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鹽 第135節
書迷正在閱讀:陽奉陰違、據說我只有顏能打[娛樂圈](重生)、配音配到暗戀的大佬、玫瑰先生、[綜漫]自曝后我被摯友找上門了、裝O后和裝A的假戲真做了、周璟今天退圈了嗎、特種兵之我稍微有億點自律、優等生的調教法則、謝謝,有被作到
我回過頭,發現是宋城站到我身后,他輕輕搖頭,出聲道:“俊彥,讓護工直接帶他去房間睡覺吧?!?/br> 我知道他說得對,這個世界沒有那么多奇跡,即使有,也不會發生在我這種不幸的人身旁。 “小汪?!蔽艺f,“時間也不早了,既然安德烈不串珠子,你就帶他去休息,我和朋友要在書房談事?!?/br> “哦,哦,好的?!?/br> 小汪連忙上來扶著安德烈的胳膊,想引導他往房間走。沒想到安德烈站在原地不動,不肯離開。他雖然消瘦不少,畢竟身高一八五有余,小汪的動作又向來小心,竟一下沒能拉動。 安德烈的視線朝著我的臉,他似乎在看我,可眼里依舊一片空洞。 他是不是……想說什么? 這種突如其來的猜測擊中了我。我聽醫生說過,有些痊愈的精神病人形容自己發病時便是如此,清醒意志時有時無。如果病情十分嚴重,哪怕偶爾恢復理智,靈魂也仿佛被關在身體外,無法控制動作,也無法向人呼救。 “俊彥?!贝钤诩绨蛏系氖治⑽⒂昧?,宋城的語氣略帶憐憫,“和他耗著沒用的?!?/br> 我心里說不出的滋味,見安德烈神態木楞,估計說不出話。好端端一個極其聰明漂亮的人,被折騰成如今這樣枯瘦癡傻的樣子,我摸了摸他的頭發,覺得又是痛楚又是灰心:“我知道?!?/br> 楊沉對我的房子熟門熟路,大剌剌推開書房的門,隨手拿起桌上擺件把玩。我出去倒了茶進來,卻看見宋城坐在另一側,直直望著一處,表情微怔。 順著宋城的視線看去,書房的墻上掛著一幅攝影作品。 深紅的緞,明晃晃的光,中間一對愛侶充滿眷戀地相互依偎。 很久以前安德烈將這幅作品買下,特意掛在書房墻壁的正中央。這種行為幼稚而惡毒,純粹為了刺激我的自尊。然而那時我脾氣有那么點倔,偏偏和安德烈置氣,心想橫豎花的是他的錢,用來欣賞也夠格,他愿意擺,那就隨他! 更何況這幅照片尺寸頗大,取下來也怪麻煩,于是就一直掛在那里了。 這件事的底細只有我和安德烈知道,連身為照片主角之一的宋城都不了解這副高價作品的去向。驟然在我這里看到,難免他神色異樣。 好在他迅速回神,只和我對視了一瞬,又很快收回目光。眼神深深的,看不穿什么情緒。 楊沉渾然不知我們這邊發生了什么,轉身時卻也看到那幅照片,點評道:“拍得還行。但是許俊彥,你好歹也辦了一段時間的藝術展,不說品味,基礎的搭配也該懂。這幅照片擺在書房這種地方,壓根不合適,顯得不三不四?!?/br> 我還沒回答,聽到宋城淡淡道:“這是俊彥的房子,怎么裝飾當然隨他心意,楊先生這樣貶低有點不太禮貌?!?/br> “我隨口一說,平常人聽聽就過去了,小心眼的才抓著挑刺?!睏畛练创较嘧I,“許俊彥還沒怎么,你上趕著標榜什么正人君子?” 我們三個在同一房間里,實在是空前絕后的巨大尷尬。萬幸書房位置夠大,他們倆分座左右,隔空有一搭沒一搭地互捅刀子。我坐在居中的椅子上,只覺得那刀子看似和我無關,實則把把沖我而來。 “俊彥不說是他有涵養,不代表你這樣做是對的?!彼纬谴怪劢?,頗有一種面對無理取鬧孩子的氣勢,“楊先生的脾氣還是收收比較好,否則別人表面和氣,其實在心里討厭你,你也不知道,不是嗎?” 宋城話里有話,楊沉不可能聽不出來。 他挑了挑眉,眼波流轉投向我,俊美的臉上露出殘酷的笑意:“確實,我承認你說得對。如果我和許俊彥不是從高中就認識,而是半路不知道用什么辦法攪和在一起,我肯定要天天擔心同床異夢。畢竟管天管地管不住人的想法,身在曹營心在漢這種事,真是防也防不住?!?