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 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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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楚府北門,幾個虬髯糾結的高壯男子候在那處,當先一人龍行虎目,瞧著震懾人心,正是楚山潯的武藝師父——祁大年。 “說了不用,祖母竟還勞動師父?!背綕∠坪熣泻袅司?,頗有些無奈封氏的小心。 “晉中連月多匪,我送你到地方就回,也就半月路程?!逼畲竽晔忠粨P,那幾個鏢師便一同翻身上馬,動作極為利落齊整。 一行人到城中,調轉馬頭,上了武定大街,便一路著朝清遠門去了。出了清遠們,上了朝南的官道,馬車飛馳,雖有些顛簸,卻穩得很,也不比一人單騎慢了多少的。 秋老虎正盛,楚山潯略為煩躁地拽過福桃兒手里的黃符,翻看了兩眼,便輕嗤一聲,連帶著也嫌棄起眼前人來。 “瞧你這滿身橫rou的,看的本公子更加悶熱了。去去去,出去換了纖云進來?!?/br> 慌忙接住他隨手亂擲過來的黃符,她立時垂首起身道:“奴婢曉得,這就去?!?/br> 第25章 .葵水 [vip] 唉, 你怎的出來了,小心著站穩了。 外頭纖云正被小廝雙瑞問的煩了,見她出來, 忙好心地去扶了把。 “公子喚jiejie去伺候?!备L覂簻\笑了下, 還報纖云的好意。 出的城去, 官道兩旁不再有樹蔭遮擋,直曬在明晃晃的太陽下, 便讓福桃兒想起了些不好的記憶。 “駕!” 見祁大年跑馬起來沒了影,小廝雙瑞揚鞭高喝, 借機輕挪了屁股,離著福桃兒遠了些。 他敢纏著纖云, 是因為大家都曉得,纖云家中已脫了奴籍,這兩年她爹爹在一處商號辦差,日子是越發好了,已經說定了,等她爹作得了掌柜的, 就替女兒謀個殷實人家, 是絕不愿在楚府做小的。 纖云的相貌在楚府的一二等丫鬟中,是最末那一流的, 全然不能與畫沉、采月、碧樹、鵲影等相提并論的。只是五短身材,平頭正臉,眉眼里還透著股子厚道實誠,鄰家jiejie似的, 最是平常殷實人家屬意的正妻人選。 “真是, 這祁師父也不顧顧后頭?!彪p瑞眼睛都不朝她那兒看的, 隨口抱怨了句, 就算是掩飾氣氛了。 福桃兒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當即茶館里老夫子的口氣:“還得全賴你趕車的好把式呦?!?/br> 這話倒誤打誤撞說進了雙瑞的心坎里,他年紀雖小,卻的確是因這趕車的技術,被主人家看上提拔了上來的。 馬兒順當地趕上了祁大年,雙瑞挽韁故作不經意地仔細打量這胖丫頭。 確實是不像個通房的樣子,這模樣連他都覺得不好看,老太太難道是年歲大了,分不清美丑了? 他搖搖頭,反正懶得搭理她,也就自顧安心趕起車來。 秋闈在即,一行人曉行夜宿,途中便要經過一些并不怎么繁茂的集鎮,有時就要宿在小客棧里。 鏢師們常年在外,便是茅草屋破廟也都歇得,倒是習慣。只是楚山潯從小在大宅院里頭長大,見了小鎮的環境,極為不適。 到的三晉大地中部,一處叫永源鄉的地方,楚山潯嫌惡地環顧狹小的天字號房。 “本公子給你雙倍價錢,就沒個像樣點的屋子嗎?” 伙計弓著身子面有難色:“爺,不是我胡謅,方圓十里,再沒比咱這處好的了?!?/br> 福桃兒環視一圈,暗暗咂舌,這屋子三面開間,臨窗一條大河,水汽混著隱隱花香飄入。屋內桌椅屏風皆算精致的,主子竟然開口就說它‘不像樣’? “五爺,奴婢在角落支個鋪蓋,也能伺候的?!