子,寡人已習慣了?!?/br> 他負手行走在華麗而空蕩的吳王宮,很是客氣地向范蠡要了手帕,見縫隙里的血跡未清掃干凈,甚至耐心地蹲下身,親自擦拭。 然而他表現得越是平庸,這一幕越是讓人膽寒,鏡頭語言給足了觀眾信息,足以讓人意識到,此地剛發生過一場血腥的政變。 這位勝利者習慣了居于人下,因此起得比所有朝臣都早,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太久,久到一身塵垢難以洗清,但從今日開始,一切就要轉變了。 勾踐額頭微有汗漬,他總疑心王位上還有看不見的血,但擦到最后,他只從光可鑒人的椅背中看到了自己狂熱的臉,以及仍然伏跪在地上的范蠡。 日光升起,殿內氣氛卻愈加寒冷,勾踐沒有回頭,多年生死與共的默契已經讓他意識到了范蠡的來意,精心設計的“明君”微笑也僵在唇邊,最終凝成他滿臉苦難皺紋中最不起眼的一瞥:“——你不是來賀寡人,而是來辭行的?!?/br> 隨著話音一落,勾踐遽然轉身,目光如隼如梟,盡是鷹視狼顧之相,不見半分苦拙之色! 饒是顧霆看到此處,也不禁為之一振,想必現場的反響會更加激烈。 這場才開始,但應啟明對每個微動作都把控得精準而純熟,一開口便將人代入了看似宏大,實則逼仄的權力斗爭之中。 林驚曇揉了揉眉心,有點擔心顧霆泄氣,安慰道:“他那個睚眥必報的性格也是撞對角色了……看著確實嚇人,但不必怕他,他的毛病我也知道,有時候煽情過度很難收回來,太愛炫技也會看厭的?!?/br> 顧霆很明白,愛炫技,前提是得有“技”可炫,應啟明看樣子是要徹底狠心拋下沒用的棋子,自己親身上陣了,但他不僅不會怕,反而十分期待—— 狹路相逢,勇者勝。 顧霆輕輕笑了起來,仍是最近頻繁練習的那種笑容,眼珠不動,仿佛進入戰逃反應的動物面對獵物一般謹慎,且充滿殺意:“不用擔心我,歷來‘勾踐’的角色都要從勵志苦情向權謀梟雄轉變,但很少有人去塑造一個更冷、更暗的夫差,尤其是面對西施時?!?/br> 他會選擇夫差懷疑西施是越國間諜,一念之間起了殺心終又克制的那場戲,非常精妙,也非常創新。 要顧霆飾演飛揚熱烈的霸主并不難,他本身就是這個年紀,外形條件又過關,但要在這一層熔巖里藏住一團冰,便非易事。 但也只有這樣看似驕狂,實則深藏不露的夫差,才能搶戲。 若非如此,他怎么和占盡了煽情戲份的勾踐斗個你來我往?唯有在勾踐表忠心時,適當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戲謔笑容,才能讓人意識到他心有成算。 而這樣一來,他明明預料到了一切,卻還是愿意為了心頭一點柔軟睜只眼閉只眼,和西施之間的糾葛才會更加動人,顧霆已經學壞,捉摸透了觀眾的口味,大家最好能磕到相愛相殺,磕得肝腸寸斷。 他不僅要搶第一男主勾踐的戲,還要搶范蠡的戲,誰說反派角色不能喧賓奪主?他偏要挑戰和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類型! 第74章 “——你真的會演戲嗎?” 見到顧霆的第一面,厲長風便毫不客氣地盯住了他。 顧霆怔了怔,低頭地同他對視,令人意外的是,厲長風并不像是在蔑視他,而是很認真地在心煩,就像一個被資方塞了關系戶,還不得不給關系戶重要角色的倒霉導演。 這樣年輕氣盛,如此不加掩飾,顧霆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鄭重回答:“我會?!?/br> 林驚曇也跟著他一起來試戲,但沒和他太親密,免得刺激到炸毛的厲小少爺,此時聽到他如此篤定,當即眉峰微抬,都顧不上和程鳴寒暄了:“我們小顧很少這么好勝……小厲很會調動他的積極性嘛?!?/br> 厲長風狐疑地瞇起了眼睛,似乎想看穿顧霆到底是個什么黑心黑肺的厲害人物,然而他比顧霆矮太多,一旦站得近,氣勢便完全被顧霆壓過,只能不情不愿地退后幾步,干咳幾聲,試圖給自己營造氣勢:“我覺得你根本不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