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9)
書迷正在閱讀:桃子、你喜歡的模樣我都有、[綜]扶蘇有琴、離婚后我的Alpha帶球跑了、野王[電競]、病美人師尊總在崩人設(重生)、偏執男主總誤以為我暗戀他[末世](穿書)、師弟,我真不是斷袖啊[穿書]、下路禁止秀恩愛[電競]、高冷師兄人設不能崩(穿書)
后面的幫眾緊緊跟著,都不知裴郁離要往何處走,但周元巳知道。 周元巳似乎對那片海域有著打從心底的畏懼,當即掙扎起來:放開,放開! 裴郁離沒有那份耐心同他蠻纏,硬壓著出手割了他舌頭的沖動,又將他的領口更攥緊了幾分。 衣領勒住了周元巳的脖子,這讓他的臉瞬間通紅,再不能發出聲音。 浪花翻卷著滾上了岸,果真漲潮了,海邊矗立的礁石被海浪噗噗拍打著,那些礁石下都蒙著昏暗的陰影,是空曠開闊的海灘邊唯一的陰暗。 周元巳用盡全力拍打著裴郁離的手,試圖掙脫鉗制,他不能面對那片格格不入的濁影。 裴郁離的手背和小臂都被他打得生疼,心中怒火叢生,蹬起一腳,嘭地將他踹飛出去。 那片礁石似是周元巳的夢魘,他看也不敢看,手腳并用、倉促異常地自地上往起爬。 裴郁離身形飛快,輕掠過去又是一腳,將周元巳連滾帶翻地重新踹了回去。 幫眾們眼看著并不需要他們幫忙,都只不遠不近地站在一旁盯著四面八方的動靜。此處是與陸域連接的最為偏僻的海域,遍布著礁石,應當很少會有人經過。 無人路過也就不會嚇到行人,裴郁離于那幾巴掌之后又賞了周元巳接連不斷的幾腳,硬是將他踹到了淺灘中。 正巧撲將上來的海浪將周元巳整個身體緊緊包裹了一瞬,而后又翻滾著退下了。 裴郁離終于喘了口氣,站在海灘上睨著他,道:看來你還記得這里。 周元巳抹了一把滿臉咸腥味的水,眼中發出憤恨的光,回瞪了過去。 兩人一高一低沉默地對峙了片刻,周元巳面上的憤恨卻漸漸消退,他猛烈起伏的胸膛緊跟著平復。 海水泡了他的腦子,不知將他的哪根思緒給泡發了,他突然轉移了視線,盯到不遠處的一片礁石上。 我的確就是在這里動了殺那小子的心,是哪塊礁石來著?周元巳似乎在短短的這一段時間內找回了理智,可又像是徹底失了理智,他竟然發出了一聲哼笑,一個一個地指著那邊的礁石道,那塊?那塊?還是那塊?我不記得了。 裴郁離的雙手握成了拳。 一陣浪又疾沖了上來,噗地打在周元巳的后背上,將他的整個身體都往前沖了沖。 余浪自中間劈開,濺著水花地往沙灘上爬,沾濕了裴郁離的鞋。 周元巳的聲音伴隨著這浪的聲音一同響起,他問:你是如何知道此處的? * 白帆獵獵作響,一艘綠眉毛乘風而行,一路北上,距離東南陸域還有一個時辰的距離。 船上裝載著滿滿當當的硝石火/藥,是給周家人定罪的一道有力證據。 客艙內聚集了百余名天鯤幫眾,客房內,范岳樓和竇學醫正坐在桌邊,細細查閱一套冗長的卷宗。 那卷宗上記載著十一年前的大案太尉韓施通敵案的詳細經過。 大案牽連甚廣,而當年的東南總督裴瑞,只是其中一環。 東南赤甲在邶海海域抵御外敵無暇分身,太尉韓施與日照國暗通款曲,通過東南港口為日照運輸火器,通敵叛國。這私運火器的通道,便是由裴總督打通的。人證物證俱全,并無可查漏之處。 竇學醫一邊翻閱那卷宗,一邊打了個哈欠,繼續道,據這卷宗記載,那夜裴瑞于私港現身,港口的數十只貨船上裝載的皆是火器,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范岳樓沉思片刻,問道:物證有了,當年的人證都有誰? 貨船上的掌舵與運送貨物的仆役,修建私港的工匠,竇學醫將那卷宗又翻了一頁,道,還有東南數位官員。牽扯其中的也好,與案件無關的也罷,都向朝廷提供了不利于裴瑞的證詞。 運送的是火器,周家定然會被朝廷盤問,他們如何脫責? 雖是火器,但卻不是東南制作??梢哉f與東南軍大營和周家都無甚關聯,因為那火器是從晉陽城中流出的。 晉陽城,大魏的皇城。 此前在賭船上,賀大將軍曾對寇翊說過此事,道那韓太尉運送的是京城的火器及原料,這與卷宗上記載的一致。 既如此,范岳樓的神色沉下去一些,問,寇翊說周家曾試圖從官府購買裴家奴仆,這豈非沒有道理? 竇學醫道:的確沒有道理,除非他們吃飽了撐的。 那最后為何又放棄了購買? 當年奴籍落入官府的裴家家仆只有兩個,一個是小裴,另一個是裴府管家裴松。小裴還未出東南陸域便被李豐的兩個兒子買走了,而裴松跟隨流放隊伍前往西南后便一無所蹤。依你看,周家人想買的是誰? 范岳樓肯定道:小裴。 想法一致,竇學醫見那卷宗翻來翻去也翻不出個花來,便將其合上,道:若是想買裴松,便沒有作罷的理由。