/br> 這話簡直直接將臉皮撕破,虧楊沉還能悠閑坐在椅子上,仿佛在閑談天氣。我端著茶盞,眼睛盯著杯里綠葉舒展,心中不斷祈禱兩人在這數年內修養有所長進,不然打起來難以收場。 宋城頓了頓,半晌后勾了勾嘴角,輕聲說:“楊先生,插足別人感情還能當面挑撥離間,厚臉皮到這種程度,我實在佩服?!?/br> 完了。 我心痛地環視書房博古架上的收藏品,腦海中已經構想出不久后滿地狼藉的場面。 楊沉的臉冷了下去,我一瞬不錯地盯著他的表情,準備一旦發現他有暴起的跡象就大聲喝止。沒想到楊沉喉結上下滾動幾次,側頭瞥了我一眼,極為緩慢地將捏緊的拳頭一根一根手指松開。 他往后一靠,眼中鋒芒畢露,咬牙切齒的語調中竟有幾分得意:“是啊,我就正大光明做第三者了,你能拿我怎么樣?難道你們領結婚證了嗎?沒有吧?那我這是正當競爭?!?/br> 我清晰地看見宋城額上青筋一跳。 楊沉繼續道:“再說不是把誰強行捆在身邊,然后向所有人宣布兩人在一起就叫情侶,這事得你情我愿、有感情基礎,懂嗎?” “楊先生如果真的理解自己說的話,當初就不該屢次貶低俊彥。你是真的關心他,還是勝負欲在作祟?”宋城的手指順著茶盞邊緣來回撫摩,他抿著唇,表情略有些厭惡,“我和你這種小人沒什么可說的?!?/br> “我是真小人,你就是偽君子,咱們誰也不比誰高貴?!睏畛拎土艘宦?,語氣輕快得有些冷酷,“聽說你連一個瘋子都容不下,結果最后還不是低聲下氣地來求和?宋城,收收你那副成功者的嘴臉,你連安德烈都比不過,別裝了,我看著都沒勁?!?/br> 這話說得既直白又殘忍,楊沉一貫如此,從不給對方半點臺階下,何況是對情敵。 宋城端著茶盞的手猛地一顫,他沒回答,只是抬頭望向我。向來八面玲瓏的一個人,卻一聲不吭地,眼里隱約有期冀的光閃過,盼著我說點什么似的。 那個瞬間,我覺得他很可憐、很可憐。 我并未出聲,余光瞥到宋城眼底露出受傷的慘痛神色,又很快被掩藏,恢復了若無其事的神態,甚至道:“我和俊彥之間怎么樣,輪不到你指揮。楊先生,煩請你謹言慎行,正如你所說,我這人心眼小,再被我看到你糾纏俊彥,恐怕不能善了?!?/br> 宋城不再裝出虛假笑容,冷冷道:“也不早了,再賴著不走不合適。不論你接不接受,我現在才是俊彥的男友,有權請你這位客人離開?!?/br> 楊沉被他的話堵得一噎,我適時插話,阻止矛盾升級:“你們要吵出去吵,我身體不好,不能晚睡,會失眠?!?/br> 我的眼神同楊沉交錯幾秒,他沒再說什么,瞪了我一眼,轉身走了。我聽見外面大門被摔響,心里松了口氣——萬幸楊沉還保留了些許理智,記得我對他說過的話。 他和我暗地里有些不能讓宋城得知的謀劃,原本不該讓我們的來往暴露在明面上。但是宋城心思縝密,倘若遮瞞不當,不慎讓他得知,反而更容易引起懷疑。 不如直接叫宋城看見,反正他心里早就明白,以楊沉的作風,絕對不會放過對我的糾纏?;蛘哒f,我這樣優柔寡斷的性格,和旁人藕斷絲連牽扯不斷也是常事。因此宋城雖然會不滿,卻不至于往深處想。 這辦法笨到了極致,卻能收獲一番奇效。 宋城還留在書房里,楊沉一走,他仿佛卸下了緊繃著的勁,似乎漫無目的地放空視線,臉上帶出幾分疲憊神色。眉骨在深邃眼窩里投下一汪陰影,映得宋城的表情晦澀難明。 那幅照片正掛在他坐著的位置對面,滿地綢緞紅得發赫,幾乎接近血泊的顏色。 他忽然開口:“老羅最后給這照片起名了么?當時我問他,他說沒想好,干脆叫無名得了?!?/br> “起了?!蔽疫t疑了片刻,“名字是……《愛》?!?/br> 宋城就笑起來,那笑容苦澀得要命,簡直像是孩子無助的哭臉,我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地移開目光。 “愛?!彼f,聲音輕飄飄的,“好名字?!?/br> 第214章 本以為楊沉在的時候已經尷尬到了極致,沒想到他走后,我和宋城相對無言才是十分難堪。 