崩w云上前打圓場,她有些猜著主子的顧忌,也就是嫌這沒個套間。 其實像楚府這等人家出來的大丫鬟,外放了去普通人家作主母,人家只會覺著你見過世面金貴,才不去提那檔男女之防的忌諱。 世故人情便是如此,甚貞潔名聲,那都是對無權無勢,又無技無財傍身的女子說的。 “罷了,今兒你去歇了,叫她伺候吧?!背綕[擺手,趕了一日路,也是乏的很。 在家中主屋內外三間,互不干擾,纖云陪侍便絲毫沒什么。這么個小屋子,即便是有屏風在,傳出去,終歸對人家姑娘名聲不好。 就這么著,伙計翻了半日,也沒能拼個床板來。只得在墻角搭了個鋪蓋,客氣地叫福桃兒在上頭委屈一宿。 福桃兒自然不介意席地而睡的待遇,只是頭一次同個男子,即便還未長成,也足夠讓她覺著猶豫不便的。 當然,這種情緒,她是絲毫也不敢表露半分的。 也就是一夜罷了。 小地方,晚膳也潦草,不過是梆子面和尋常三兩個葷素菜色。楚山潯蜻蜓點水地吃了兩口,便不太高興地表示要上樓歇著。 才扒拉了兩口的福桃兒只得放了筷,跟著他一并回了屋。 因怕清減被老夫人猜忌,一頓飽一頓饑的,她也早就慣了。 小心地察看著少年的面色,換衣洗漱,她服侍的可以說是分毫不差。 正彎著身子在那兒鋪床,下腹突然便傳來一陣酸痛難受。她極是熟悉這種感覺,暗道要糟,這是癸水要來了。 “你也去歇了吧,明兒早些離開這鬼地方?!背綕」分叽?,全然沒有注意到她彎著的身子驀然頓住。 “主子,那奴婢熄燈了?!?/br> 強撐著腹中酸痛,摸黑走到墻角,躺下的那一刻,她如釋重負,還好主子今兒睡的早。 很快,床榻上便傳來輕柔的熟睡聲。 福桃兒輕手輕腳地起身出門,去灶間正巧遇著個好心的廚娘。同她借了把草木灰,裝在自備的長條形布袋子里,道了謝便趕忙回屋去了。 整個過程,她始終強忍難受,踮著腳尖,卻也免不了關門掀被的聲音。 可是塌上的少年卻在黑暗中緩緩睜開了睡眼。楚山潯七歲習武,在外自然極是機警。 借著晦暗淺淡的月色,他不動聲色地望向墻角。 就看到胖丫頭拿了條不知名的鼓脹布帶,不知是要做什么。 月色透亮了些,她竟然蹲下身,似乎是在…… 是在脫褻褲?! 這丫頭是發什么瘋?大半夜的在那兒換褻褲? 少年脾氣雖傲,卻也不是那等愛偷窺的。他下意識地先是轉開了頭,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的通房為何看不得,也是實在奇怪,忍不住又將視線掉了回去。 福桃兒赤腳站在被褥上,雪白小巧的足,渾圓卻筆直的小腿,在月色下好似百年古玉包漿后散發著瑩潤無暇。膝蓋朝上倒是被上衣蓋著,也沒露了分毫。 世家出身的楚山潯經年也就是習武讀書,除了眼前這胖丫頭,他可是再無機會這樣瞧一個少女了。十三歲的少年到底于男女之事上開竅了些,他被那赤足的光潤晃得心神一跳,卻又立刻被自己的反應惡心到,不屑地回過頭,又睡了起來。 見胖丫頭將長布條朝新的褻褲里放了,又在腰間扎緊。這事情他便看明白了,原來只是女兒家來葵水了。 從前畫沉也被他看到過這布條,解釋過后,他也朦朦朧朧地知曉了。似乎有些身嬌體弱的丫鬟,每月里來請兩日假,也是為的這樁事?楚山潯想著胖丫頭健壯,倒是皮糙rou厚的,也就不再耽擱,沉沉睡去了。 然而角落里的福桃兒,卻是愈發覺著腹痛難忍起來。 許是這月里飲食無定,油膩吃的太過,又數次驚嚇鞭笞,那下腹的經血淤結堆積,絲絲縷縷的,竟是怎么也下不來多少。 北地天涼的早,對葵水不暢的福桃兒來說,這二樓靠河的天字號房顯得陰寒,靠墻的地鋪便更覺濕冷,寒氣沒有止歇地不斷從地上透進她四肢百骸。 她蜷著身子壓制著疼痛,若此刻能喝上碗熱氣騰騰的紅糖姜水,許是能緩解許多。 可顧忌著吵醒主子,福桃兒怎么也不敢擅動的。 到了后半夜,下腹已經變成了絞痛,炸裂般得時不時爆發一下,痛的她都要在地上打滾了。 