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清許說完看著路芽，又喊她的名字：路芽。

    桑老師好。路芽也打了招呼，只是有些僵硬，笑容比起孟曲的也不夠自然。

    桑清許盯著她：你今天睡午覺了嗎？

    第8章

    桑清許的問題不可謂不直接。

    這是她在見到路芽以后腦子里想出來的第一個試探的問題。

    她和路芽不熟，和duck的隱私交流也不多，她不能直接就去問路芽是不是duck，也不能問認不認識觀書。

    她只能問一個稍微含蓄一點的問題。

    更何況路芽怕她，她看見了路芽放在腿上的小拳頭，這代表了路芽的緊張和慌亂，因此她更不能問得太直接了。

    于是這樣的一個讓人莫名其妙的問題才是最合適的。

    路芽確實覺得莫名其妙。

    她本來以為桑清許還要再在尼斯湖的問題上糾結，沒想到卻是來問她有沒有睡午覺。

    孟曲在一旁聽著也感到非常奇怪，但她現在也不敢吭聲說些什么，只能靜靜地圍觀著，別的不說，路芽和桑清許在同一個框里，看起來非常的養眼。

    起碼讓她的心里悄悄嘆了一聲好配！

    可惜桑清許是直女，剛剛送走的極有可能還是桑清許的男友，想到這個孟曲瞬間就像是一朵枯萎的花，蔫得低下了頭。

    我

    沒有。

    路芽眨了眨眼，她怕蚊子咬自己，穿著長褲出來，現在放在腿上的手已經抓起了褲子，弄出了褶皺。

    桑清許為什么會這么問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該和桑清許拉開距離。

    她是午睡了，但她不能說自己午睡了，萬一桑清許又問她午睡了多久之類的問題，這還能停下來嗎？

    路芽從當初在私底下見到桑清許的那一晚起，就知道桑清許實際上的性格跟表面看上去的有差別，尤其是昨晚還當著她的面問她是不是怕自己的時候，更為明顯。

    這么想著路芽就覺得桑清許現在又來問自己有沒有午睡又不奇怪了。

    桑清許的思路哪是她能理解的啊。

    而在她回答了之后，她看見桑清許的眼睛眨了下，隨后眼里浮現了淡淡的笑意：行。

    路芽有些懵：桑老師為什么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沒什么。

    隨口一問。

    桑清許的回答跟昨晚一模一樣。

    路芽眼瞼一壓，微微斂著自己的緊張。

    現在又跟桑清許在私底下有來往，而且距離又這么近，她的呼吸都有些不自然了。

    但剛剛跟桑清許對視的畫面又跳轉到了腦海中，這讓路芽的心跳亂了一下。

    她怕桑清許是真的，但覺得桑清許好看也是真的。

    孟曲的聲音把路芽的思緒拉了拉：桑老師，您要不坐下來一起吃點？

    不了。桑清許松了口氣一般，她站得筆直，一身氣質與這熱鬧的街市仿佛不相容，她的身形在人潮里分外明顯。

    孟曲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遺憾：我還沒好好感謝您呢。

    昨晚要不是您和芽芽，我都不知道現在

    孟曲沒說下去。

    因為被下藥且被帶走的人一向都沒什么多好的下場。

    桑清許抿了抿唇，看她這樣的神情，又一次開口：以后注意人身安全，別人遞來的酒別喝，不管是熟人還是陌生人。

    下藥這樣的事情不一定只有陌生人才會做，有不少的新聞都證明了這一點。

    嗯嗯，我知道。孟曲點頭跟雞啄米似的，一副自己改過自新的模樣。

    孟曲一點兒也不怕老師，路芽一直都很佩服她這一點，尤其是孟曲之前在讀書的時候還是班干部，天天跟輔導員打交道，路芽自己光是代入一下就覺得痛苦了。

    桑清許察覺到了路芽的目光，眉頭一挑，看著路芽的眼睛，微微笑著：你也注意安全。

    路芽被她突然的叮囑給說得愣了下，而后趕緊表態：好的，桑老師。

    桑清許又問：你們還要點什么菜嗎？

    這家烤串店的生意又來了一波客人，服務員正招呼著。

    不點了。路芽就想趕緊結賬走了。

    孟曲明白路芽的意思：啊，我這就去結賬。

    我來吧。桑清許長腿一邁，就走去了前臺。

    路芽和孟曲面面相覷，對于桑清許的行為多少都有些不能理解和震驚，她們現在也不是師生關系了，而且接觸也不多，這頓怎么也不該是桑清許來請。

    但桑清許就這么做了。

    等桑清許結完賬回來，路芽直接就說：桑老師，這錢我們轉你。

    孟曲也跟著道：是啊，桑老師，您一口沒吃，怎么還要結賬呢？我們現在已經畢業上班了，不是什么貧窮女大學生，您讓我們自己來吧。

    不要緊。

    就當是感謝路芽同學昨天當司機的酬勞了。

    路芽一怔，又想張嘴拒絕，因為昨晚送她們回來的就是桑清許，但桑清許根本沒給她機會，先她一步開了口：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好的，桑老師再見。路芽只得硬巴巴回答。