我才駁了他的面子,這時不好提起送客的事,只陪宋城靜靜地坐在書房,聽到時鐘的秒針嘀嗒嘀嗒轉動,一盞茶被喝到見杯底。 他望著那幅照片,輕聲說:“今晚過來是想和你談一件事。這幾天我反省過自己,你弟弟成了那樣,叫你舍棄他的確不人道,前幾天我做得不妥,不該一時沖動強迫你留下?!?/br> 宋城停了片刻,并不看我:“我在京城另外有一套房子,前后院打理得不錯,病人能常常出去散心。而且離銘德挺近,你去公司也方便。你接安德烈過來吧……就住在樓上樓下,想看他什么時候都可以,好不好?” 他說話時和平常無異,我卻察覺出些微不同——不復以往的溫和從容、不露聲色,此刻的他更像戴了張紙糊的面具,薄薄一層風平浪靜的偽裝藏不住底下翻江倒海,輕輕一戳便破了。 我起身,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來,抬頭看著宋城。他和我對視,眉頭皺著,睫毛纖長濃密,瞳仁的顏色偏棕,因此總有種蜜糖一般粘稠而甜美的深情。 我趴在他的膝上,知道從這個角度仰視對方,在那個低頭的人眼里,我的神情會顯得有些天真。我說:“看到我和楊沉在一起,你不生氣嗎?” 宋城注視著我,動了動嘴唇:“如果我生氣,你下次會不會拒絕他?”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于是宋城笑了笑,他說:“我不生氣??倿檫@種事跟你生氣,我會累死的?!?/br> 我將臉貼在他的大腿上,膝蓋跪在地面,擺出一個溫順的姿勢。 宋城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俊彥,你不要假裝抱歉,我不愿意再對你演戲。今天我起碼看明白了一件事,你對楊沉也沒有感情。如果你對我們兩個其中任何一個人有半點在意,就不會讓我們碰面?!?/br> 我想起每次zuoai結束,他總喜歡讓我躺在他胸膛上,手指也是這樣穿過我的發間,輕柔地來回撫摸。這種力道讓人安心,充滿溫暖的錯覺。 宋城繼續道:“這段時間我為你付出的一切,難道你看不見?以前的方式不對,我愿意改正,可是為什么你從來不給我機會?為了你容忍一個安德烈,我已經讓步到底線了,還怎么樣才行?要我連楊沉一并接納,和他友好相處,你才滿意嗎?” 我明白自己在做一件很壞的事,如果放在以前,我絕不會這樣殘忍。 “你可以試試?!蔽艺f,“反正你們倆對我而言沒區別,要不你們商量商量,一三五是你,二四六輪到他,周末休息,怎么樣?” 那層面具徹底被擊碎,宋城的表情像笑又像哭。他的雙眼不再是蜜糖了,而是一節快要枯萎的樹干,泛出死氣沉沉的褐色。 “我做不到?!彼⒅?,“我不能接受???,我不是不介意,只是不愿意逼你太緊。我不想和別人分享,我沒那么大方,只能勉強容忍一個瘋了的安德烈,至于楊沉……絕、不、可、能?!?/br> “沒有辦法,我們沒有別的路可走。有時候楊沉非要纏上來,我躲不開,只能順著他的意思。要么你把我鎖在家里,看著我反抗到死,要么你接受現狀,別管我了。而且就算我被楊沉cao,你也一樣可以cao我,不吃虧?!?/br> “別說胡話……不可能。只有這件事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步?!彼o我的手腕,“為什么不能保持專一,為什么一定要做這種事來刺我的心?” 宋城喉嚨里發出的聲音近似哽咽:“俊彥,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隨便糟蹋我對你的感情,難道我不會心痛?你到底是有多恨我?” “我不恨你?!?/br> 恨意不能作為我的動力,因為所有感情遲早都會隨著時間被消磨殆盡,隨之而來的是動搖和放棄。 