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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公面容凄苦,看著這一方天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想不通,他這樣一個斯斯文文,手無縛雞之力的兒子,是怎么謀劃這一切? 你如何舍得?!魏國公的眼睛通紅,再出口,聲音嘶?。骸笆歉赣H對不起先皇,對不起大明的列祖列宗?!?/br> 徐景珩輕輕搖頭,走到茶幾邊,給老父親倒一杯茶,捧給他,看著老父親喝下去,跟喝黃連一般的模樣,心里一軟。 “皇上還小,父親既然這么告訴皇上,自己又何必擔心?” “為父不擔心?為父不擔心??!”魏國公一放茶杯蹦起來,真的要兒子氣狠了,“為父怎么不擔心?!你說??” 孝宗皇帝只有一個兒子,千般溺愛,結果自己先走了,留下來一個寵壞的大孩子茫茫然面對偌大的帝國,再聰明又如何?他沒有堅強的心性,他連坐住龍椅的耐心都沒有。 到皇上,好嘛,一出生三天就沒了爹,親爹的葬禮還沒辦好就登基為帝,小紅蝦那么大點兒養到五歲,容易嗎?眼看這要養住了,養的非常好,好嘛,要學江湖人行走天下,不娶妻,不生娃娃! 魏國公抖著手,指著自己的兒子,老淚縱橫:“你把河套的戰事,湖廣的土地改革都給cao辦好了。為父對你也沒有別的期望,辦完這件事,你就回去南京娶妻生子?!?/br> 魏國公甩袖離開。 他不能要兒子這個不娶妻的壞榜樣繼續影響皇上,即使將來徐家風頭太大不容于大明,一切的罪有他去和老祖宗說。他是大明魏國公,他先是一個大明人,大明的魏國公,再是徐家的家主。 徐景珩明白他的父親。 徐景珩目送父親的背影,慢慢地在書桌前的圈椅坐下來,陷入沉思。 世上的人,不管哪一行的人,娶妻生子是主流。不管哪一個群體或者圈子,不娶妻生子的男子都是極其少數,自詡出家人的和尚道士也一樣。 皇上的將來會如何? 他一時之間,也問自己,自己做的,到底是對是錯? 皇上下朝后看完前線軍情,莫名心情緊張。跑來找徐景珩,卻發現魏國公明顯哭過的模樣從書房出來,臉色黑的滴墨汁兒。 皇上站在書房門口看好久,發現徐景珩沉浸在思考里,一直沒有發現他,悄咪咪地進來,靠近,擔心:“徐景珩,國公哭了。國公罵你?!?/br> 徐景珩回神,面對皇上關切的大眼睛,想要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笑兒,太難,想要實話實說,告訴皇上,更不忍心。 他沒有故意去引導皇上,但他確實希望皇上多接觸外面的世界,這是事實。徐景珩抬手,想摸摸皇上的眼睛,才發現自己的手在抖。他胸腔里一股情緒上涌,說不清的情緒,說不出來,只輕輕抱住小小的孩子,要他不要擔心。 皇上小大人地抱著徐景珩,給他輸送內力緩和激動的情緒,口中還說著:“徐景珩不怕不怕啊。國公罵徐景珩,徐景珩欺負朱載垣?!?/br> 徐景珩實在叫他的童言童語笑出來。 “皇上,徐景珩何時欺負皇上?” 皇上氣呼呼,一副好不容易得以表達不滿的小樣兒:“徐景珩要朕讀書,讀好多書,還要朕學騎馬玩香琴棋書畫十八般武器和樂器?!?/br> 徐景珩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騎馬玩香琴棋書畫十八般武器和樂器,確實滿多?!?/br> “多多?!被噬险f完,還重重地點小腦袋,全身每一個小細胞都喊傳達“多多”的小信號。 徐景珩忍不住又笑:“好。多多?!?/br> 皇上楞眼,皇上滿心以為徐景珩良心發現,給他減減功課,哪知道徐景珩不光笑,還笑得如此好看,愛美·皇上瞪大眼睛,極力撐住氣勢。于是徐景珩笑得胸腔鼓動,肩膀都抖動。 皇上:“???” “徐景珩!”皇上生氣,喊完話發現他還笑,立馬撲到他懷里上下折騰:“徐景珩,朕委屈啊,朕緊張啊,徐景珩,朕要補償,要安慰?!?/br> 皇上小小的孩子,堅持十來天,獨自處理政務,戰事和土地改革,開始不安。這個認知叫徐景珩心疼。 徐景珩抱著皇上的小腦門親一口,笑容仿若雨后的彩虹:“臣帶皇上去玩水好不好?” “皇上見過蜻蜓倒立荷葉嗎?荷葉田田,蜻蜓倒立……” 皇上呆乎乎地伸手捂住腦門,反應過來,果然好奇,躍躍欲試:“去倒立。學蜻蜓倒立?!?/br> “臣帶皇上去倒立?!毙炀扮裾f著話起身,八月初的天氣開始降溫,剛下完雨更是涼絲絲的愜意,兩個人都穿著薄衫,來到外頭的池塘,一起觀察蜻蜓倒立,脫去外衫,各自倒立在一片荷葉上。 指揮使的動作優雅、輕盈……仿若他還有內力在身?;噬险嬗袃攘υ谏?,奈何三頭身胖嘟嘟的,小肚子圓圓的…… 圍觀的人一大片,都憋著不笑出來。前來商議事情的內閣六部大臣氣啊,徐景珩好歹知道穿條底褲,皇上渾身就穿一個小褲衩,還是那章懷秀發明的那什么小短褲,堪堪抱住小屁股…… 據說那章懷秀也是徐景珩引薦給皇上的!徐景珩在老臣們的心里,又多了一個罪名。 但是皇上玩得開心啊。 倒立的時候,血液倒流,全身重心移位,感覺很不一樣。 人直立行走時間長了,忘記四肢匍匐行走灘涂,身體輕吻大地的感受;也體會不到倒立起來,在逆轉的世界里的視角。 --