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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戈怎么會突然來這里? 他聲音響起的那一刻,懷戈的大腦像是得到救贖,瞬間變得清明。 懷戈怔怔地看向手心。 為什么他會失控?懷童早就和他沒有關系了,在親子鑒定出來那天,在懷童陷害唐白那天。 他早就和懷童沒有關系了,唐白才是他親生弟弟。 懷戈深深看一眼懷童,才退開一步。 “抱歉,是我情緒過激了?!碧瓢卓匆谎蹜迅?,又看到懷童,心下大駭。他想起系統的囑咐,絕對不能讓懷戈和懷童單獨呆在一起??! 他著急上前,拉住懷戈的手,問:“大哥,你怎么來了?!?/br> 唐白的聲音仿佛一記重錘,讓懷童陷入更深的夢魘。 眼前種種往事一點一點閃過。 唐白救了出車禍的懷母,他推掉學校比賽到醫院,卻只能在門口站著等待。 病房里歡笑不斷,其樂融融,他像一個被隔絕在外的陌生人,獨自局促、不安。 再之后,懷母認為他為了在宴會上讓唐白出丑,故意弄壞唐白的禮服。曾經疼愛他的母親不停流淚,質問他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樣,貪婪惡毒,惹人討厭。 懷父覺得他突然變得乖順,是為了搶奪屬于唐白的家產。 懷戈也恨他,恨他鵲巢鳩占,讓他的弟弟在外面受了十幾年的苦。 就連他換回去的親生父親,在他直播,接pk單,終于湊夠錢手術,進手術室的最后一刻也是在呢喃唐白的名字,讓他去求唐白,讓唐白來看他。 那位父親勞累了大半輩子的手粗糙,布滿繭子,裂口也很多,顫巍巍地,即使沒有力氣也要從蒼白的病床單里伸出來,讓他去找唐白。 中年男人再窮也有骨氣,扛水泥、撿垃圾,也不輕易為窮彎腰。 但一輩子沒彎下的腰,為了唐白,在懷童面前佝僂得像七旬老人。 “小白…唐白,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不知道他在那邊好不好,他們會對他們好嗎?小白這么善良,在那里會不會受欺負,懷童、童童,”他激動地抓著懷童的手,語氣哀求:“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看他。順便讓他來看看我好不好,我這把老骨頭可能撐不過這個冬天了…” “我就想見見他…見見他…最后一面,他是我的兒子啊…” 因為病重,他嘴巴已經合不攏了,說話也很費力氣,不停地流口水。一道一道皺紋很深,像黃土溝壑,飽經風霜的臉浮現痛苦。 唐白是他的兒子,那他呢? 懷童無比迷茫,手上的重量不斷加重,老人哀求的聲音不斷響起。 唐父病重手術至手術結束的修養期間,唐白一次沒有來探望過。 就連手術那天,懷童在唐父唐母的哀求下去找唐白,結果也是被關在別墅外站了一天。 最后只有管家憐憫的一句。 “別來了?!?/br> 懷童那時候才明白,他以為的家,只是他以為。他以為他們已經是一家人,他以為他們接納他了。 但那都是客氣,對待客人的客氣。 他是無關緊要,只需要客氣對待,無需放在心上的客人。 如果不是客人,又怎么會在他開心地拿出人生第一份工資時,驚喜地問他是不是唐白送來的。 如果不是無關緊要,怎么會答應給他送資料,卻讓他等了幾個小時。 十二月的大雪天,他在校門口等了三個小時。等他找過去,卻發現答應幫他拿資料的唐母,在醫院陪唐白。 而唐白只是傷到手指。 她在醫院對唐白噓寒問暖三個小時,懷童卻在大雪天里,在外面站了三個小時。 一年前,他把生活過得一塌糊涂,現在仍舊一塌糊涂,他多失敗。 懷童扶著樹,從絕望的窒息感脫離。他捂著臉,咳嗽兩聲,撩起劉海仰頭喘息。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拂在懷童烏發那細碎的汗珠,冷硬繃緊的下顎線。 他流了很多汗,好似剛剛從水里被撈起來,大口喘氣,喉結滾動,艷色的唇張合,脆弱的羽睫顫動。 像在海里窒息的美人魚。 比喻矛盾,卻無比貼切。 海里有著尖利牙齒、咬合力極強,兇猛漂亮的神秘生物,在罕見、脆弱無比的戰損狀態,也活色生香。 心間一閃而過異樣卻又熟悉無比的悸動。唐白握緊拳,他低下頭,不愿去看懷童,扯著懷戈的袖子,悶聲:“大哥,我們回去吧?!?/br> “我有點累了?!?/br> 懷戈聽出他的情緒不對勁,但是他還有問題要問懷童。他揉了揉唐白的頭,側身皺眉說:“懷童,我勸你不要在節目里刻意針對小白?!?/br> “最對不起他的是你,如果不是你,他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也不用受這么多的苦?!?/br> 懷戈長相很冷。眼尾狹長,劍眉入鬢,下顎冷硬。帥則帥,冷臉時也很容易嚇哭小孩。 但懷童小時候不怕懷戈,長大了同樣也不會怕。他聽了懷戈的話,忍不住笑出聲,笑著笑著又開始咳嗽。 像個瘋子。 他嫌棄扶著樹累,干脆直接靠在樹上,懶洋洋地曲腿,抱著手仰頭,輕笑:“怕我針對他?” “懷戈,我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如果我針對他,他就不可能完好地出現在你面前?!?/br> 說著說著,他嘴角的笑容變為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