    夜晚的空氣也攜著些許的燥熱，路芽又坐下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孟曲整個人還在意外之中：芽芽，我這是沾你的光了。

    孟孟。路芽閉著眼，耳旁是路過的微風。

    怎么了？

    桑老師是不是很可怕？路芽的手垂了下去，她捏著手機，又想起桑清許的眼睛。

    孟曲細細思考了幾秒才給了答案：我不覺得，桑老師多好啊，長得好看，人也溫柔，還熱心，你看她昨晚就把我們送回去，今晚還請我們吃烤串，我從小到大就沒見過這么好的老師。

    路芽：

    路芽有些煩躁了，她總覺得桑清許對自己的態度有些不一樣，但具體是哪里不一樣她也有些說不上來。

    這回倒是孟曲有些迷茫了：不過芽芽，你為什么要騙桑老師沒午睡??？這有什么必要嗎？

    沒什么。

    隨口一答。

    路芽模仿著桑清許的話。

    兩人沒再坐多久，過了十來分鐘的樣子，就起身離開了準備回小區，剛到家她的手機就顫了下，有人給她發了消息過來。

    這個點差不多就是觀書上線的時間了。

    路芽的嘴角揚了起來，點開了微信。

    觀書：【突然想吃烤串了，你呢？】

    兩人也不是不會聊到三餐，但路芽清楚地記得觀書說過她從來不在九點以后進食，因此對于觀書發來的這樣的問題，路芽首先表示的是：【可是你不是不在九點以后進食的嗎？】

    觀書秒回：【偶爾破例是可以的?！?/br>
    路芽一邊走進臥室一邊打字：【也是?！?/br>
    孟曲看著路芽這副模樣一頓無語，她好像在客廳拉個橫幅，上面就寫小心網戀，上當受騙，她的想法剛起，路芽就已經回了房間并且還把門給關上了。

    觀書的消息這時候又發了過來，是一段語音：我今晚在思考，如果以后你見到我，但我卻讓你害怕的話，那要怎么辦？

    第9章

    路芽坐在床邊又聽了一遍觀書發來的語音，這才擰起眉頭想著怎么回復，這個問題無疑是突然的，突然到讓她有些茫然，因為她從沒想過。

    觀書的聲音很迷人，按照路芽的標準的話，現在那個聲音app排行第一的女主播也沒觀書的聲音好聽，但觀書長什么樣她不知道，她跟觀書之間從來沒爆過照，哪怕是沒有臉的背影也都沒互相發過。

    這段網戀雙方之間都談得非常謹慎。

    觀書的這個問題毫無疑問已經是她們在一起半年來最為破格的一次了。

    路芽認真地思考了一番，正準備回答的時候，觀書又發了簡短的語音過來：不好意思，是我過界了。

    路芽：

    真的太客氣了。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聽到了觀書聲音里淡淡的醉意，嗓音也微微往后拖著，多了幾分性感。

    路芽的眼睫顫了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后，在屏幕上敲了消息發過去：【不論你什么樣，我都不會害怕?！?/br>
    這就是她的回答。