但小裴不同,因為小裴被李家先行買走了。 小裴是裴總督的遺孤。范岳樓道。 噓!竇學醫往范岳樓的面前湊了湊,輕聲道,寇爺千叮嚀萬囑咐,此事只有我們知曉,千萬小心謹慎。 范岳樓將聲音放輕:誰敢偷聽,我割了誰的耳朵。 你厲害你厲害,竇學醫日常敷衍范岳樓,依舊輕聲道,這樣看來,情況可就復雜了。 周家人曾想買回裴郁離,總不會是真想買個罪臣家仆回去圖個痛快。 李岳和李川那兩個二世祖會如此,但當時的周家主事是周元韜,周元韜不會做這樣無聊的舉動。 那換種思路來想,周家人會不會是對裴郁離的身份有所懷疑? 可周家與裴府案并無關系,他們作何要去疑?又作何要將幼子買回去求個心安? 這一切解釋起來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周家在此案中并非全然清白,并且周家主事很可能早在十余年前就對裴郁離的身份產生過懷疑,只是陰差陽錯下,叫他們沒能證實心中的疑慮。 范岳樓與竇學醫對視了一眼,已然想到了同一處。 竇學醫輕輕嘆了口氣,道:雖說一切都是推測,但小裴若真落到了周家手里,未必能活到現在。 周家將戕害李家的罪責推與他人,原本就害慘了裴郁離。若是他們在當年的裴府案中也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叫寇翊知道了,還不知會如何想。 管他作甚?范岳樓沉聲道,寇翊愿意去掀周家的底,我便讓姓周的不得翻身。況且... 范岳樓沉默了片刻,沒再將這話繼續說下去。 當年他與曹佚秋勾結海盜殺人越貨之罪既定,若不是裴總督收回了令箭重新徹查,他早就成為了劊子手刀下的冤魂。 恩情銘記在心無需多言,即便不是出于寇翊的緣故,他也得將這分明存在疑點的案件給查個分明。 * 烈日當空,赫赫炎炎。 裴郁離低眸與周元巳對視片刻,迎面而來的陽光竟灼了他的眼,他眨眨眼睛,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周元巳臉上全是海水,依舊狼狽,但他此刻不再狂怒,相反的,他顯得冷靜極了。 裴郁離從他那壓抑著的表情中讀出了一場狂風暴雨,像是沉溺于浪潮中的惡人,于臨死之際拉到了能與其共沉淪之人的喜悅。 你來過這里。周元巳仰著頭對他笑,問,對不對? 那又如何?裴郁離冷著神色道。 十一年前,你跟隨流放的隊伍路過此地,那是寒食節的第二日,也是裴瑞連同其親眷處斬刑的第二日。周元巳又問,對不對? 對裴郁離來說,這場詢問顯得極其沒頭沒尾。 他不知周元巳何意,但他切實體會到了惡意。周元巳扎在水里,就像是面色青黑的水鬼,似乎向他伸出了雙手,要拽他的腿。 裴郁離的背上突然攀上了一股惡寒,那股惡寒糾纏住他的脊梁,甩都甩不脫。 周元巳陰惻惻地盯他半晌,不求回答,自顧自地說:你真正的名字叫裴筠,對不對? 裴郁離拳頭一攥,手指關節吱嘎作響。 裴松有個兒子,名叫裴黎。你不是裴黎,你是裴筠。周元巳的目光就像銳利的尖刺一樣,要透過裴郁離的表殼去剜他的骨頭。 周元巳接著道,我很確定。 裴郁離冷聲問道:所以呢? 我不知你當年是如何瞞天過海的,但只要官府愿意查,很容易扒出你的身份。通敵大罪,你覺得自己能活命? 這話像是威脅,以此作為籌碼換裴郁離放他一命。 可又像是一種同歸于盡的渴望,或許周元巳是秉著個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思想,又或許,他極其偏執地想讓寇翊一無所有,所以希望裴郁離去死。 裴郁離分不清他的意思,只是沉默了良久。 在這沉默的間隙,他從自己的內衫暗袋中緩緩、緩緩地拉出一條極長的繩子,一圈一圈地纏繞在了手心里。 我能不能活命,關你屁事! 裴郁離突然發難,向著周元巳飛撲過去,他的身形極快,快到周元巳根本反應不及,雙手已經被長繩死死捆住。 周元巳側身扎進了不斷上漲的海水中,輕而易舉就被拖帶到了一塊礁石邊。 你不是不記得是哪塊礁石嗎?裴郁離的聲音環繞在他的耳邊,我讓你下輩子都忘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裴裴知道的信息不多,所以很難想到周家人與裴府案的聯系,他現在聽到周元巳問他這些問題,基本就是一臉懵逼。周元巳也在試探,看裴裴到底知不知道內情。 