可是理智勉強控制著,她拼命用雙手死死按壓在下腹上,借著這力道,去阻擋每一次突襲的劇痛。 塌上人酣睡自如,墻角的她卻是輾轉反側,煎熬了大半夜,終于是在寅初時分,趁著痛苦稍減,才稍微喘息著歇了一個時辰。 天蒙蒙亮的時候,福桃兒就驚醒過來,瞧了瞧更漏,趕緊收拾齊整準備打水伺候。 下身布條也沒有吸到幾分血跡,她們這等人也不講究去換了。她抖著手仍將帶子系回,又跑去廚下,另外裝滿了兩個布條備用。 等端著熱水盆回屋的時候,便差點誤了楚山潯洗漱的時辰。 “不是說今兒要早些啟程,你這一大早是跑哪兒去了?”少年披散著墨發,睡眼惺忪的一雙桃花眼里,是明顯的不滿和責問。 “奴、奴婢,有……胃腸不大好,方才……”福桃兒不好意思對著異性直說葵水的事,說了也怕主子年幼聽不懂,也就索性編了謊。 本還想斥責她人胖事多,聽聲音覺得有些不對,楚山潯便先抬了頭皺眉去看她。 這一看之下,卻是驚的松懈了責問的神色。 就見胖丫頭眼下青黑,本就不黑的面額上慘白得嚇人,連唇上都沒了一絲兒血色,直如個回光返照的病癆鬼。 松松得挽了兩個雙髻,今兒還有些歪了。福桃兒雖然眉淡目細,鼻塌魯鈍,臉上其他地方卻是生得不差。 她雖然胖,臉盤子卻是小巧的瓜子臉,下巴人中都恰到好處,比普通人短上半分,顯得稚氣端秀。只被肥rou隱著,圓潤得沒了線條。 額頭光潔平坦,發際平整如鴉,整張臉上除了輪廓皮膚,便是那張藕花似的檀口,生得極好。 如今她一臉病容,唇色煞白,反倒是襯出了兩分柔弱哀婉的美。 楚山潯剛想再問,瞧了胖丫頭這副模樣,又聯想昨夜所見,朦朧間頓時開悟似得明白過來。他破天荒地問了句:“這、可是要尋個大夫來?” 不想被這丫頭曉得自己偷看的事情,少年清咳掩飾,故作漫不經心,隨口發問的樣子。 “???應該是無妨的……” 福桃兒被少年的突然轉性嚇了一跳,推拒的話還沒說完,就又被正在凈面的少年打斷。既然不需要大夫,急著趕路,楚山潯才沒空閑聽她多話。 擺擺手,墨發從肩頭滑落,他指了指門外:“你歇二刻去,換了纖云來伺候便是?!?/br> 福桃兒答應了聲,開門暈乎乎地便去了隔壁屋子。 早上起來,疼痛倒是消失了,只是昨晚幾乎沒怎的睡,又是被楚山潯催的沒吃夜飯,這會兒整個人簡直飄飄似仙,步態都有些不穩起來。 倒是纖云一眼瞧出了癥狀,她三言兩語地吩咐了路過的一個伙計,叫他抓緊送壺熱姜茶來。那伙計見個標致少女,溫聲笑語地同自己說話。當下一掃晨起的疲累,笑答:‘好嘞,姑娘您等著?!?/br> 才盞茶功夫不用,那伙計就端了個粗瓷茶壺回來了,當然,纖云也早就隔壁伺候去了。他見開門的是個胖胖的病丫頭,也就失望著遞了茶壺自忙去了。 摸了下茶壺,還是guntang的,福桃兒白著臉,心里卻是涌過暖意,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她素來是記恩不記仇,往后若有機會,她總要還報這些人的。當然福桃兒苦笑,自己這么個身份,恐怕也是沒機會還的。 這姜茶就要趁熱喝,正巧那伙計連杯盞都拿了完整的一套來。倒了一小杯出來,吹涼數下,便可抿著嘴小口喝起來。 溫熱微燙的紅糖姜水入腹,一股熱氣瞬間便緩解了周身的乏力。 等將兩小杯都喝下去時,姜茶的溫補熱勁就綿綿密密地滲透入胃腸血脈,才等了片刻,下腹就是一陣暖流,淤結之處終于開了一個小口。 怕喝多了路上要如廁,福桃兒瞧了瞧茶壺,還是沒有多喝。 等她到了樓下,雙瑞已經套了馬鞍子,祁大年等人也都立在馬邊,只等著楚山潯出來了。 立在高大的駿馬邊,福桃兒頗有些站立不穩。 眼看著少年出了客棧,她竭力維持著恭敬,垂首喊了聲:“請主子上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