我仰起臉看他,吃吃地笑:“那幾年我吃了許多藥,腦子早就被弄壞了,感覺不到什么愛恨情仇。宋城,我和你說過,我是個沒有以后的廢人,和我在一起只會受盡折磨,是你不肯放手?!?/br> 情緒在他眼睛的陰翳里燃燒,不是怒火,而是更悲傷的東西。 “你非要抓著我,我只好接受,但你要求我愛你,對不起,我做不到,這個要求的標準實在太高了?!?/br> 宋城安靜了片刻,再開口時語調有輕微顫抖:“我不相信事情一定沒有轉機?!?/br> “也許有。如果你能容忍我十幾年如一日地傷害你,肆無忌憚地揮霍你的耐心,和楊沉,或者其他人糾纏。說不定哪一天我會發良心發現,你對我是真的,到那天我就可以愛你了??墒悄隳懿荒艿鹊侥且惶?,你有沒有那種毅力?” 在說話的同時,我解開襯衫紐扣,松開腰帶,褪下長褲。 裸露的身體被明亮的燈光照亮,rutou上的穿孔愈合后留下暗色痕跡,長長的傷疤攀著那條殘廢的腿蜿蜒。小腹下方的青黑色紋身洇入肌里,在垂軟的性器上方花團錦簇,帶著別樣的色情意味。 瘦弱蒼白的身體上遍布缺口和破損,這種扭曲的病態,的確可以算是另一種美麗。 我舔了舔嘴唇,牽著宋城的手,覆上我的脖頸。 “你等不到。宋城,沒必要撒謊,我們都知道答案。有一次你以為我睡著了,半夜握著我的脖子,想掐死我??峙履阕约阂舱f不清,是把我當作愛人,還是一個難捕獲的獵物?!?/br> 我們都不正常,怎么可能產生正常的關系? 宋城沒有說話,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他緩緩松開手,昔日的掌控者低下頭顱,額頭抵著我赤裸的胸膛,是一個痛苦懺悔的姿勢。 我垂下眼睛,渾身一絲不掛,心里卻不覺如何?,F在我懂得了,只要心靈站在勝者的位置,rou體如何都無所謂。 長久的寂靜后,我抿了抿唇,放軟了語調:“宋城,我承認你對我非常體貼,但相愛的前提是倆個人站在同一高度。你比我厲害太多了,家世,人脈,背景,動動手指就能壓得我動彈不得?!?/br> “你給我錢和公司,為我付出了許多精力心血,還讓我擁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對此我感激涕零。但是,我們從始至終都是不對等的,你隨時都能收回賞賜,而我則會一無所有,這種情況下要我怎么愛你?你以為你對我的感情是愛,可那和施舍乞丐沒有區別。什么時候你能不再高高在上地對待我,我們之間才有未來?!?/br> 宋城輕聲問:“俊彥,你要我怎么辦?” 偶爾我覺得,從那個懸崖跳下來后,我一直沒有停止墜落。 我深吸一口氣,仿佛十分艱難地開口:“如果你能為我舍棄現在的一切,我也可以和過去斷得一干二凈,包括楊沉和安德烈。你不當這個呼風喚雨的宋城,我也不再是許俊彥。沒有誰掌控誰,我們都做普通人,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br> 盡管有意掩飾,在驚訝之余,宋城的眼底仍有一絲懷疑:“你愿意拋棄所有過那種生活?” “當然,我們可以準備得更充分一點,處理好其他事,比如安德烈的病情?!蔽倚α诵?,“我只是想到裝作宋澄和君彥的那半年,過得苦了點,我們倆感情卻很好。再說我的身體已經成了這樣,想做什么都做不成,當個空架子總裁沒也意思,反而開始懷念以前……算了,不瞎說了?!?/br> 宋城抬起頭凝視著我,一聲不吭了許久,臉上有掙扎的痛苦神色閃過。 他當然不會輕易相信,拋下身份地位絕不是件簡單輕松的事;但他也不舍得放過這個機會,畢竟戴著假面相愛的那段日子,真的是我們之間極其稀少的美好時光。 我垂下眼睛,用手指細細描摹他眉眼的輪廓,端正硬朗的五官,深邃明亮的雙眼,成熟中帶著一種獨特欲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