    桑清許在手機這頭看著路芽發來的消息，又端起放在茶幾上的一杯酒，仰頭喝了一小半。

    她今晚存了測試路芽的心思，但路芽卻說自己沒有午睡，而duck也沒有回答她的那句你呢。

    她不能確定duck是不是路芽。

    桑清許因為喝了酒，嘴唇在燈光下泛著光澤，她抿了抿唇，稍微往前傾了點自己的身體，把杯子又放在了茶幾上。

    duck的微信電話就在這時候打了過來，桑清許一怔，點了接聽：我還沒戴耳機。

    她說著一頓：也還沒洗澡。

    她剛到家不久，想起來路芽和duck的事情難得地有些心煩意亂，也就喝起了酒，澡還沒來得及去洗。

    在喝酒嗎？duck問她。

    桑清許看著透明的玻璃杯，輕輕地嗯了一聲：是，喝了點。

    到了晚上兩人的交流就會增多，但類似于這樣的聊天實際上不多，桑清許閉上眼，聽見了更為清楚清晰的duck的聲音：喝了酒不能立馬就去洗澡，否則容易出事。

    你想聽故事嗎？今晚我念給你聽。

    桑清許站起來，嘴角揚了下：好，你給我念什么？

    你要是想看霸總文學的話，我上小說軟件看看。duck說話的時候很溫柔。

    桑清許的酒量很一般，回來就喝了一小半瓶的紅酒，此刻腦子已經暈乎乎的了，她一邊走一邊回著duck的話：小鴨子。

    duck就是鴨子的意思，當初自我介紹的時候，duck就說你可以叫我小鴨子。

    桑清許叫到了現在。

    嗯？

    我想聽歌。

    好，我給你放。

    桑清許回到臥室戴上了耳機，轉而躺在床上，看著潔白的天花板和漂亮的燈飾，輕聲說：我想聽你唱的。

    duck：好

    想聽什么？

    觀書很少有這樣提要求的時刻，路芽也有些意外，但一想到是因為對方喝了酒，她就覺得一切都能說得通了，路芽唱歌的水平還不錯，參加的那么多的局里，有很多次都是去KTV，后來有認識的朋友向她表白，都會回憶起她在KTV的迷人時刻。

    路芽對這一點還是比較有自信的。

    不過她在觀書面前沒有怎么唱過，之前最多哼兩下。

    路芽這么問著就走到了書桌前，打開了電腦，點開了音樂軟件，看著自己的歌單：睡著了嗎？觀書jiejie。

    觀書叫她小鴨子，她稱呼對方觀書jiejie。

    桑清許被duck這么一問，才回過神來：在想事情。她低笑了一聲，你想唱什么就唱什么吧。

    好。

    路芽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唱點舒緩的歌，否則對于觀書來說肯定有些吵，于是她翻了一會額自己的歌單，就點開了一首唱了起來。

    她的吐字清晰，不存在吞字的情況，悉數傳進了桑清許的耳里。

    桑清許的眼睫又蓋了起來，她剛剛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duck和路芽。

    其實這個問題從昨天到現在她一直都在想，但現在她的思緒才算徹底明了了。

    剛懷疑路芽就是duck的那個時間里，不可否認的是她覺得有些奇妙的意味，甚至覺得很有趣，而此刻這樣的想法全都被她丟掉，她更多的是希望duck不會是路芽。

    因為路芽怕自己。

    怕到跟自己對視一眼都會悄悄握起拳頭。

    這樣害怕她的路芽如果真的是duck的話，那么等到見面那一天，會是怎么尷尬的場面呢？

    而且到時候要怎么收場呢？

    路芽會不會覺得自己早就知道了而且一直在演，這難道不是一種欺騙嗎？

    桑清許抬起手來放在自己的臉上，直到掌心的溫熱貼到了臉上的皮膚，讓她更清醒了一點。

    是了。

    她現在不該去糾結路芽和duck是不是同一個人的問題，而是該按照原來的軌道繼續下去，如果再繼續試探的話，就是在為她們之后的發展埋線。

    桑清許不愿做這種人，她想堂堂正正。

    剛想通了這一切，duck也唱完了一首情歌，正在問她：怎么樣？還可以嗎？

    很好聽。桑清許的心情好了不少，謝謝你。

    duck疑惑了：謝我做什么？

    難道你猜不到我喝酒是因為心情不好嗎？桑清許左手撐著自己的腦袋，她盯著手機界面，眨了下眼。

    不客氣。duck的回復在下一秒響起，我的榮幸。

    路芽這一晚也沒唱幾首歌，兩人就掛斷了電話，因為時間差不多了，再不睡就太晚了，而且路芽白天還有事情。

    中午十二點，路芽上了出租車，報了路家的地址。

    她要回一趟路家。

    因為她的父親路昌俊今天回來，并且這個點已經到家了。

    算一算自從上次和路昌俊吵架之后，父女倆有一個多月沒見面了，實際上路芽還是每周星期天都回了家，只是路昌俊作為國內的有名競釣師，現在忙著到各處參加比賽，回家的時候也跟路芽撞不上。

    除了今天。

    在路上的時候路芽就接到了唐顏打來的電話：小芽，上車了嗎？

    在車上了，嫂子，還有十多分鐘到。

    手機那端傳來了她的哥哥路澎的聲音：meimei，爸現在看起來不生你的氣了，你放心大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