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車靠邊停下，倚著車門抽煙。

    我并不是煙癮很大的人，但在這里等著的時候，我只能用抽煙的方式來消耗自己的精力，用它來麻痹自己的神經。

    我車上有把刀，我今天有多種選擇。

    抽到第四根煙的時候，我把手機開了機，很快我姐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她說：“你他媽在哪？”

    “昨晚睡得好嗎？”

    “靳盛陽我告訴你，你把他好好地送我面前來?！?/br>
    “看見茶幾上的包子了嗎？自己熱一下再吃?！?/br>
    “我他媽跟你說話你聽見了嗎？”

    “這家包子漲價了，下次不在他家買了?！?/br>
    我姐在那邊又氣又急，她一邊罵我一邊哭。

    我挺見不得她這樣的，也是因為總擔心她會因為我哭，所以才磨磨蹭蹭到現在還吊著一口氣活得好像人模狗樣的。

    “哭什么呢？”我說，“趕緊洗臉吃飯去?！?/br>
    “你給我滾回來?！?/br>
    “我都到地兒了?！碧挚戳搜蹠r間，我說，“來都來了，不見一面不合適?！?/br>
    “你回來，給我開門?！彼龔妷褐鹫f，“我跟你一起過去?！?/br>
    “別，我怕你來了真殺了他，到時候我還得給你找律師辯護?！?/br>
    “我他媽不用辯護，殺了他我直接去自首?！?/br>
    “那這事兒我也可以干啊，”我說，“你還有老公和孩子呢，我不一樣，我就自己?！?/br>
    “說這話你有良心嗎？”我姐哭得更兇了。

    我就笑她：“我有沒有良心你知道的?！?/br>
    她什么都不說了，就只是在那邊哭。

    我聽她哭心里就難受，這輩子除了我姐沒人對我好過，掏心窩子地疼我，什么糟心事她都頂在前面，永遠都護著我。

    她知道我的人生出了大問題，但是當她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把我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已經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們再得到他消息的時候，他人在監獄里。

    入室盜竊，還失手傷了主人。

    我跟我姐知道他入獄的時候，他已經在里面待了差不多兩年，那時候我還在上大學。

    當時我姐就跟我說：“等他出獄，我去接他，直接殺了他?！?/br>
    沒想到，七年時間過得這么快，七年了，我有時候都覺得要不就這么算了吧，但我姐還記得。

    我說：“姐，你別哭了，我腦袋疼?！?/br>
    “那你回來?！?/br>
    我知道她為什么不讓我自己在這里，就跟我怕她自己過來一樣。

    我沒答應她，直接掛斷了電話，把手機順著車窗丟進了駕駛座的座椅上。

    后排座位就放著那把刀，我吞吐煙霧的時候，盯著它看了好半天。

    就這樣，一包煙眼看著抽完，開始陸陸續續有人出來。

    今天刑滿釋放的混蛋看起來不少，他們排著隊往外走。

    那些人一出來，等在外面的那些家屬就擁了上去。

    我離得遠，就那么看著，從那一排人里一眼就認出了我要等的人。

    人就在那里，刀就在這里。

    我站著抽完最后一支煙，拉開車門坐回了車里。

    說起來覺得可笑，刑滿釋放，我敢打包票，這里面絕對有人應該死不止一次。

    此刻，他們恨不得敲鑼打鼓慶祝自己的“重生”，但那些被他們坑害了的人呢？在他們服刑的時候，曾經有過重生的機會嗎？

    我回手拿過刀，刀刃鋒利，晃神時劃破了我自己的手。

    血滴在方向盤上，我看得出了神，再抬頭時，監獄門前已經沒人了。

    我姐的電話又來了，她說：“你姐夫回來了，我們現在出門?！?/br>
    “別來了?！蔽野讶局已牡秮G到副駕駛座，系好安全帶，發動了車子，“他已經走了?！?/br>
    電話那邊是一陣沉默。

    “我沒跟他碰面，”我說，“沒留神，讓他跑了?！?/br>
    我姐松了口氣，讓我快點回去。

    整個星期五我都是在她那里過的，姐夫下廚，做了幾道色香味俱全的菜，我外甥放學回來就纏著我跟他玩，結果被我姐趕去寫作業。

    我說：“其實我看見他了，佝僂著，丑態畢現?！?/br>
    我姐不說話，坐在一邊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得好好把日子過下去，”我說她，“看看我姐夫，看看航航，你別跟我似的，別沖動?！?/br>
    “我今天想了挺多的?！彼K于開了口，“想得我腦子疼?！?/br>
    “那就別想了?！?/br>
    “不行?！彼次?，翻箱倒柜找到創可貼，把我手指上的傷口給包了起來。

    我笑她：“都快好了你才想起來給我包一下?！?/br>
    “我知道這坎過不去，”她沒接我的話茬，繼續說自己的，“太難了?！?/br>
    我不說話，用力地按壓自己的傷口。

    “但是，再難都好像應該試試?！?/br>
    她抬頭看我，眼睛通紅：“今天我才突然發現，這么多年，我好像做錯了?！?/br>
    “為什么？”

    “我總想護著你，但從來沒鼓勵你多往前看?！彼蹨I開始往下掉，“這是今天你姐夫跟我說的話，我從來沒告訴過他那些事，姐得給你保密，但他說得對，過去的事咱們誰都改變不了了，能改變的是現在和往后?！?/br>
    我抬手給她擦眼淚，她說：“要不咱們去看看醫生？不在這兒看也行，我給你找別的地方的醫生。殺了他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特怕他真死了，咱倆也活到頭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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