感謝在2021051121:46:28~2021051221:18: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櫻雨霏霏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粥嘟的駱一鍋20瓶;橘橘子17瓶;葵一一15瓶;烏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14章 箭在弦上 年幼的裴筠與裴伯躲在柴房中窩了不知多久,被一腳踹開門的官兵們拉著扯著帶出了裴府,戴上了鐐銬,走上了那條流放之路的時候,正是寒食節。 那是寒食節的夜晚。 他們在海邊走了一夜,一整夜的功夫,裴筠都沒能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只是隱隱地知道,家里出事了,他似乎再也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總督府小少爺了,驅趕他們的官兵們可以盡情對他大呼小叫,這是他以往從未見過的態度。 他分明從出生那刻起,便是所有人都捧著哄著的少爺,來家里做客的叔叔伯伯都說他是天之驕子,嬸嬸姨娘都道他長得白凈好看,有福氣。 這份福氣在八歲的那個夜晚消失殆盡。 爹爹呢? 娘親呢? 小黎呢? 一路上,他不停地在問裴伯這幾個問題,不斷地、重復地、一直在問。 裴伯卻從不正面回答,只是說:沒事的,少爺,沒事。 少爺這兩個字被裴伯納在嗓子眼里,就像裴筠與旁人玩捉迷藏時那樣偷偷摸摸的,說出的話都得是夾著氣音。 裴筠不明白,他少爺的身份怎么就成了秘密?他又沒做什么壞事。 那時候的他滿心的疑惑,又或者說,那時候的他還太小了,但凡是他再長大兩歲,都不至于發現不了裴伯眼中流轉著的悲愴。 忠仆喪主,嚴父喪兒,在悲痛欲絕的當口,裴伯還得兼顧著小少爺的心情與前路。 那之后的第二日清晨,隊伍在一處偏僻的海灘上歇下了。 破曉的晨光并不耀眼,海水一片灰白,浪花都是灰撲撲的,打在成片的礁石上,礁石也都是黑色的。 海灘邊的場景就像是一副還未上色的畫,沒有色彩,沒有生機。 裴筠經過一夜的奔波,一雙腳磨得生疼。好不容易得著個歇腳的機會,他磨夠了裴伯,自己循著一處礁石去放放水。 隨后他便看見了被綁在礁石上的一位小哥哥。 他探頭看了眼隊伍的方向,割斷了小哥哥的繩子,塞給了小哥哥他僅有的一塊饃,又悄悄回到了隊伍中。 就是那時,他遠遠地瞧見裴伯背對著他,兩只手都掩著面,雙肩似乎不住地在顫。 八歲的裴筠太嬌慣了,也太不懂事了。 他竟然直接沖了上去,只想問裴伯在做什么,他沒有想到會看見裴伯滿是淚水的臉龐,他從不曾想到。 后來,他便得知了府上出事的消息,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父親與母親了。 讓當時的他最崩潰的事,是他自己猜到了小黎的去處。 父親母親都不見了,裴伯沒有帶走自己的親生兒子,卻帶走了他。 那小黎還能在哪兒? 得知真相的裴筠第一次嘗到利刃剜心的滋味,他小小的身體承載不住另一個人靈魂的重量,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命是自己最好的玩伴用命換回來的。 他不能想象裴伯失去了幼子,卻要每天面對著害他失去幼子的罪魁禍首,會是怎樣的心境。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裴筠在流放的路上發了一場高燒,或許是他太怯弱了,那場高燒過后,他的記憶便缺失了一塊。 正是從他走上流放之路伊始,到他窺得真相的那一刻為止,成為了一片空白。 裴黎這個人,從他的腦袋里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海岸邊救人的記憶剛巧發生在那時段,便隨其一起消失無蹤。 可記憶失去了十一年,重新回到腦海中的時候卻是那樣的清晰,清晰到仿佛要把過去十一年的空白全部都彌補回來,清晰到就連周元巳這個行兇之人都記不住的細節,裴郁離卻記得。 他清清楚楚的記得當年寇翊是被綁在哪塊礁石上,十幾年的海水侵蝕并未磨滅犯罪的痕跡,并未磨滅周元巳戕害幼弟的狠毒之心,也并未磨滅刻在寇翊骨髓上的傷痛。 旭日西游,海風呼嘯,海水變涼了許多,水位同樣也變高了許多。 那水沒過了周元巳的胸膛,卻沒能將皮下那顆污濁的心洗凈,周元巳臉色青白如同惡魔,低語道:我猜你不會放過我,正好,我也告訴你一些事。 裴郁離感受到海水中的溫度正在褪去,他回想起自己答應寇翊的好好養身體,便不想同周元巳多言,系完繩子就想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